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語錄,中國人往往被逼到絕路才想到要上法庭,而法律卻是最冰冷無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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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思亮在醫院整整繞了兩圈,才尋到機會進了病房,醫院就是醫院,那怕是裝飾得滿滿都是童趣的兒童醫院病房仍然讓人莫名的打顫。


    聰聰恢複的不錯,正坐在床上用平板電腦看動畫片,他的堂姨坐在一旁替他削蘋果。


    聰聰最初並沒有注意到伍思亮,他看了一會兒喜洋洋與灰太狼,抬起頭問阿姨,“四姨,我爸爸和爺爺奶奶為什麽還不來,”


    “你奶奶看見你摔傷就病了,你爺爺也病了,你爸爸在照顧他們。”這是肖家人對聰聰已經說了幾十遍的答案。


    “那為什麽爸爸都不打電話給我?我也想看奶奶……”


    “奶奶是大人,她住的醫院離咱們很遠很遠……”


    “沒有手機?”


    “是啊,她住的那間醫院不讓用手機。”


    聰聰眨了眨眼,明顯的不信,他嘟著嘴把平板電腦扣到了腿上,“你們都撒謊騙我!我不理你們了!”


    他小腿一蹬,躺了下來,用被子蓋住自己……


    伍思亮在旁邊看了半天,終於想到了話題過來搭訕,“真是個機靈的孩子。”


    肖四姨看了看他,伍思亮穿了件千鳥格的襯衫,v字領的毛背心和風衣式羊絨大衣再加上他長得還算不差,不像是個壞人,“你是……”


    伍思亮隨意指了指還在躺著睡覺的隔壁床的小孩,“親戚,他們家大人呢?”


    “都出去賺錢去了,隻有孩子的奶奶常來,老太太去買飯了。”


    “哦。”伍思亮搓了搓手,“呀,這孩子怎麽傷成這樣啊。”他佯裝才看見掛在床頭的病曆牌,鞏聰,腦震蕩,肺部挫傷,骨折……


    “小孩子淘氣,爬到了涼亭上麵,摔的,大夫說已經沒有什麽危險了,隻有讓傷口慢慢長好。”


    “啊,那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伍思亮湊過來,想要看看聰聰的臉,聰聰本來就很煩有人問他的病情,從涼亭上摔下來,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一樣,他自己掀開了被子,“你們煩不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伍思亮總算看清了聰聰的臉,向後退了一步,就算是頭上包著沙布,聰聰的臉上還能看出一些明顯的特征,寬額頭,大耳朵,蒜頭鼻,下垂濃眉毛,跟他小時候非一般的像……


    他忘了dna樣本之類的事,一邊向後退一邊說道,“那個……我先去看看那孩子他奶奶哪兒去了,我著急上班,說兩句話就走……”他退出了病房,轉過身開始一路疾走,一直走到醫院大堂,被大門處吹來的冷風一吹,這才清醒了些,我的天……他竟然有一個兒子……不……不……兒子又怎麽樣……可他有兒子了……不……娶了小藏他想生幾個兒子生幾個兒子……肖文玲水性楊花,這種女人生出來的兒子……可肖文玲跟他的時候她還是處女,對他也是一心一意……聽說她現在工作也不錯,肖家的條件說起來也是比藏家要好的,藏家雖然在老家有兩處房子,可老家的孩子怎麽跟a市的房價比……更不用說小藏一個月的工資隻有兩千塊錢,再說他們有兒子……


    不行……絕對不行……


    伍思亮思前想後,一會喜一會憂,雖然是在醫院,仍然顯得乍眼得很,就在他一片混亂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喂?”


    “伍思亮!你個大騙子!”隨著這一聲喊,一個穿著薄羽絨服的姑娘從醫院的大門衝了進來,“你跟我認識的時候說什麽了?結果現在連兒子都有了!你自己風流快活,憑什麽毀我的名聲!現在人人都知道我們要結婚了,你讓我怎麽跟家裏人交待!”她一邊說一邊衝上來拿著手套不管頭臉的往伍思亮臉上打。


    伍思亮被罵得傻住了,被打了兩下才清醒了些,抱住了來人,“寶貝兒寶貝兒別這樣,我也是剛知道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你還好意思提受害者!我都沒敢跟我媽說,沒結婚就當後媽……”


    “那個女人隻是找不著自己孩子的爸是誰了汙賴我,還沒驗dna呢……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伍思亮,你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嗎?”肖文玲擠過看熱鬧的人群,雙手環胸,“咱們現在就去驗dna,要是孩子不是你的,我賠你十萬的精神損失費,要是你的……”


    還沒等伍思亮說話,“要是你的咱們就分手!分手!”小藏大聲說道。


    在人類所有的官司中,最能體現雙方的無限惡意的就是——離婚官司,林嘉木雖然是離婚律師出身,但人們在離婚時使出的種種手段仍然讓她歎為觀止。


    兩個朝夕相處同床共枕曾經是彼此最熟悉甚至要彼此共度一生的人,在法庭上惡語相向,不惜拿夫妻間最私密的事情做為攻擊對方的手段,也許你聽一方哭訴的時候會覺得另一個是舉世無雙的大混蛋,可你在聽另一方訴說的時候,又會覺得……之前的那人是滿口謊言的婊/子。


    也許離婚官司中會有一麵倒的情形,比如一方習慣性出軌或者是家暴成性,問題是習慣性出櫃的那個總會說指控者是習慣性神經質、妄想狂,家暴成性的總會說被家暴的那個是撒謊者加自虐狂。


    總之……能和平分手的早就帶著身份證、結婚證、戶口薄、離婚協議到民政局光速分手了,鬧到法庭上的,都是各種疑難醜陋。


    比如今天的官司,鞏鑫拿出血型證據證明自己喜當爹,女方則是巋然不動,最後代理人說女方沒有主觀故意,在驗血結果出現之前女方也是毫不知情,而男方毫不給女方解釋的機會,甚至在醫院暴力相向威脅到被搶救的幼兒的生命,實在是有違人道。


    做為第二被告的伍思亮則是坐在那裏琢磨著他怎麽就被兩個女人威逼著拿了dna樣本去做檢驗了,怎麽就被拉到了法庭了……他事先想好的死不承認置身事外呢?


