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胤禛拉著雲煙走出來的時候, 隆科多領著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已經進了院子。


    雪已經下的很大, 夜半嘶嘶燃燒的火把忽明忽暗, 每個人的臉皆是鐵青肅穆的。


    整個門前的都靜的可怕, 風雪聲蕭瑟的比夜本身更加荒涼。


    康熙病中半夜急召諸皇子齊集, 除了五阿哥胤祺前往東陵祭祀, 京城內三十歲以上的皇子都來了, 其中甚至連長期失寵居於府內的十三阿哥胤祥也在,其餘青年皇子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祿、十七阿哥胤禮等也俱在園外。


    這寓意再清楚不過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


    而剛從屋內出來的雲煙更是如此,康熙怕是故意使隆科多報信給胤禛, 用他的病危和她的性命,兩者相加料定他必然以最快速度趕到,一箭雙雕麽, 怕還不止。這個千古帝王,至死也是帝王心術。而今, 他的臉色分明是個大限將至之人,她感到一陣陣的發冷和哀傷。


    這是胤禛高高在上的君父, 她丈夫的父親,卻從不是她的公公。可是,這個老人卻終究沒有讓她脫下孝懿皇後的戒指,甚至還給了她一串他手上的佛珠, 留給她四個字。


    門外的七個皇子都看著走出來的胤禛,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的目光幾乎同時盯著他身後,而他身後的雲煙垂著頭什麽也不看, 隻跟著胤禛。


    “皇阿瑪如何了?”三阿哥誠親王胤祉走在最前,盯著胤禛問到。


    胤禛閉了閉眼沙聲道:“在等你們”


    隆科多與大太監魏珠率先進去稟報,胤禛沒有再說話,帶著雲煙與他們擦身出去。可行到他們身邊,雲煙身前忽然被一個人的身軀一下擋住。


    時光飛馳,連他們也四十歲了,可上蒼對於養尊處優的男人來說總是輕饒些,歲月在他們臉上似乎並未留下太深的痕跡。


    九阿哥胤禟鐵青著臉輕輕道:


    “四哥本在南郊齋所準備祭天,為何比我們兄弟更早出現在此處?皇阿瑪所召名單裏似乎也沒有四哥。”


    九阿哥胤禟率先發難之言分明在暗示胤禛不是奉詔前來,而是趁皇父病危抗旨闖宮,意圖不軌。


    雍親王胤禛還未開口前,忽然有位輕輕的女聲道:


    “奴婢稟九爺問話,雍親王是早在各位爺之前,從南郊齋所單獨奉詔入園。況聖上正在暖閣等候,九爺可當麵詢問對證。”


    他們的聲音雖小,但所有話語一定一字不落的聽到在場每個人耳裏。


    九阿哥胤禟瞪視著垂目福身的雲煙道:“白哥!”


    八阿哥胤禩輕斥道:“九弟!”


    忽聽到室內一陣騷亂,大太監魏珠和步兵統領隆科多都跑了出來喊:“快傳禦醫!”


    所有人的臉色都在瞬間白了,哪裏還有人管九阿哥胤禟與雲煙的對話,侍衛也忙去傳太醫,而皇子一齊上前擠去外廳,恨不得想要進暖閣去看,卻被攔住。


    幾名太醫很快到了,皆是汗如雨下的跟著太監魏珠進屋去,門又再次合上,隻能聽到輕微的聲音。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別無他法。


    三阿哥胤祉坐在廳外麵色慘白,握著扶手的手指不斷的敲擊著,泄露了他心底的焦慮。七阿哥胤祐坐在他身邊,扶著額頭不說話。


    八阿哥胤禩站在窗邊背著手不知道在想什麽,手上的羊脂白玉扳指卻死死的攥著,九阿哥胤禟站在他身後,眼睛一直緊緊盯著暖閣的門。


    十阿哥胤誐焦急的更加明顯,他一圈又一圈的轉,仿佛這樣才能發泄心中的焦慮。十二阿哥胤裪握著手中念珠站在一角,而十三阿哥胤祥則麵朝暖閣門跪著,閉目不語。


    胤禛拉著雲煙出了清溪書屋的院子,匆匆往對麵太仆軒奔去。屋外已經積雪不淺,夜黑風高,雲煙雙腿就像麻木了一般跟著跑,險些歪倒在雪地裏,被胤禛一把抱起來跑進太仆軒。


    太仆軒門前的侍衛顯然是胤禛的人,有一個當值的宮女上來忙上來幫著開門,胤禛抱著雲煙進了裏屋去一下將門壓上,死死抱著雲煙靠在門上。雲煙將頭臉全埋在他懷裏,渾身都在顫抖。


