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楊綿綿都在努力讓自己不去想自己昏迷的時候是誰給荊楚送飯的,說不定就是吃醫院的呢。


    這個自欺欺人的想法等到了醫院就像泡泡一樣被戳破了。常雁、小琪和柳玉早就已經在那裏了,桌上的水果、保溫杯、鮮花鋪得滿滿當當,看來荊楚在警局裏的人氣絕沒有他自己想的那麽低。


    荊楚關心的卻是吳誌華的問題,吳誌華並沒有在爆炸中死亡,因為煤氣罐裏的煤氣剩的並不多,爆炸的程度有限,隻是當時空間太過狹隘,大家都站得緊,所以有不少人受了輕傷,受傷最重的是吳誌華本人,大概當時他是一心求死的,其次是荊楚,幸好他反應敏捷,並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如果不算額頭上的傷疤的話。


    據說會留疤,但這對男人來說算什麽事兒啊,所有人都沒放心上。


    而吳誌華雖然害得那麽多人負傷,但警方出於職責,卻必須保護他給他看病,等他好全了再受審,那也是有夠憋屈的,“方隊長這幾天臉色特別微妙”,柳玉這樣繪聲繪色和他描述,把荊楚都逗樂了:“看來你們幾個這兩天很空。”


    柳玉一攤手:“沒有需要我們協助的案子,這不是好事麽隊長,你就安安心心養病吧,對了,我們家阿姨是廣東人,很會煲湯哦,要不要給你帶?”


    因為柳局長對荊楚一直十分看重與照顧,柳玉雖然有點怕荊楚,但實際上和他很熟悉,從一畢業就開始在他手下混飯吃了,早就沒大沒小,這會兒快言快語說出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


    尤其是她還是個腐女。


    但小琪這時卻忍不住為常雁爭取了一下:“姐也會煲湯啊,超級好喝的,我都胖了。”她說得也不誇張,剛剛從福利院出來的時候她瘦得一把骨頭,養了半年後白胖了起來,看起來朝氣蓬勃青(春chun)靚麗。


    柳玉好像明白了什麽,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麽接下去,她是知道荊楚有女朋友的,這讓她有點尷尬,視線漂移企圖轉移話題……“綿綿!”她眼睛一亮,把躲在門外的人拽進來,“你來了啊,來看隊長嗎,你怎麽出院了,(身shēn)體沒事吧?”


    “我路過。”楊綿綿板著臉,試圖蒙混過關。


    柳玉無(情qing)地拆穿了她:“你拿著的是什麽?(挺ting)香的啊。”


    “我的午飯。”


    荊楚忍不住笑起來,惹得她怒目而視,常雁終於找到機會開口,她輕咳了一聲:“小琪,想喝湯了嗎,我下班回來的時候去趟菜場吧。”


    小琪十分懂得眼色,也知道自己剛剛那句話說得太快,馬上就跟著常雁把話圓了:“那太好了,謝謝姐,說起湯我就嘴饞了。”


    荊楚沒有看出來小琪之前的意思嗎?並不是,隻是他憐惜她小小年紀就如此懂眼色,想來以前就吃過不少苦頭,因此並沒有戳穿,就當做沒有聽出來一樣微微笑了一笑。


    他最關心的當然還是楊綿綿,招手讓她過來:“給我送飯啊?”


    “我自己的午飯!”楊綿綿死咬到底,打開盒子自己拿勺子舀著蛋吃,嚐了嚐發現味道居然還真的(挺ting)不錯的。


    她今天一早起來就沒怎麽吃東西,忙活了一上午都餓了,所以幹脆就自己把銀魚蒸蛋給吃了個底朝天。


    荊楚:“……”居然一口都沒留,心狠的小壞蛋。


    柳玉看了看表,無心助攻了一把:“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局裏了啊,隊長拜拜。”


    她們人一走,楊綿綿就更沒有顧忌了,把保溫杯拿出來,還沒旋開蓋子呢,手就被荊楚拉住了,他輕輕說:“真的不給我留啊?”


