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養傷耗費了許多時日,訂婚慶典後的第二天,耿紹昀就急於回去處理積壓的公務,小小磨蹭不想離開。他隻好讓江雅秋先陪沈韻心回去,自已則陪小小再逗留幾天。聖?弗朗西斯科是時髦購物者的天堂,小小在這裏居住了許多年,對周圍的環境十分熟悉。連續兩天,她拉著耿紹昀早出晚歸的東遊西逛,美其名曰為他做導遊,卻又心不在焉,既沒心思購物,也不安心遊玩,甚至好幾次帶錯了路。第三天,在外麵吃午飯的時候,耿紹昀終於說:“畢竟是父女,既然關心杜世伯,主動去和他說說體已話,有這麽難嗎?”


    小小正在切一片牛排,刀一滑,劃過盤子,發出尖銳的聲音。


    “我沒有時間再陪你耗下去,已經讓人訂好明天的機票,無論你舍不舍得離開,都必須和我一起賺如果你想和你父親話別一下,就隻有今天下午的機會了。”


    小小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瞪他:“你知不知道你最討厭的地方在哪裏?總是自以為聰明,自作主張。”


    耿紹昀平靜回視她,一言不發,銳利的眼眸讓她覺得自己的一切心思無所循行。對峙片刻,她挫敗的放下刀叉,“好吧,我現在就回家去找老爺子話別。”


    回到家中,耿紹昀拉著她直奔二樓書房,在門口鬆開手,“進去吧。”


    小小好奇:“你怎麽知道老爺子一定在書房裏?”


    “在這裏住過一些時日,隻要稍加留意,就可以知道這個時候杜世伯一般都在書房裏,你呀——”他無可奈何的歎氣,往她手中塞了一個精美的小禮盒,“把這個給你父親,就說是你補送的生日禮物,還有,記得要叫他一聲爸爸。”


    小小打開禮盒看一眼,是一塊patekphilippe手表,她先前為父親買的那塊手表在飛機失事時遺失,不知道耿紹昀什麽時候又為她另外準備了一塊。在生活上,他並不是一個特別細心的人,難得能做到這樣周到,她的心情如同屋外燦爛的陽光般明快,想說一聲謝謝,話到嘴爆卻變成嘻皮笑臉的調侃:“噯,你這麽的關心我和我家人,是不是對我暗戀已久,情根深種?”


    耿紹昀直接打開書房的門,揪住她扔了進去:“快滾。”


    “喂,”小小不甘心的探出腦袋,“敢對我這麽凶,小心我把你這個未婚夫就地革職,永不續用。”


    他懶得理她,伸手把她腦袋往裏一推,砰一下帶上門。


    房間深處的書桌後,杜修宇看著女兒溫和的笑,他最心愛的女兒,隻要能永遠維護住她這份快樂,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小小訕訕轉身,卻站在門邊不動。杜修宇點起一支雪茄,稀薄的煙霧繚繞在他周身,“快要走了嗎?”


    小小皺了皺眉,慢慢走近前,“我問過家庭醫生,他說這幾年你的身體都快被煙酒色給掏空了,還是戒掉吧。”


    杜修宇嗤一聲,“那些醫生的話能聽嗎,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爸爸!”小小嗔怪的喊。


    杜修宇輕微震動一下,竟有熱淚盈眶的衝動,終究還是克製住了,默默按滅雪茄。


    “給你!”小小把禮盒放在他麵前:“生日的時候沒給你禮物,現在補上。”


    杜修宇手按在禮盒上,歡欣伴著酸楚,他唯一的女兒,在她母親去世後,對他疏離了十年,終於肯再次親近他。


    小小說:“明天我就要走了,還有許多東西要向耿紹昀學習,學成了我就回來。”


    “多學點東西也好,爸爸照顧不了你一輩子。”他從抽屜裏取出一本冊子遞給女兒,“這個也是時候給你了,你手上一本,另外還一本備份和一些重要文件,鎖在亞特蘭大太陽信托銀行的保險裏,隻有你或者我親自去,才能取得出來。”


