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 打擾了, 我來接我未婚妻。”


    走至顏筱身邊,楚昊望也沒望顏筱一眼已伸手一把將她拉起,不緊不慢地朝蘇浩南說道, 聲音平淡不起波瀾,隻是若有似無地在“未婚妻”三個字上加重了幾拍。


    楚昊刻意的強調讓跟在身後的蘇離臉色白了白, 袁飛不自覺地望了蘇離一眼,眉尖輕輕蹙起, 側目望向楚昊, 繼而望向顏筱,目光不經意觸及她脖子那處明顯的淤青處時不自覺地頓了頓,而後下意識地望向楚昊。


    楚昊似乎還沒發現顏筱脖子處的淤青, 隻是目光平靜地望著蘇浩南。


    蘇浩南銳利的雙眸落在楚昊緊扣著顏筱手腕的手上, 而後狠狠眯起,望向楚昊時眸中已射出一絲狠厲:“楚昊,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相較於蘇浩南此刻的狠厲, 楚昊顯得平靜得多,語調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不卑不亢:“蘇先生,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麽,我的未婚妻, 顏筱,”


    楚昊說著稍稍用力將顏筱拉到麵前,手改而落在她的肩上, 扣住稍稍往麵前一推,擁入懷中,淡聲說道,“我想你們已經認識,我就不多做介紹了。”


    被楚昊緊扣著的右肩有些吃痛,顏筱不自覺地轉身望了楚昊一眼,楚昊似乎……在生氣?


    對於她困惑的眼神,楚昊隻是麵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扣在她肩上的手又稍稍用了點力,將她整個壓向懷中,轉而朝鐵青著臉的蘇浩南說道:


    “抱歉,我未婚妻也出來挺久了,我們夫妻倆還有點事,蘇先生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先走了,改日有空再登門拜訪。哦,對了,我們的訂婚典禮正在籌備中,希望到時蘇先生能夠賞臉來喝杯喜酒。”


    說著微微頷首算是道別便擁著顏筱轉身,越過蘇離及袁飛朝門口走去。


    “站住!”身後傳來蘇浩南中氣十足的爆吼。


    顏筱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側轉頭望向楚昊,脖子上清晰的指痕因為她這一下意識的動作映入楚昊幽深的眸底。


    楚昊皺了皺眉,手指已輕輕地碰了下那道指痕,顏筱冷不丁吃痛,不自覺地瑟縮了下,楚昊的手頓住,黑眸緩緩眯起,深幽不見底的眸心若有似無地泛起冰渣似地冷意,扣著她肩膀的手也微微地收緊。


    肩上突如其來的痛感讓顏筱皺了皺眉,望向楚昊的眸底已揉入了絲困惑,正要開口,楚昊已先她一步沉聲開口:“ 他做的?”說著指尖稍稍觸了觸那道青黑的指痕。


    顏筱瞬間明白過來,卻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脖子上的指痕是蘇浩南留下的沒錯,但也是她觸怒他在先,細究起來也算不上全是蘇浩南的錯,但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機,加上方才蘇浩南那番讓她一下子亂了心神的話,為怕楚昊因為這事與蘇浩南起衝突,顏筱輕輕拉了下楚昊的手,輕聲道:“這件事我回頭再和你解釋。”


    望著她帶著淡淡乞求的眼神,楚昊皺了皺眉,卻也沒再追問,也沒搭理蘇浩南方才的怒吼,一語不發地擁著她繼續往門口而去。


    “楚昊,別忘了是誰將你捧到現在這個位置的,我既然有能力將你捧上天便有能力讓你摔下雲端,你今天要敢就這麽走出這個門試試。”


    大概是沒料到楚昊居然會公然挑戰他的權威,蘇浩南話語中已帶了一絲咬牙切齒的狠意。


    楚昊停下腳步,微微側轉身望向蘇浩南,平靜的眸底掠過一絲若有似無的冷銳:


    “蘇先生,如果我沒記錯,除了當年您的那筆資金我想我今天取得的成績都是我憑個人努力而來。當然,我很感謝您當年對聖尹的資助,我也相信,如果沒有您當年的扶持或許就沒有今天的楚昊。我承了您的恩情我自然不會忘記,但我想這些年來我私底下為蘇先生爭取的也足夠將我欠蘇先生的還得差不多了。我不是過河拆橋之人,蘇先生曾在我落魄時幫了我,無論我是否已將欠您的還清,蘇先生以後如果還有什麽用得著我楚昊的地方,隻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必將盡力相助,但我希望蘇先生別試圖幹涉我的生活,更別妄想掌控我的人生。您也知道,有些東西撕破了臉皮誰麵子上都掛不住。您有您要顧忌的,我也有我要守護的,就此相安無事豈不更好?”


