吃完晚飯我剛起身幫忙收拾完碗筷,就被醫生娘往外趕:“你們忙你們的去。下次回來想吃什麽提前跟我說。”


    我們道別出來。顧魏默不做聲,出了路口就準備打燈往公寓的方向拐。


    我:“xx路。”


    顧魏:“買東西?”


    我:“已經買完了。”


    半個小時後,顧魏被我霸氣地套上一枚戒指的時候,瞬間呆滯的表情讓我很有成就感。他盯著自己的中指看了有5秒鍾,迅速回神看向我的手。我很大方地亮了亮,突然覺得有點尷尬:“那個,你手術前記得拿下來。”


    顧魏看著我不說話。


    我:“之前就訂好了,放在這加刻字母的。”


    顧魏依舊不說話。


    每次他用這種難以名狀的目光看著我,我的間歇性腦殘就發作了:“嗯――投,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


    顧魏:“我是理科生。”


    我:“嗯,你要好好回報我。”


    顧魏:“以身相許。”


    我難得一次的浪漫……


    醫生筆跡:你也知道你是難得。


    放假回家前,接到了一個很意外的電話。


    咖啡店裏,我和安菲對坐。她看著自己的咖啡杯,用幾乎聽不出任何口音的英語,慢慢說起她剛到中國時對邵江的驚鴻一瞥。在她的家鄉,愛情單純熱烈的像葡萄酒一樣,所以遇到了邵,她決定留在中國。


    安菲是個漂亮的法國姑娘,擁有法國南部人健康的膚色和熱情的性格。而現在的她,說話不再像原先那樣睫毛張揚,而是低斂著聲色,端莊秀氣。


    “中國人很奇怪,一個女孩子,先要看她的學曆,再看她的家庭背景,最後看有沒有好工作。好工作的標準就是體麵,隻要夠體麵,哪怕你其實並不喜歡。”


    她一直難以適應中國社會特有的虛榮,但依然追著邵申請了x市的研究生,放棄喜歡的專業讀了管理,畢業後進了外企,拿著看似優厚的工資,在人際複雜的辦公室裏想念家鄉的酒莊。


    安菲搖搖頭:“我不知道別人在羨慕我什麽,現實版杜拉拉?”


    她一直和邵江保持著異性好友的關係,努力把自己打造成端莊,穩重,聰慧的完美女性,當她覺得自己可以與邵江搭配,再一次提出交往的時候,邵江對她說:“youre not the one.”


    安菲說,現在的她,遠離家人、喜歡的事業和單純的生活,邵江是她堅持下來的唯一動力。她抬頭看我,聲音很低:“please――please――”


    我心裏突然為這個女孩感到難過。


    學校裏大多數留學生的異國戀情都是熱烈而短暫的,安菲是少見的長情,而我卻成了她委屈和迷茫的第一個傾聽者。


    我不知道怎樣準確地表述“求而不得皆因虛妄”,隻能望向玻璃外,顧魏正走過人行橫道,眉目清朗:安菲的表情很微妙。


    我道了再見,出去和顧魏會和,他帶我去向爺爺奶奶拜早年。我們並肩而行,沉默了一會兒,顧魏說:“你情緒有點低落。”


    我想到剛才安菲被眼淚暈開的睫毛膏,挽住他的胳膊:“一個法國人,為了一個中國人,留在中國,把自己變得都不是自己了,可那個中國人不愛她。”


    “為什麽不回家?”


    “回去了心也在這。”


    顧魏試圖調節氣氛:“那個中國人不會是你吧?”


    我無語望天,誰跟三三多吃兩頓飯,都會被傳染一些彪悍的思維:“那個中國人是邵江。”


    顧魏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接話。


    我後知後覺地想亡羊補牢:“那個,呃,嗯――”我該說什麽?一個追求邵江的女士卻跑來找我談心?


    我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對醫生的胸懷和心理成熟程度保持絕對信任。


    “她可能對我和邵江之間有些誤會。”


    “嗯,然後呢?”


    “然後解釋清楚,告訴她我名花有主,跟你走了。”我不好意思地略過fiance這段。


    醫生筆跡:女性的思維邏輯有時候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2012年的農曆新年,就在親戚串門中度過。


    年初三那天抱著小庚和顧魏視頻。


    “我是誰?”