    小小隨手翻看一下冊子,是一本名冊,被記錄在冊的人來自不同的國度,擁有不同的身份,名冊羅列了每一個人的詳細資料,並附有照片。杜修宇說:“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這些人可以幫助你。”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常,小小聽著,卻有幾分交待後事的意味,心裏突然覺得悲愴,就岔開話題,指著第一頁那個人的照片說:“我認得他,紐約最有名的華人大律師趙延,其它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沒關係,他們都認得你,隻要你開口,任何人不會拒絕你的要求。至於他——”杜修宇瞟了一眼趙延的照片,“他會用生命來保護你。”


    “他和耿紹昀一樣,是你的投資嗎?”


    “不是,”杜修宇,“他原本是紐約貧民窟的一個小乞丐,十歲那年,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眼睛也被打瞎了一隻,你母親救了他,出錢為他移植眼球,供他讀書,那時你還沒有出生,他一直叫你母親姐姐。為了你母親,他什麽都肯做,曾經在你母親的墓前發誓,要用生命來保護你。”


    小小合上名冊,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你為我做的,已經足夠多;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最應該為我做的是什麽?”


    杜修宇習慣性的拿起一支雪茄,看了小小一眼,又放下,“是什麽?”


    “醫生說你一直在作踐自已的身體,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了我,要好好保重自已,我已經失去了母親,不想再失去父親!”


    “傻孩子。”他歎息。


    “這些年來,我一直不肯留在你身爆並不是因為恨,我知道你已經付出了最慘重的代價,心裏也不好過。我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每一次看見你,我就會想起媽媽,除了遠遠的走開,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小小走上前,扶住座椅的邊緣半跪半蹲在父親麵前,仰起臉,“爸爸,就算是千錯萬錯,你始終是生我養我的父親,是這世上唯一和我血脈相連的親人,如果連你也不在了,我該怎麽辦?”


    的手輕輕落在了她的頭頂,她鋼鐵一般的父親居然落下了眼淚。曾經不止一次聽人說起,她的父親闖過林彈雨、趟過刀山火海,頂天立地鐵骨錚錚一個硬漢,隻流血不流淚。她三次看見他落淚,現在是一次,親手為母親注射毒品是一次,還有母親去世的那一次。小小吸了吸鼻子,頭斜靠著父親的膝蓋:“我很快就會回來,回來的時候,我希望能看見一個健康的父親。”


    “好。”


    “還有,不要再找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了,媽媽已經走了十多年,你應該正正經經找個伴,傅姑姑陪伴你這麽多年,終生未嫁,她對你的情份,我都看出來了,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


    “真是個傻孩子,”杜修宇無奈笑:“你以為是在買衣服嗎,一件衣服沒了,再換一件新的?你的母親無可替代,我的妻子永遠隻有一個。”


    書房的門似乎被風吹開一條細小的縫,又無聲合攏,微風裏若有若無飄過一聲歎息。小小渾然沒有知覺,杜修宇向門的方向看一眼,又若無其事的低頭,看見小小正抓著他的衣袖抹眼淚,終於暢快的笑出聲:“你這孩子,怎麽越活越回去了!”


    小小張開手臂擁抱一下父親,柔柔的喊:“爸爸!”她已長大,過了在父親懷中撒嬌的年齡,隻是這個擁抱,距離上一次擁抱,已經十多年,讓人無法不眷戀。午後的斜陽穿窗而入,照著滿室溫馨。


    他輕撫一下女兒的腦袋,微笑裏有洞悉一切的世故,“紹昀很好,如果喜歡,就不要再拒人於千裏,等到將來後悔就晚了。”


    “我知道他很好,”小小輕聲說:“可是,他的女人太多了,我不想媽媽的悲劇在我身上重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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