    顏筱聽不懂楚昊打啞謎似的話,直覺蘇浩南似乎有什麽把柄落在楚昊手中,而蘇浩南此刻異樣的沉默及鐵青的臉更加深了這種直覺。


    “蘇先生,”楚昊的聲音放緩了下來,沒了方才針鋒相對的冷銳,“五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一隻小雛鳥羽翼豐滿起來,我一直將您當做我的長輩,也很敬重您,我不希望我們因為這一點小事撕破臉皮。”


    楚昊說完不再等蘇浩南開口已擁著顏筱出去。


    “站……”


    “爸,讓他們走,我的事您別插手!”


    蘇浩南直覺要將楚昊攔下,剛吼出一個“站”字,蘇離已冷聲打斷蘇浩南。


    楚昊轉身望了蘇離一眼,“謝謝!”真心留下一句“謝謝”便與顏筱消失在大門口。


    蘇離隻是麵無表情地望著漸漸失去身影的兩人,一動不動。


    蘇浩南恨鐵不成鋼地狠狠跺了下地板,怒道:“既然舍不得他走就去攔下他!”


    “爸,我不想讓他恨我!”


    低聲留下這一句,蘇離已轉身回房,愛得太深時,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卑微。


    出了蘇家大門顏筱幾乎是被楚昊一路拖著走向車裏的,從楚昊緊繃的側臉顏筱也不敢多做掙紮,隻是默不作聲地任由他將她拉到他的車旁,打開副駕駛座門,將她塞進去。


    “你……怎麽來了?”


    望著楚昊麵無表情的俊臉,顏筱因聲帶受損而略微沙啞的嗓音不自覺地帶著一絲怯懦,自從和好後楚昊便很少給她擺臉色,現在臉這麽臭,似乎在生氣,而且氣得不輕,現在的楚昊就如當年突然出現在火車上的他,臉色雖然沒當年的鐵青,但周身斂著的怒意還是能明顯感知,隻是當年他的怒氣源於她的不告而別,現在的怒意是因為蘇浩南還是因為她隻身赴蘇浩南的約?


    “我不來你今天大概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秦揚打電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麽孤身一人與他談判去了?”


    楚昊轉頭望著她,俊臉上依然無絲毫表情,隻是緊鎖住她的目光讓顏筱頭皮有些發麻,聲音也不自覺地顫了顫:“你是不是擔心多度了?其實蘇浩南他人也沒什麽,或許也沒你想象的那麽……可怕。”


    雖然蘇浩南為人殘酷了點,但既然他當年暗中安排人幫她走出困境,無論出於什麽目的,她直覺蘇浩南或許並不如人盛傳的般冷漠無情。


    楚昊聲音沉了幾分:“他人沒什麽,你看看你這裏。”


    楚昊說著一把握住她的腰將她提扯入懷中,伸手掰過後視鏡,將她的頭移向後視鏡,指尖指了指她脖子上青黑的指痕,沉聲說道:


    “如果他人真沒什麽這裏的掐痕哪裏來的?你還真以為你什麽都不說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他蘇浩南是什麽人你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我就曾親眼見過有人因為觸怒他差點被他硬生生將手臂卸下來的,而且不是一次兩次,如果不是手下人在旁邊死命攔著那些人還有活路?他蘇浩南脾氣火爆在道上是出了名的,他哪次與人見麵旁邊不站著個人候著,要沒這旁邊人拉著指不定他下一秒一怒之下就失控將人砍了,他蘇浩南要見你你不會先告訴我一聲讓我陪你過來嗎?他要是再使上幾分力你以為你這小命還留得住?”


    蘇浩南是在黑道白道商場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沒錯,但火爆的脾性卻沒改掉半分,他能憑著那身火爆脾性在社會上站穩腳跟並呼風喚雨這麽多年不可不謂為一個奇跡。


    顏筱呼吸窒了窒,她倒從沒聽說過蘇浩南這麽殘暴的一麵,但自己確實沒考慮周到,楚昊罵得也在理,她也不好反駁,望了眼楚昊依然緊繃的側臉,轉身偎入他懷中,試圖安撫: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有這麽殘暴的一麵。而且當時確實是我有錯在先,揭了他傷疤,他才會氣急掐住我脖子,他也不會真把我怎麽樣啦,現在都什麽社會了,他蘇浩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隨便殘害人命的。”


    “是,他蘇浩南自然不會笨到動手殺一個對他沒任何好處的女人,但人沒有理智的時候什麽做不來?你看看你這裏,如果不是他後來刹住了怒火要再多用兩分力你這小脖子現在還在?”