    胤禛抵在雲煙耳邊道:


    “你不要怕,這都是我的人,沒人能進來,就在這裏等我來接你。”


    雲煙咬著唇用力的點頭,眼睛澀疼的像要裂開來。這是個多麽可怕的夜,陌生的地方,她卻必須放開他的手。


    沒有時間了,她必須堅強,他得立刻過去。


    胤禛蒼白的唇瓣,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深深凹陷的眼下都是一片烏青。他狠狠親了她唇一下,就要拉開門出去。


    雲煙忽然拉住他手,已經被凍僵的手指將手腕上康熙給的星月菩提佛珠反手脫褪上他的手腕,她喘息的看著他。


    “戴著,或許有用。”


    胤禛看著她咬牙點點頭,帶上門出去。雲煙背靠在門上重重的喘息,整個人靠著門癱軟下來,滑坐在地上,覺得整個腦子都是一片狼藉。


    康熙臨危時的考驗,蒼老且青筋畢露的手腕,疲憊不堪的倦容,威嚴而隨意的問話和告誡。他應該什麽都知道吧,否則他不會說出“始終如一”這四個字來,隻是這樣多年的事情三言兩語如何說完,隻不過是那樣些話,已經讓他精疲力竭了。


    他這一輩子,太累了。


    無數的後妃兒女,智擒鼇拜,平定三藩,剿滅葛爾丹,收複台灣島……太多了,雲煙隻知道曆史上康熙這些出名的豐功偉績,卻沒想到自己要親曆他垂死的樣子。


    這一生,愛他,敬他,又怕他,懼他。


    胤禛和他的兄弟們也是同樣吧。


    九阿哥胤禟叫她一聲白哥,八阿哥胤禩看她的一眼,已然讓她知道一切真的毫無退路。在皇家裏,沒有放棄這個詞。隻有隱忍和埋藏。


    太仆軒裏靜的可怕,桌上的燭火燃著,燭芯已經很長了。


    雲煙搜刮完自己腦海中所有能記起的雍正,好像並不是一個風評很好的皇帝,最起碼絕對比不上康熙和乾隆。這樣風雪交加的夜裏,這樣如狼似虎的兄弟,這一場繼位的硬仗似乎無法避免。


    胤禛是做足了準備的,這暢春園裏裏外外有不少是他的人,甚至是隆科多,可他的準備裏又有多少是康熙看在眼裏,甚至一手掌控的呢。


    胤禛的英武果敢隱忍多麵是一柄雙刃劍,康熙一定比別人看的更明白。這樣吏治腐敗的河山需要他雷厲風行這樣帝王,但也可能同時會讓朝臣兄弟朝不保夕。


    雲煙不知道康熙在四阿哥胤禛與十四阿哥胤禎之間,是否也曾矛盾過。但不可否認的是胤禛可算是他除了廢太子胤礽之外唯一的嫡子!


    他病危之時,終究定下了胤禛,或許還有弘曆。


    但康熙還能蘇醒過來嗎?他要傳位給胤禛的旨意還能否下達,這一切疑問都像個巨大的黑洞將雲煙的思緒拖進去。但曆史已經告訴她繼位的就是雍正皇帝!隻願一切都按照曆史的軌跡走下去,不要因為她這個異世靈魂的介入出現任何偏差。


    不論如何情況,她都相信,她的男人一定可以戰勝任何人,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雲煙勉力撐著地爬起來,冰冷的地麵讓她渾身都凍僵了。她爬到床榻上去裹了錦被縮在床角,頭目森森然。


