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享有“世界結婚之都”稱號,結婚手續簡易快捷到令人咋舌,在克拉克郡婚姻登記處填寫一張結婚表,支付55美元手續登記費,15分鍾內就能拿到結婚證書。沈嘉恒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婚書,仔細看了看,沈嘉恒杜惜若兩個名字並列其上,從此他和她是夫妻,至少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他不由笑一下。拿起其中一份婚書遞向小小,她站在窗前出神,遠處街麵冷冷清清,灰色的鴿子展翅劃過晴空,帶過一抹生命的痕跡。白天的拉斯維加斯再無半分夜間的鮮活妖媚,看上去活像一座死氣沉沉的鬼城,一如現在的小小,失去了魂魄,隻剩下一具蒼白沉靜的軀殼。他沉默看著她,有點懷念昔日那個靈動狡黠的小小,懷念她明媚如朝陽的笑靨。


    察覺到沈嘉恒的目光,小小回神,略帶歉意笑笑,“手續既然已經辦好,我們該回去見爸爸了。”從他手中接過婚書,並不看一眼,直接塞入手袋中,“結婚的事,是我個人主張,爸爸還不知情,他最近身體不太好,萬一、萬一發脾氣,麻煩你到時候多擔待點,對不起了!”


    見她擔憂的樣子,沈嘉恒溫和的笑,柔聲說:“放心吧,無論出現什麽情況,我都會敬重他老人家。”輕握住她的手,向門口走去。


    小小怔一下,極不自然的抽回手,逃避似的率先走出登記處大門,笑意冷凝在沈嘉恒唇畔。附近教堂傳來祝福的鍾聲,每天有許多對新人在那裏舉行婚禮,相互許下終生宣誓。鍾聲悠遠綿長,回蕩在城市上空,他突然覺得難過,目的已經達到,而且出乎意料的容易,卻感覺不到絲毫喜悅。


    回到家裏,大廳隻有杜修宇和傅傳玉兩個人,一個看報紙,一個泡茶。雖然移居國外多年,杜修宇依然鍾情於式的茶道。小小帶沈嘉恒走到父親麵前:“爸爸,我結婚了!”


    傅傳玉聞言,仿佛聽見什麽可怕的事情,猝然扔下報紙,驚駭盯著他們。杜修宇迷惘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沒有反映過來,喃喃重複一句:“結婚了?”手微微一顫,紫砂壺中新煮的茶水傾出些許。他低下頭,繼續往擺成一圈的杯子中依次注入茶水,聲音中聽不出喜怒:“什麽時候的事?”


    小小說:“剛才,在克拉克郡婚姻登記處辦完手續。”


    “哦,”杜修宇放下茶壺,隨手拿起一杯茶慢慢飲,麵無表情:“沈先生辛苦了,我現在有些家事要處理,不方便招待你。”


    “爸爸!”小小著急喊。


    沈嘉恒並不怎麽在意杜修宇的冷淡,寬慰般拍拍她手背,微笑:“沒關係,我先回酒店,等你有空再給我電話。”向杜修宇禮貌說:“杜先生,告辭了。”


    杜修宇沒有理會他,把目光投向傅傳玉,她立刻會意的站起身,“沈先生,請跟我來,我讓司機送你回酒店。”


    屋內剩下父女二人,一時間沉寂無聲,杜修宇喝完一杯茶,並不開口,又拿起第二杯茶,小小在父親身邊坐下,怯怯的說:“對不起,爸爸!”


    杜修宇“砰”一下把茶杯砸在桌上,還不夠解氣,用力一推,滿桌茶具“乒乒砰砰”相互撞擊著落地,“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從小到大,他對她向來和言悅色,哪怕她犯了錯,也不舍得責備一句,小小第一次看見父親發這麽大的火,烏沉沉的大眼睛望著他,脆弱無助,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杜修宇心一軟,放緩了語氣;“小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麽?”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小小神情淡淡,如同說一件毫不關己的事:“我把自己給嫁了,以後您不必擔心我會孤老終生。”


    杜修宇惱怒:“嫁給姓沈的這種人,我寧可你孤老終生。”


    “為什麽呢,爸爸。”小小疑惑,“您認定嘉恒接近我是別有動機,就算這是事實,但耿紹昀最初答應聯姻,不也是為了我們杜家的勢力嗎,為什麽您容得下紹昀,卻容不下嘉恒呢?”


