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日不算寒冷, 連喜事也是成雙。


    四府裏的格格宋氏即將臨盆, 胤禛下朝後偶爾去看望了幾次。而十三府裏的側福晉瓜爾佳氏搶先在十一月中平安產下一位小阿哥, 起名弘昌。這是胤祥的第一個兒子, 意義不凡。胤禛頗感欣慰, 讓福晉納拉氏打點準備了一份隆重賀禮一同前去探望。


    這是雲煙傷愈後第一次跟著伺候胤禛出門, 給胤禛仔細整好衣冠, 他一身黑色狐絨卷邊冬裝,高大的身姿不知多少挺拔風流。


    嫡福晉納拉氏見到胤禛身後的雲煙時,雲煙恭順的給她行禮請安。


    納拉氏一身皇子福晉冬裝,端莊又大方。她和善的拉起她問她的傷口是否痊愈, 這次護主有功吃了大苦,好在平安無事。雲煙謙卑的一一作答,謝納拉氏關懷。


    在胤祥府上, 也是一派祥和。兄弟和門人送來的賀禮絡繹不絕。


    聽到四貝勒四福晉到的消息,胤祥帶著嫡福晉兆佳氏更是開心的迎出來。


    進門的時候, 胤禛與胤祥並肩說話,胤禛還拍了拍胤祥肩頭。納拉氏和兆佳氏也是一臉和氣的跟著。雲煙和冬梅跟在他們身後, 恭敬隨行。


    見到歡笙和嬤嬤抱著粉團似的小阿哥弘昌時,納拉氏上去抱了,看著不知道多憐愛。胤禛也站在旁邊神情柔和的看著這個小侄子。雲煙跟在胤禛身後,看著此情此景, 如何能不想到弘暉。想必,福晉心裏更是如此吧。


    抬起頭,看到胤禛身側的胤祥看過來。雲煙福身下去, “恭喜十三爺!”


    胤祥點點頭,微微的笑,眉目裏有種雋永的東西。


    中午的時候,留在十三府裏吃飯。席間都是歡聲笑語。


    胤禛和胤祥喝了些酒,兩人都有些微醺。胤禛一喝了酒,臉頰就有些微紅,墨黑的眼眸裏都是霧蒙蒙的,眨眼間像一波一波的漣漪。


    門外小川子突然請安進來,有些急報:“十三爺,四府來人有消息報四爺。”


    胤禛聽到,轉身向小川子道:“說”


    小川子忙道:“高管家差人來報四爺府中宋格格半柱香前開始生產”


    胤禛略一沉吟便轉臉向納拉氏道:“你先出去問下情況,我與十三弟說幾句就走。”


    納拉氏恭順的應道,向胤祥和兆佳氏道別,帶著冬梅先一步出去。


    胤禛與胤祥又說了幾句話,胤祥說四哥府裏子嗣要緊,和兆佳氏兩人又提前恭喜。胤禛便起身告辭了。


    出來時納拉氏與胤禛說了幾句情況,大意是宋氏產期有些提前,身子怕是不太好。胤禛嗯了一聲,便說回吧。


    胤禛納拉氏回到四府時,聽報說宋氏那還在生產。胤禛側臉看到雲煙,遲疑的頓了頓似是想開口。納拉氏開口問爺是否要過去了,胤禛轉過頭唔了一聲,就一起去了東北邊宋氏的小院子。


    雲煙很少踏足後院,宋氏這裏更是沒有來過。經過東北院時,還遇到了另外一個小院裏的兩位年輕的格格,就是四十三年弘暉走後康熙賜進來的兩位。


    以前在家宴上,家屬眾多,她們資曆最淺又在最末。這也是雲煙第一次這樣清楚的看清她們的容貌,一個秀麗白皙的鵝蛋臉,彎月眉。另一個白裏透紅的圓臉,杏仁眼。兩位都是姿色甚好,不可不謂秀色可餐。


    她們二人,突然見到胤禛往這邊院子裏來,甚為惶恐恭順的福身給他和納拉氏請安。胤禛隻說起吧,便從麵前走過去,一齊進了旁邊宋氏的小院。


    一進小院,雲煙便聞到空氣裏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胤禛剛跨到前廳,就聽後麵有丫鬟來報:“賀喜四爺,生了一位小格格!”


    四府子息單薄,自弘暉離開,隻剩側福晉李氏膝下兩子一女。這兩三年,雖進了新人,但胤禛公務繁忙,後院仍是沒什麽消息。宋氏也是府裏給胤禛侍寢多年的老人了,年紀也不小了。此次這個孩子雖是格格,也算是非常難得。


    有嬤嬤將洗好包好的小格格用棉被抱出來,納拉氏先看了,抱到胤禛麵前給他看。小小的眉目眼睛還沒張開,好小的一點點。胤禛看了點頭說給全院裏的下人打賞,又讓納拉氏安排其他東西給宋氏送來。後麵嬤嬤來報說已經收拾妥當,胤禛又起身進了廂房去看剛生產完的宋氏。


    宋氏躺在床上,頭上戴著頭帶,看到胤禛進來就激動的抬起了上身,眼睛紅紅的,一張秀麗的臉上都是幸福。


    “爺!”