    她渾身都在細微的戰栗,沒有一處毛孔是放鬆的。在陌生的暢春園裏似乎隨處都是危機,而她的男人,卻在對麵的清溪書屋裏。


    她的思緒仿佛已經不由自主的打開門奔了出去,踏過狼藉的雪地,進入了對麵的清溪書屋裏……


    天漸漸亮了,康熙的昏迷讓幾個太醫束手無策,聚集在暖閣屋裏不敢出去,隆科多和魏珠守在旁邊,而一門之隔的屋外全是等候的皇子,漸漸開始躁動起來,要求見皇上。


    不一會,隆科多出來宣雍親王胤禛,其他皇子也想一同進去,但均被隆科多帶著擋駕。


    雍親王胤禛進屋看到康熙昏迷不醒,又焦急的問了太醫情況,心裏已然涼了半截。


    胤禛跪在康熙床前守著,深深凹陷的眼窩裏已經幹澀的失去了淚水,而康熙其間隻醒過來一次斷斷續續說了:


    “老四……弘……曆……”


    “善待……弘皙……”幾個字,便又昏睡過去。


    此時如若康熙不醒來,也沒有時間去填寫遺旨,這繼位怕是一片刀山火海之勢。雍親王胤禛與隆科多低語一番,兩人均是麵色沉重,隻能求助於太醫,隻等康熙能否有再清醒之時。


    雍親王胤禛從屋裏出來的時候,所有皇子都圍上來問他,他也不說話,隻默默跪下在門前數著手腕間康熙的念珠。


    十三阿哥胤祥立刻跟過去跪在他身後,十二阿哥胤裪、七阿哥胤祐直到所有皇子都紛紛跟過去跪成一地等候。


    魏珠出來,領著宮人去熬藥送藥,進進出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太監前來送飯,也沒有人去動。


    康熙還在昏睡,太醫們已經忙了一天,而屋外的太陽已經漸漸西下。皇子們幾乎大半日滴水未進了。


    隆科多再次宣雍親王胤禛進入時,引起軒然大波,各個從地上爬起來就要闖宮,被隆科多帶著親兵鐵桶一般的擋回去,正在門前喧鬧的一團亂。


    雍親王胤禛嘶啞的低聲厲喝道:“皇阿瑪還在,你們就要抗旨不成!”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九阿哥胤禟的臉鐵青著,死死捏著拳頭,被八阿哥胤禩握住。


    雍親王胤禛進了屋裏,見幾名太醫已經麵如死灰的眼神,而床上的康熙分明已經像將死之人。


    雍親王胤禛奔過去握住他蒼老瘦削布滿老人斑的手,不住的叫“皇阿瑪”,眼淚從布滿血絲的眼窩裏奔湧而下。


    康熙竟然在他不斷的呼喊下,奇跡般的動了動眼皮,眼睛終於半睜開來。他的麵容竟比平日裏蒼老十歲不止,青白的皮膚上布滿了皺紋。


    他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看著胤禛像是很努力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又去看他身邊同樣跪著的隆科多,似乎在跟他確定某種他早就交待過的事情。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最後一刻,雍親王胤禛立刻轉頭道:“召!”


    門被打開的時候,皇子們魚貫而入,大步奔跪到榻前來。


    康熙努力抬手與胤禛交握,用盡最後的力氣勉力吐出字句來道:


    “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即皇帝位!”


    終於吐出最後一個字來,這位千古一帝就這樣徹底閉上了眼睛,溘然長逝。他蒼老的手也在胤禛手中徹底僵硬下去,像是永遠沉睡過去,不問世事。


    “皇阿瑪!”


    “皇阿瑪!”


    “皇阿瑪!”


    哭天動地的呼喊響徹了整個清溪書屋,滿室的哀傷和痛哭,場麵一片混亂。


    太醫們紛紛上去檢視確認,終而全都嚎哭跪成一片,而隆科多此時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大行皇帝殯天!”


    “奉大行皇帝遺命: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即皇帝位!”


    九阿哥胤禟首先整個身子往後一坐,震驚著指著隆科多道:“本王根本沒有聽清,隆科多你膽敢假傳遺旨是要誅九族的!”


    十阿哥胤誐急道:“我隻聽到四和胤禎幾個字,焉知不是老十四胤禎!”