    “他們兩個根本不是同一類人,不能相提並論。”杜修宇說:“耿紹昀這種人,即使不愛,娶了你之後,出於責任和道義,也一定會善待你,何況,他現在是真心喜歡你。沈嘉恒這種人太過陰暗,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沒有絲毫真情可言,總有一天,他會傷到你……”


    “嘉恒傷不了我,”小小笑一笑,眸中卻蒙上了一層薄霧,“我不愛他,所以,他傷不了我。而紹昀,他已經傷了我……以前看到那些苦命的癡情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總以為,一個男人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拿得起,難道就不放下?事到臨頭,才明白,做和說完全是兩回事。看他和林薇珊在一起,我下定決心,不要他了;訂婚後,知道他和顧湘湘有關係,我下定決心,不要他了;在這裏每多等待一天,我就下一次決心,不要他了……無論下過多少次決心,隻要一看見他,什麽決心都沒有了。可是,現在他不要我了,哪怕為著杜氏的強大財富,他也不肯要我——”


    “傻孩子,”杜修宇心疼:“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意氣用事呀!”


    “那我該怎麽辦呢,爸爸?”小小微仰起臉龐,淚光裏眼眶中盤旋,終是堅持住沒有落下:“要麽,繼續等待,等到他回心轉意,再次把感情施舍給我,如果這樣,或許還有下一次、再下一次的傷痛,我不知道,我還能承受多少次;要麽,做點什麽,斷絕所有可能給予他的機會,讓自己徹底死心。兩個選擇我選了後宅如果沒有愛,至少讓我保持最後一點尊嚴!”


    杜修宇不忍心再說重話,隻得溫言勸說:“小小,和沈嘉恒離婚吧,他不是一個好選擇,爸爸想讓你在家裏多留幾年,我們杜家難道還怕養不起你和一個孩子麽!”


    “不,”小小堅定說:“沈嘉恒是一個人,不勝粳我不能要的時候,就拿他來,不要的時候,就把他扔開。”


    杜修宇喘一口氣,緊按住太陽,盡力平緩語氣:“聽雅秋說你昨晚一夜沒睡,先回房去休息,讓我考慮一下。”


    小小猶豫的看著父親,傅傳玉已經進來,拉起她的手,“小小,回房休息吧,別打擾你爸爸。”半拖半拉的把她送回臥房。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傅傳玉回到杜修宇身旁,“宇哥,我已經讓人把沈嘉恒送往西郊別墅,小小那爆我用了一點安神熏香……”


    杜修宇不滿的看她一眼,傅傳玉趕緊解釋:“不會傷害到她的身體,隻是讓她安穩睡上幾小時。”


    到達西郊別墅,杜修宇讓跟隨的保鏢守在外麵,隻帶著傅傳玉書房。沈嘉恒正悠閑翻看書架上的書本,看見杜修宇進來,很有風度的欠身招呼:“杜先生!”


    杜修宇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書桌後坐下,直奔主題:“說吧,你要什麽條件,才肯和小小離婚。”


    沈嘉恒細心把書房門關攏,回轉身英挺的眉輕揚,含笑說:“不管什麽條件,我都不會和小小離婚。”


    杜修宇嗤笑一聲,端起傅傳玉送上的茶飲一口,眼底隱隱含著不屑:“你是不是又想象上次那樣,信誓旦旦說你是真心喜歡小小,求我給你一個機會?”


    “當然不是,說那些廢話有什麽用!”沈嘉恒踱到杜修宇對麵的椅子坐下,悠閑自在,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我現在該怎麽稱呼您呢,應該是嶽父吧?”無視杜修宇變得陰沉的臉色,他笑容可掬:“嶽父大人,我想說的是,我費盡心機,甚至不惜把我多年的情人送上耿紹昀的床,好不容易才娶到小小,怎麽可能輕易離婚?”


    杜修宇眼眸瞬間變得鋒銳,思索片刻,若有所悟,點點頭:“原來如此,好心計,手段夠狠!”


    “您太過獎了!”沈嘉恒優雅微笑:“人生有舍才有得,隻可惜了我那個在湘湘腹中才兩月的孩子,不過沒關係,嶽父大人,以後,我會讓小小為我多生幾個孩子,彌補這一遺憾,再冠上我沈家的姓,繼承你們杜家的財產。”


    杜修宇淩厲的目光越過沈嘉恒,如帶有刀鋒般,刮過坐在門邊沙發上的傅傳玉,“你呢,為什麽背叛我,給我一個理由!”


    傅傳玉低垂著頭,臉色慘白,身軀在他的目光下,不斷蕭瑟。


    杜修宇冷笑:“你怕什麽,沈嘉恒敢在我麵前說這些話,顯然已是穩勝券,什麽原因可以讓你背叛二十八年的兄妹情份?”


    “宇哥,”傅傳玉從沙發裏慢慢站起,巍巍發顫,“傅傳玉是我養父母為我取的名字,我原本的名字叫王雪蓮。”


    沈嘉恒走到她身旁,扶持住她不穩的身軀,“我母親的名字叫王雪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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