    胤禛過去拍了拍她的手,坐下。又溫和的說了幾句話,酒後的嗓音有點微啞的好聽。


    這兩三年來,他已經很少有這樣溫和的口吻。


    一旁的丫頭把小格格抱過來放入宋氏懷裏,宋氏百般嬌柔的抱著給胤禛看,想博得他的憐愛,說她那麽像胤禛的眉目。


    雲煙默默立在房門口隨侍,遠遠看到這副嬌子美妾合家歡樂的場景躍入眼簾,眼睫顫了顫緩緩低下頭。淺淡的神情,有些飄渺。


    一個小丫頭捧著參湯進來,許是有些燙,所以她走的很快,急急的撞到其他丫頭,湯汁一下濺出來撒到雲煙身上。小丫頭嚇了一跳,忙惶恐的連說對不起。雲煙說沒事。


    胤禛轉過身來,看到雲煙側臉上淺淡飄渺的神情突然心間一紮。雲煙觸到他的眼神馬上低了頭,看到自己袖子上被濺到的參湯已經氤下去,一片淺褐色的痕跡。


    胤禛轉過臉起身讓宋氏好好養著,便抬腳出了門。門口很多人來來往往,四府裏的確太久沒有喜事了。納拉氏帶了下人捧著東西,一路往這邊來。見了胤禛,端莊的行了禮過去。


    沒走多遠,正走到曲橋,小順子迎麵跑過來給胤禛請安賀喜,接著說側福晉那邊說是小阿哥弘時身子不爽,可能染了風寒,請爺能否快過去看看。


    胤禛聽了有些儊眉,說知道了。他頓了下,轉身看向雲煙道,“我一會回去。”


    雲煙低眉恭敬的說是,便福身後一個人上了曲橋回了四宜堂。


    回到四宜堂裏,雲煙輕輕關上門,搓了搓自己有些冰的雙手,感到袖子上濕的那塊沁到肌膚上的冷,渾身都冷。


    進了小間合上門,開始解衣衫把濕衣服換下來。外衣脫掉後,雲煙摸了摸中衣的袖子好像也有點濕氣,便隻好一起都換了。一拉開中衣衣襟,鎖骨下方肚兜邊緣上的疤痕便露出來,雖然難看,看久了也便習慣,自己不嫌棄自己就好。


    這個冬日裏,雲煙的傷複原的不錯。結痂漸漸脫落,粉色的疤痕露出來。前幾天大夫還曾惋惜的告知說,雲煙身上這種穿透性劍傷疤痕最是難去,就算塗抹去疤藥膏也要經年累月後才會減淡。雲煙隻是笑笑也不甚在意。平凡女子哪裏能比渾身剔透的金枝玉葉,命能撿回來已經知足。何況,雲煙本身從小在寧古塔流放做苦力,回京後做粗使丫頭。也就是舊傷新傷交加,到如今更是個支離破碎的身子。


    一日胤禛下朝後回來交給雲煙一個玲瓏翠綠小瓶,說是對肌傷複原有益處,叮囑她每日塗抹。雲煙低頭看了瓶身文字,原是太醫院秘製的舒痕膏,默默點頭低聲謝恩。


    在這個時代裏,帶疤痕之人都是瑕疵之人,如果臉上有疤痕更是是不祥之人。皇家裏又更是講究的,他們都是從頭到腳,發膚尊貴的人。連皇家選秀女,身上但凡有點傷痕,都是要落選的。天潢貴胄原不是常人能比,更不是雲煙能比了。


    正拿了幹淨中衣要換,突然聽見外室門外響動,腳步極快的踏進來。雲煙慌忙把中衣套上身子開始扣,就聽胤禛已經走進來喚:


    “雲煙……”微醺的聲音裏有些焦急。


    雲煙越急越扣不好,隻好應了一聲,不知胤禛怎麽可能回來如此快。轉臉不過五分鍾,簡直匪夷所思。


    胤禛聽到她聲音,便朝她小間門走來,看著她合上的門。


    他高大的身影隱隱印在小門的格擋紗上。


    “雲煙,為什麽關門。”微啞的聲音裏混著酒意。


    “……”雲煙剛想開口說又閉了嘴,怕胤禛聽到又是麻煩。


    胤禛已經開始敲門,嚇得雲煙顧不得扣整中衣,忙拉了床上原本的外衣套上。邊套邊去門邊抵上,生怕他一著急把門推開。


    “四爺,有急事嗎?”


    門外卻隻答:“開門,雲煙。”


    雲煙靠著門慌忙扣好外衣的紐扣,拉開門的指尖還有些抖。


    “四爺……”


    胤禛一下跨進來把雲煙攬入懷裏,他硬挺的側臉貼上她的額頭,抬手去扶她的麵頰。身上彌漫著淡淡的酒氣和心痛。


    “雲煙……”


    雲煙被他的動作驚嚇到,直覺的就抬手推他的胸膛。


    胤禛一想到她身上的傷,隻能無奈的鬆開些距離怕傷到她。


    開口卻說:“別動,小心傷口疼。”他微啞的氣息裏,深沉而誘人。


    雲煙搖搖頭,有些無奈的沒有說話。


    胤禛的目光觸到她微微露出的脖頸及有些淩亂的衣衫,氣息有些不穩。


    “你剛剛是在擦舒痕膏……”


    雲煙愣了愣,反應過來內心一窘更推開他,隻想進屋整好衣服。他卻不放的摟住她腰肢,沒有係好中衣的衣領更有些露出來,頸間肚兜的大紅色吊繩有些若隱若現。


    雲煙掙不開的急了,嗓音啞得有些帶了哭音:“四爺……”


    胤禛看著雲煙的小臉,無奈的放軟了聲音,“我隻是想問你,這膏管不管用。”


    雲煙咬著唇,扳開他手掌,終於推他出去,給他的回答是——把門合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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