    楚昊說著泄憤似地又伸指碰了碰那道指痕,看到顏筱吃痛地瑟縮了下才收回手指,沒好氣地問道:“還知道疼呢?”


    顏筱老老實實地點頭:“有點。”


    楚昊望了她一眼,冷哼:“這嗓子都成破鑼嗓了,也不知道傷沒傷著聲帶,趁著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先去醫院看看。”


    “應該也沒這麽嚴重……吧!”


    楚昊漫不經心地一掃讓顏筱忍不住噤了聲,不再反抗地任由他載著她往醫院駛去。


    “楚昊,你是不是抓著了蘇浩南的什麽把柄?蘇浩南似乎挺忌諱你的。”


    想起離開前的那一幕,顏筱忍不住轉向正專注地望著前方路況的楚昊問道。


    楚昊轉頭望了她一眼,臉色依然有些臭,但還是點了點頭:“和蘇浩南這樣的人打交道不多留個心眼遲早會被啃噬得屍骨全無。”


    “那……是什麽啊。”


    “沒什麽,隻是蘇浩南這些年來犯事的一些小證據。”


    “犯事?”顏筱皺眉,“他犯什麽事了?”


    楚昊睨了她一眼才漫不經心地答道:


    “你以為蘇浩南要爬到如今的位置真如媒體報導的般一馬平川順風順水了?不在暗地裏使點小手段他蘇浩南就是再爬個幾十年也未必會有現在的成就,我隻不過恰好知道他的那些幕後的小伎倆而已。風光了幾十年的人,誰也不願行將就木時落魄潦倒。”


    “他的那些事你……是不是也曾參與了?”


    想起方才楚昊說的私底下為他爭取的也足夠償還他當年的施恩,顏筱的聲音不自覺地緊了緊。


    楚昊望了她一眼,而後落在前方,目光幽深難懂,清冷的嗓音也略略低沉了些:


    “我自然不可能參與那些觸及法律的事,但是,筱筱,一個人要在短短的五年內強大起來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幹淨的,要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裏出頭總免不了踩著一些人往上爬,強者出頭弱者隻有被踩的份,這是無法避免的事,隻是看你憑借的手段是否光明正大而已。在染缸裏混的人又怎麽可能幹幹淨淨得了,這麽多年來我一步步地爬到現在這個高度這中間肯定免不了一些不算光明的手段,我頂多隻能保證不觸及法律,不傷及人命。蘇浩南犯的那些事也不算多大的事兒,隻是上升到法律層麵時區別就大了點,但因為那些事也沒對別人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所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對蘇浩南的事我頂多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彼此相安無事。”


    “我知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會這麽問隻是擔心而已。隻是蘇浩南多少也有些黑道背景,你就不怕知道得太多惹禍上身?”


    一個人要在短短五年內撐起一個幾乎倒閉的企業本就不容易,更何況是要將它發展成如今的規模,盡管他沒提過這五年來的艱辛,但他這五年來肩負的擔子又怎麽會輕?他是人不是神,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競爭環境裏,這一路走來勢必免不了一些無可奈何卻不得不為之的事,他的艱辛她體會不到,但她能理解,卻也因為理解,才會有擔心,無論如何,她隻是希望他安安穩穩。


    “別人我不敢說,但蘇浩南不會,蘇浩南為人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隻要不觸及他的底限他還是不會真把人怎麽樣,而且他這麽多年來對我也算亦師亦友,雖然把話說破了但多少還有一些情誼,加上蘇離的存在……”


    “那是,他拿你當女婿來疼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舍得禍害你。”


    顏筱不自覺地呢喃道,淡淡的酸味衝淡了方才的沉重。


    楚昊笑了笑,“吃醋了?”


    “誰吃你的醋來著,不過,楚昊,”顏筱轉身望向楚昊,眼神認真,“你是不是曾經與蘇浩南有過一個五年之約?”


    楚昊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望向她的眼神幽深難測:“你怎麽知道的?他告訴你的?”


    顏筱搖了搖頭:“也不算,那時袁飛去辦公室找你時我們一起吃了飯,他偶然提起過。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許下過那個承諾?”


    楚昊盯著她望了好一會才收回視線,半晌,才緩緩開口:


    “其實當年蘇浩南答應資助聖尹時確實是以我娶蘇離為條件的,而我,也確實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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