    三阿哥胤祉麵上也失去了平日文學儒雅的樣子,沉聲道:


    “十弟說的是,有何為證?!”


    十三阿哥胤祥率先喝道:


    “皇阿瑪屍骨未寒,難道各位皇兄就要篡逆不道嗎?老十三為證,剛剛明明聽到,皇阿瑪說傳位皇四子胤禛!”


    隆科多正色握住佩刀沉聲道:


    “不僅剛剛大行皇帝親口遺命,今日一天召新皇入內三次也早有旨意,凡有抗旨者一律以謀逆論處!”


    就在眾人爭論時,八阿哥胤禩扶額悲痛狀背過身去,不發一言。


    雍親王胤禛跪撲於床沿一直握著康熙冰冷的手一言不發,此時終於放開來,抬袖去擦眼淚,緩緩轉過頭來站起身。所有人都看著他。


    他冷靜而沙啞的聲音異常肅穆,緩緩褪下手中佛珠,字字珠璣。


    “這是什麽你們肯定都認得,這是世祖臨終留給皇考的菩提佛珠,皇考禦極一生從不離身,留下遺命時已然賜予朕。今日皇考召朕入內三次,剛又親留遺命,眾人皆在聆聽,而九門提督隆科多早接遺命……老九你要誅誰的九族?你們怕是都在九族裏吧?”


    他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清溪書屋裏,深陷的眼窩,剛毅的雙目,帶著新皇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勢。


    “臣十三阿哥胤祥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十三阿哥胤祥率先跪下喊道。


    “請聖上節哀!臣九門提督隆科多率京中所有駐軍緊閉九門,力保聖上安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隆科多也正色跪伏於地。


    胤禛挺直的背脊屹立於康熙床前一動不動,看著三阿哥胤祉也緩緩跪下身來道:


    “臣誠親王胤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後七阿哥淳郡王胤祐也跪下來,十二阿哥胤裪也挨個跪下來。屋內隻剩坐著的九阿哥胤禟和站著的八阿哥胤禩和十阿哥胤誐。


    八貝勒胤禩終於轉過身來,伸手輕輕一撩袍子緩緩跪在七阿哥淳郡王胤祐身後,俯首沉聲道:


    “臣八貝勒胤禩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再無懸念。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相繼在八阿哥胤禩身邊跪下。新的時代,開啟了。


    ===============================================================================


    雲煙又累又冷,在太仆軒裏已經迷迷糊糊睡了一個白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渾身乏力,饑腸轆轆。


    她爬下床,勉力往門前走去,輕輕拉開一點門縫,終究背靠著門扉不敢出去。


    胤禛還沒回來,而她的夢裏卻全是兄弟間爭鬥,康熙的垂死,全是淩亂。


    她要等他回來,也許很快。她這樣對自己說。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門前忽然響起腳步聲,然後就是三聲急促的叩門聲!


    “雲煙”


    是他!!


    雲煙的心幾乎從嗓子裏跳出來,轉身就用力去拉開門扉!門栓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就像一下撞擊在心裏。


    一身寒意的胤禛一把將她抱住,死死扣在胸口上。雲煙牢牢的摟著他後背,整個身子都激動的發抖,蒼白的指節抓著他身上的衣料。


    胤禛嘶啞道:“皇阿瑪……龍馭殯天了”


    雲煙撫摸著他的臉頰,在他肩頭痛哭,臉上成串淚水滴在他胸口的衣襟上,打濕了金龍的眼睛。


    胤禛用拇指不斷去抹她的淚,一邊握起她手死死止著淚顫聲道:


    “我們連夜帶皇考遺體回宮,已經布置好了,現在就走!”