    “姑姑。”


    “那裏麵是誰?”我指著屏幕上撐著腦袋笑的顧魏。


    小庚無辜地看著他:“叔叔。”


    “是姑――父――”


    小庚茫然地看了看兩邊,然後堅定地指著屏幕:“叔叔!”


    顧魏差點笑翻。


    於是大年初四,他親臨y市,教了小庚十分鍾,具體怎麽教的不知道。隻是此後,小庚一見到他就脆生生地喊:“姑父!”


    醫生筆跡:我就告訴小庚叔叔不會給他買好吃的,但是姑父會。


    (……這孩子立場太不堅定了!)


    大年初五,返回x市,晚上同學聚會。


    我終於明白了林老師那句“沒事搞搞同學會,拆散一對是一對”的時候,已經被各種理由灌了兩杯的紅酒,斂著下巴強裝鎮定。


    本科畢業後在x市混的前後三四屆人都被湊到了一起。人數不多,俱是精華。本就是各色人精,又或多或少或真或假的喝高了,飯桌上必然不太平。印璽曾傳授我經驗:當你的酒量沒超過桌上半數的情況下,沉默是金。於是我低調,低調得恨不得隱形,還是被高我一屆的f君一巴掌拍在肩上:“林之校,跟你吃個飯夠難的啊。”舉了舉杯子裏的白酒,“怎麽著,咱倆走一個?”


    “師兄,我難得放假改善改善夥食,你就讓我消停消停吧。”紅酒我都扛不住還跟你來白酒,又不是瘋了。


    對方直起腰朝鄰桌喊:“哎,我說邵江,國家每年補貼那麽多錢,你們研究生夥食怎麽還那麽差?”


    邵江笑而不答。


    f君手又攬上來:“哎,我們這幫子人不思進取,就你們倆高材生,還不喝一杯交流交流麽?”


    我在心裏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麵就坐了一博士您是瞎了麽?


    娘親說過,對於喝醉了酒喜歡對女人勾肩搭背的男人,不用客氣。於是我拎開他的爪子:“我們這些研究生都是紙上談兵,您是實戰派,現在正兒八經地在研究――生――”上上個月才結婚,下個月就要當爹,還是被女方逼進禮堂,鄙視你。


    果然,大眾輿論總是被新的爆點所吸引,眾人端了杯子輪番祝賀,對麵的博士直接拎著酒瓶去調戲他了。小樣兒,你太小看真正的知識分子對名份的重視程度了。


    到後來越鬧越凶,f君的手機都被搜出來,眾人嚷著要給嫂夫人打電話拜年。


    我正樂得清閑一個人對付一桌菜時,身邊空座上多了一個人。


    “你倒是撈了個清閑。”邵江。


    我笑了笑,悶頭吃菜。


    “大學的時候,我不知道你喜歡我。”


    我一口玉米蝦仁差點噴出來。這個話題是怎麽跳的?


    我清了清嗓子,本來想說“誰沒個年少無知的時候”,又覺得太不禮貌,卡了半天:“那你就當不知道吧。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為什麽後來不喜歡了?”


    我看著雙目清明,並沒有喝高的邵江,想了想:“因為慢慢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然後碰到了那個對的人。”


    邵江的表情始終淡淡的,聽到這句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有點遲。”


    我沒去推敲他的“知道”指的是我曾經對他有好感還是我愛上了顧魏。


    邵江舉了舉酒杯:“那祝你們幸福。”


    我點點頭:“謝謝。”


    然後看他離開。


    離開飯局,也離開我的青春。


    緣分真的很奇妙,它從來不等人。倘若你當初回過頭來,或許我們會有一場開始,但是一旦錯過了一個路口,我們就漸行漸遠了。縱然沒能有一場風花雪月,但依舊謝謝你,在我的青春出現過,作為一個優秀的可以學習可以傾慕的對象,甚至無關性別,讓我在獨自等待的過程中,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好,努力成長,直到遇見我的心之所屬。


    醫生筆跡:我這是撿了便宜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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