    “第二被告……”法官翻了翻卷宗,“伍思亮在嗎?”


    伍思亮站了起來,“我就是伍思亮。”


    “根據dna報告,你就是鞏聰的生父?你主張……生育權受到了侵害?”


    “是的……我跟肖文玲隻是一夜情,她懷孕生產的時候都沒有告訴我,現在出事了……才說我是孩子的爸……”


    法官搓了搓手,已經過了臘月二十三了,法官心裏有一半在官司上,另一半則在自家預備過年的種種事上,這案子案情並不複雜,在全國先例也不少,他不打算讓這樁案子占用太多的時間,“所以你承認這份dna檢測報告?”


    “是……是的。”


    “被告人肖文玲你也承認在婚內出軌?鞏聰並不是原告的孩子。”


    “我不知道……出事驗血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肖文玲一直搖頭,她眼角瞥到了坐在側後方的林嘉木,心裏麵忽然一陣憤恨,如果不是這女人……


    林嘉木假裝沒有看見她,在她看來肖文玲除了要注意到她之外,更應該注意在左邊角落那個戴著墨鏡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她舉高手機拍到了那個男人的臉,雖然跟沒拍到差不多,她還是把照片發給了鄭鐸。


    鞏鑫也在回頭,他不知道發覺妻子可能在婚內另有外遇請回林嘉木到底對不對,像是林嘉木自己說的,妻子已經是過錯方了,再加一樁出軌的指控也不會讓法官多偏心他一點,隻會讓場麵更難看……可他不甘心……尤其是林嘉木一直說證據不足以拿上法庭,不肯告訴他外遇方是誰。


    法官問雙方肯不肯接受調解,鞏鑫首先站起來說不接受調解,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不知道誰向記者曝料了這樁案子,現在有幾個記者一直要采訪他,這種事有什麽事采訪的……傳出去家醜外揚,他不後悔打官司,隻想速戰速決。


    肖文玲也不同意調解,她隻和李總說她要和鞏鑫打離婚官司,並沒有講鞏聰不是鞏鑫的,不想讓自己在李總心中的評價降低,變成不正經的女人,夜長夢多……速戰速決……


    伍思亮倒是想接受調解,原告和第一被告都不接受調解,他想要接受調解也沒什麽用。


    法庭調查階段很快結束,法官宣布休庭,兩個工作日內宣布審判結果,因為二十三是周四,所以判決書應該是在周一下達。


    林嘉木站了起來,拿起了包,肖文玲卻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了後麵,“是你!”


    林嘉木點了點頭,“是我。”


    “你幹這種缺德事……”


    “我要是你,就去追那個剛出了法庭的人。”林嘉木拿出手機搖了搖,“認得那塊手表嗎?”認出手表的人是鄭鐸,李總戴了一塊勞力士的經典限量懷舊版金表,這塊表在a市就隻有一塊,鄭鐸印象頗深。


    肖文玲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追了出去……


    是啊,為情所動、情不自禁,卻不肯接受貴重禮物,一心隻守候愛情不計較得失的綠茶和早有出軌先例,讓前夫一家替自己養私生子的“蕩/婦”區別可是很大的。


    外遇這件事,要這麽用,才是對肖文玲的最打打擊,鞏鑫低著頭走了過來,“你和她說了些什麽?”


    “剛才她的情人就在法庭……”


    鞏鑫臉一下子漲紅了,四下看著,“他在哪兒?”


    “他聽到一半就出去了。”


    “肖文玲沒告訴他……”鞏鑫反應了過來。


    “連開庭的時間和地點都是我短信他的。”林嘉木以為他沒來,直到鄭鐸確認那個包得很嚴實的男人就是他。


    “這就是你說的利用證據……”


    “是啊。”林嘉木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法庭怎麽判,一切都過去了,你還年輕,還有前途,在這件事上你浪費的時間夠多的了,你還有父母需要你的照顧,我知道你很委屈很難過,可你也應該想一想,在這件事上,付出最大代價的是誰……像是你在法庭上說的,聰聰自從出生一直是你父母帶各種花費開銷也是你父母負責,雖然肖文玲是孩子的媽,可你也是孩子的爸,在這件事上,你自己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身為人子眼看自己父母被壓榨卻視為理所當然,你覺得你做得對嗎?”


    鞏鑫在知道聰聰不是自己親生的之前,一直覺得父母做得事是理所當然的,事後也隻想到了自己的委屈……“我……”


    “古人說三十而立,你應該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了,以後再婚,再生孩子,還要像養聰聰一樣當甩手掌櫃,把一切都扔給父母嗎?你能做得出,你父母也沒有能力再付出了,還有,你真得關心過肖文玲嗎?你知道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嗎?你送過她禮物嗎?別再為了結婚而結婚,下一次,找個你真心愛的女人,認認真真的再來一次吧。”


    林嘉木說完就走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話癆,也許是因為鞏家兩老昨天晚上找到了自己的事務所,支支吾吾地問聰聰會不會去法庭吧,孫子雖然不是親生的,卻也是疼愛了六年的,這場官司的真正受害者其實是兩位老人和聰聰,偏偏這三個人是最沒有話語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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