    雲煙點點頭,就被胤禛直接抱出去。


    在太仆軒與清溪書屋之間的路上已經停好了鑾輿,隆科多帶著親兵已經護衛左右。


    雲煙被胤禛抱上鑾駕後,緊緊埋在他懷裏,鑾駕裏不冷,雲煙卻一直在顫抖,淚漸漸停了,隻剩下後背上是他的安撫。


    “一切……順利嗎?”雲煙趴在他耳邊小聲說,聲音也啞的不成樣子。


    胤禛點點頭說完把唇壓在她麵頰上沙啞道:


    “我已讓老十三和十六拿著令牌連夜去接管豐台和通州大營。”


    雲煙能感到滾燙濕熱的東西不斷流在自己麵頰上的感覺,那是他的淚。


    他的父親死了,他最敬重又懼怕的父親,他成為了新皇帝,這樣的痛楚,這樣的淚,有太多意義。


    相攜二十幾載,她從未見他流過這麽多淚,從不知道他也會微微顫抖,會痛的這樣無法忍受。


    誰還會相信,他的痛,是超過繼位欣喜的。


    雲煙緊緊依偎著他的臉頰,任他滾燙的淚流到自己領口裏,不斷輕輕的撫著他的後背,她知道,在親情麵前,鐵打的男人也需要淚水的發泄。


    淚水過後,他才會更加冷靜堅強。後麵,還有更多的事情要處理。


    鑾駕外沙沙的落著雪,雪越下越大了,風吹著口哨,像一種奇怪的號角。


    除此之外,一切都在安靜中進行著王朝的交替。


    說起來不可思議,真正經曆過的人又覺得這一切如此而已。


    由於用鑾駕運送,暫不舉哀,一路很順利。到達乾清宮的時候,已經入夜。


    安排康熙遺體入殮,將梓宮存放與乾清宮大殿中央後,一切準備停當後天已經快亮了。


    雲煙跟在他身後親眼看著這個男人指揮這一切,所有人都稱他為皇上,萬歲,他稱自己為朕。


    當她第一次走進乾清宮東暖閣,大太監魏珠帶著宮人將皇帝一套皇帝冬季黑狐龍袍冠冕、龍靴和一件白色孝服已然送進來。


    胤禛走進來的時候,雲煙正捧著隆重肅穆的皇帝黑狐朝冠發愣,不知道在想什麽。


    胤禛從她纖細的身後緊緊抱住她,道:“我回來了。”


    他是如此敏感,竟然在此時此刻連她細微的感受也知道,她就是知道,他明白。


    雲煙身子一震,握住他摟在身前熟悉的手,忽然落下淚來。她放下朝冠回身抱住他,他也張開胸膛,甘之若飴。


    她的男人,正式屬於這個天下了。從此,他不但是胤禛,更是雍正皇帝。


    雲煙抬起袖子要去擦淚,卻被胤禛阻止,他又給她擦淚,一如從前。


    雲煙正色道:“我給你更衣吧,天快亮了,今日你還有許多事要做。”


    胤禛點頭說好。


    雲煙彎身去拿床鋪上的皇帝朝袍,黑底上的五爪金龍皆怒目瞪視,抬爪欲飛,異常威嚴又猙獰,烘托出君臨天下之勢。


    她也沒有想到,第一個幫雍正皇帝穿上天子服飾的人就是自己,在這樣肅穆的時刻,幫自己的丈夫龍袍加身。好像不夠隆重,卻足夠真實。


    她很久沒有這樣仔細的幫他穿過衣服,而這一次她也是無比認真的。


    當雲煙蹲在他腿下為他將龍靴套上,仰頭看他,忽然想起了二十四年前,康熙三十八年的那一天第一次幫他穿靴。


    一身皇帝朝服的胤禛伸手將她拉起來,抱坐進懷裏,手腕上的佛珠也褪下到她纖細的手腕間。


    “再等我一會,等我回來,我們再不分開了。”


    雲煙咬著唇點頭,卻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胤禛抱著她站起身來,神情肅穆的去穿最外麵的孝服,雲煙幫他扣完紐扣時張了張口,又沒有說出來。


    胤禛卻似乎立刻明白了,他道:


    “你自然要穿,皇考雖然沒有明說,已經是承認了你。你為我做的,為十三,為弘暉,為弘曆,二十四年來的他一定全都知道,否則不會給了你佛珠,不會放我們一條生路。待我走後,會有宮人來伺候你,你再吃些東西睡一會,等你醒了,我已經在你身邊。”


    雲煙低頭撫摸手腕間仿佛還帶著兩代帝王體溫的佛珠,在他耳邊隻說一個字: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初稿剛寫好熱騰騰就發上來,稍後有空會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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