    “這邊那麽多,幹嘛和我搶,本來就不是給你的。”


    保溫杯:“不別扭會死星人_:3∠_”


    楊綿綿說歸說,到底是不舍得,把雞湯倒出來給他,荊楚接過來拿了勺子舀了兩下,發現連骨頭都沒有,全是她小心剔出來的雞(肉rou)。


    他就歎了口氣,一把把她摟到懷裏:“小羊”


    “幹嘛。”她扭著頭,幹巴巴地問,“一看就不想吃嗎?”


    荊楚是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話到嘴邊卻又咽下喉頭,隻覺得心裏複雜極了,心疼又憐(愛ài):“做這個難不難啊,有沒有傷到手?”


    “我這麽聰明怎麽可能切到手!”楊綿綿相當不滿意。


    保溫杯無(情qing)地掀老底:“雖然並沒有切到手,但是被燙了三次,一次加料,一次出鍋,一次裝盒,手都還紅著呢。”


    荊楚沒聽見也看得見她手上的紅印子,捏在手裏半天:“別做了,我吃什麽都行,你當心傷到自己。”


    “不(愛ài)吃算了,我自己吃還不行麽。”楊綿綿要把碗搶過來,荊楚手上沒力氣,竟然就這麽被她奪走了。


    楊綿綿拿勺子舀了一勺雞湯,伸到自己嘴邊又抿了抿嘴,吹了吹送到他嘴邊,荊楚就就著她的手喝,隻覺得滾燙的雞湯通過食道,一路甜到了心裏去。


    平心而論,這雖然是楊綿綿的首次嚐試,但因為中途沒有出差錯,味道在可接受範疇內,更難得的是具備了所謂做飯要用(愛ài)的奧義,因此吃到荊楚嘴裏就是美味。


    荊楚誇她:“有天分。”


    “這並不難。”她驕傲地抬抬下巴。


    荊楚把雞湯都喝了。


    楊綿綿把東西收拾好,拿了紙巾給他擦嘴角,看起來笨手笨腳的。荊楚握住了她的手,覺得心裏有點感動,又有點感慨。


    楊綿綿從小到大並沒有被誰(愛ài)過,沒有對她好,她也就學不會對別人好,隻自己照顧自己,自己(愛ài)自己,(愛ài)這種東西,並不是付出了就有回報,可她曾經卻連付出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人如果隻能(愛ài)自己,那該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


    但現在不一樣了,最開始的時候是他(愛ài)她,他照顧她,疼(愛ài)她,她懵懵懂懂得接受了,而現在,她已經懂得去(愛ài)別人了,她學會了付出與回報。


    雖然她可能自己覺得非常別扭,但這並不妨礙荊楚看到她的內心。


    他覺得心裏柔軟溫柔極了,握著她的手貼在臉頰邊。


    楊綿綿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荊楚咬了咬她的嘴唇,(嬌jiāo)嫩如同花瓣一樣,楊綿綿就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和他交換了一個溫柔的淺吻。


    今天的嚐試很成功,楊綿綿決定明天換魚湯後天換排骨,相信以她舉一反三的學習能力,那肯定也是小菜一碟!


    事實證明那是對的,她的進步是所有小夥伴有目共睹的。而等到第三天去送飯的時候,整個醫院都知道有個小美女來天天送飯了。


    路上假裝和她偶遇的隔壁病房切盲腸的小男生,剛來醫院實習的實習醫生,姐姐住院來探病的大男孩,一個個都變著花樣過來看她幾眼,還以為她不知道。


    “你為什麽不能快點出院?”楊綿綿一邊削蘋果一邊抱怨,荊楚就看著她笑:“你真是受歡迎。”


    楊綿綿哼哼不滿:“你這是什麽態度,別人覬覦你的女朋友你不該吃醋嗎?”


    荊楚笑意滿滿:“我們家小羊怎麽看得上別人。”


    楊綿綿一個個數落過去:“那個病歪歪的男生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了,不喜歡,那個實習醫生看見我就臉紅,臉紅什麽呢,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還有那個男生,不照顧姐姐跑過來看我幹什麽,有沒有點看護的自覺了。”


    荊楚要使勁兒忍住才不會大笑出聲,免得牽動傷口裂了,他現在每天躺在病(床chuáng)上什麽都不能做,但隻要看到楊綿綿,就覺得心裏高興得不得了。


    尤其是她親自為他做飯遞水果,真的是恨不得這病永遠都不要好了,隻想與她朝夕相對。


    然而這念頭畢竟隻是一閃而過,他的(身shēn)體底子好,比常人傷愈得快,過了段時間就準備出院回家養了。


    回家第一件難事是洗澡,爆炸導致內外傷勢並發,(身shēn)上有不少傷口雖然愈合,但依舊不能沾水,隻能用保鮮膜裹了才能擦一擦。


    荊楚自己單手可以綁好,但楊綿綿早就拿了一卷保鮮膜和剪刀站在他旁邊了,他摸摸她的頭:“我自己來好了。”


    楊綿綿揮著剪刀,拿出揮斥方遒的氣勢:“別動,我來給你弄!”


    她大概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照顧一人,最近上了癮,特別興致勃勃,荊楚沒辦法,隻能隨她去,任她動手。


    裹好了保鮮膜,荊楚拿衣服準備進浴室,楊綿綿和小尾巴似的跟在後麵,荊楚扭頭看她,她仰頭也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好幾分鍾,最後荊楚先投降了:“出去看會兒電視。”


    “不看!”


    電視機:“美色當前,我失寵了_:3∠_”


    “那去看看你的菜,當心糊了。”


    “沒事兒!”


    電飯鍋:“我會好好看著火候的!你們放心去嗶——吧!然後就可以吃美味的蜜汁排骨了!”頓了兩秒鍾,“咦!!!為什麽嗶——會嗶——掉!這不科學啊!”


    並沒有人理它。


    荊楚不動,楊綿綿先走進去了,拿了蓮蓬頭試水溫,調到了合適的溫度後又用腳尖勾過浴室裏的小板凳,一腳踩了上去:“來吧,這樣我就能夠到你了。”


    “當心滑下來。”荊楚走過去想把她從小凳子上抱下來,結果楊綿綿手裏的蓮蓬頭一轉,兩個人都被水溫淋濕了。


    荊楚:“……”


    “我也覺得有點滑。”她嚴肅地說著,跳了下來,改為跨到浴缸裏:“這樣就行了,你坐著。”


    荊楚想了想,決定和她坦白:“綿綿,我現在這樣,不可能做什麽的。”


    “我知道啊,”楊綿綿把毛巾都打濕了,也很認真,“我保證不亂來,你可以給我洗沾了姨媽的褲子,我也可以給你洗頭洗澡。”


    荊楚被她後麵的那句話給說服了,這讓他有莫名的溫(情qing)感覺,好像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他們是最親密的人。


    而楊綿綿也很認真地履行了諾言,並沒有瞎胡鬧,隻是在那裏慢慢幫他洗澡,洗頭發的時候她的動作有點笨拙,偶爾會把水淋到他的耳朵裏,但非常仔細,小心地不讓泡沫沾到他的眼睛。


    經過這一次的事件,荊楚(身shēn)上的傷疤又多添了幾處,楊綿綿用毛巾給他擦背,突然說:“你別擔心。”


    荊楚:“嗯?”


    “如果哪天你為了抓犯人病了,殘廢了,癱瘓了,我會照顧你的。”她把臉貼在他的背上,聲音悶悶的,“我保證。”


    荊楚不可否認那一瞬間他喉頭微澀,千言萬語梗在那裏,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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