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綿綿是在半夜被驚醒的,就在門被撞開的那一刹那她茫然地睜開眼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可荊楚已經清醒,她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他趁著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借著門板一撞,趁對方懵了的時候揪著他的領口直接把人給摔地上了,其他人也沒有閑著,趁機會一個去攻擊荊楚的背部,另一個直奔楊綿綿。


    楊綿綿躺在(床chuáng)上瞪大了眼睛,用了一秒鍾的時間開機,眼看著有人要來抓她,一腳踹開想撲到(床chuáng)前來的第二個人,誰知道這一腳出去,力氣沒夠,反而被人抓住了腳脖子。


    “要死!”楊綿綿雖然已經跟著老師學了一段時間的詠(春chun)拳,但是直接這麽幹架還是覺得有點吃虧,隻能拿了旁邊的枕頭當武器,一下打過去,根本沒用。


    荊楚解決掉偷襲他背後的第二個人,直接一拳往第三個人的要害打去,拖住了他的腳步,楊綿綿對付一個人還可以掙紮一下,兩個人就別想了。


    她雖然被人拽住腳踝,但是還有一條腿是自由的,也不和人客氣,一腳就往人家褲襠裏踹,借著這個喘息的機會,抓到了放在(床chuáng)邊削水果的水果刀,捅人是捅不死的,但是往動脈上割一割還是可以的。


    現在在她眼裏,對手不是人,而是一個透視的人體圖,她看準要害就往上麵紮,血一下子就濺出來,在雪白的被單上灑出一連串的血點。


    相比於她的血腥暴力,荊楚那邊就要好多了,他出手快而準,專挑咽喉關節這樣的要害,動作絕對沒有武打片裏那麽眼花繚亂,事實上他的動作簡單卻有效,分分鍾撂倒了三個人,轉而去救楊綿綿,把纏著她的那個男人也給掀翻在地。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鍾,地上躺了四個□□的男人,而荊楚一點事都沒有。


    說來慚愧,這居然是楊綿綿第一次正麵了解到荊楚的武力值,她站在(床chuáng)上一隻腳還踩在枕頭上,水果刀上還滴滴答答流著血跡,地板上躺著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人,可她冒出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好帥啊”


    她那一瞬間有心被擊中的感覺,像是她這個年紀所有的女孩子,偶然在走廊裏遇到一個白襯衫的少年,那一刹那的心悸,一見鍾(情qing),就那麽簡單。


    楊綿綿一向比其他女孩子早熟很多,因此對於同齡的男孩從來都看不上眼,也談不上什麽一見傾心,但是就現在,就剛剛那一秒,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別快,整個人都被他吸引了。


    完全是和以前不同的魅力。


    荊楚看到楊綿綿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他,還以為她是被嚇壞了,趕緊上前安撫:“沒事了,別怕。”


    楊綿綿用特別夢幻的眼神看著他:“你好帥啊,你有女朋友了嗎,我好喜歡你啊,你考慮我一下。”


    荊楚:“……”他摸摸她的額頭,“撞到腦袋了?”


    楊綿綿撲到他懷裏:“做我男朋友吧。”


    荊楚抱著她,有點哭笑不得,聲音卻很溫柔:“幹嘛呢,撒(嬌jiāo)啊?”


    “就是覺得你好帥啊。”楊綿綿也說不清自己剛才是發什麽神經了,但是現在想想,咦,我居然再一次喜歡上了我的男朋友,這種感覺還真的好微妙。


    被隔壁的動靜吵醒趕過來的叢駿就隻聽見她的這句話,頓時一個趔趄:“喂喂喂,不是吧。”


    荊楚把她從(床chuáng)上抱下來:“不怕,沒事了,乖啊。”


    叢駿認命地找出了繩索,把這幾個不速之客都給綁了起來,準備挨個開審:“來,老實交代,誰派你們來的,有什麽目的?”


    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嘖嘖,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報警吧。”叢駿聽幹脆的,有些事兒他們來做就是動用私刑,報警了讓警察去審吧。


    楊綿綿聽見其中一個人的衣服說了句:“艾瑪要遭,進局子裏老板要發飆了。”


    老板?她狐疑地看著他們:“你們是飛天館的,來找我要東西?”她以為是來要那個宋代的碗的。


    沒想到那件衣服實在太率真了,頓時把蕭天給賣了:“艾瑪妹子你好天真,我們老板要的人是你啊!”


    我擦ヾ`Д。


    “是衝我們來的?”楊綿綿瞄了叢駿一眼,“為什麽?”


    但蕭天的屬下雖然武力值未必拔尖,可嘴巴夠緊,不管是他們怎麽威((逼bi)bi)利(誘you)都沒有透露風聲,直到唐季過來把人帶走。


    唐季就是荊楚和叢駿以前的戰友,現在專門負責追查文物走私的案子,原本想著明天一起吃飯敘舊,沒想到卻是提前了。


    “這些人看起來不是入室盜竊,恐怕是衝著你們來得。”他雖然說是你們,但一直瞧著叢駿,顯然是覺得他才是主要目標,“你走漏風聲了嗎?”


    叢駿摸摸下巴:“我也沒幹什麽啊,又沒動手,怎麽惹到人家了?”他眼珠一轉,看向楊綿綿,“妹子,你確定不是人家對你一見鍾(情qing)然後強取豪奪了嗎?”


    楊綿綿托著腮:“我覺得是他知道造假的事(情qing)暴露了,以及,我覺得是我的可能(性xing)(挺ting)大的,房間都是登記(身shēn)份證的,找你就去隔壁了。”


    唐季第一次見她:“你是……”


    “我叫楊綿綿,綿羊的那個綿。”


    其實唐季根本不是想問她姓名,而是想問她是什麽(身shēn)份,為什麽在這裏等等,可楊綿綿沒能理解,隻自報了家門。


    幸好荊楚t到了關鍵:“她是我的女朋友,這次本來我是帶她來玩的。”


    唐季的眼神一下子就詭異了起來,他和荊楚同齡,但是他老婆今年二十五歲,兒子三歲了……這小妹妹是特別顯小呢還是真的就小呢?


    這次楊綿綿看懂了他的眼神,強調說:“我成年了!”


    “嗯,楊小姐,”唐季清了清喉嚨,“這是怎麽一回事,你們能從頭到尾和我講一遍嗎?”


    叢駿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和他說了一遍,唐季之前隻知道蕭天可能牽扯到作假,卻還不知道楊綿綿看見那些碗的事(情qing),現在聯係起來一想,飛天館的確透著古怪。


    “那他這次是想殺你滅口?”唐季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想不通,“可殺了你也沒有用啊。”


    楊綿綿腹誹,他是想知道我是怎麽把真品挑出來的,可我能說嗎?我現在說是家學淵源旁邊兩個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在說謊啊!


    但是事到如今,她隻能硬著頭皮給解釋:“大概是因為我撞見了他仿了那麽多贗品,他怕事(情qing)泄露?”


    這個借口太拙劣,在場的三個男人都是人工測謊專家,一看就知道她可能在說謊,唐季和她不熟,一聽心裏雖說沒有懷疑,卻也一個字都不信的。


    幸好楊綿綿慢吞吞又說了句:“或者,他發現那個碗是真的了,想要搶回去?”


    這個還有點可能。唐季暫時轉移了注意力,皺著眉頭,從口袋裏摸了一根煙出來點燃,還分了叢駿和荊楚一根,叢駿接過來就點著了抽,荊楚卻是接過來放到了一邊。


    唐季唇裏含著煙,眉頭一挑:“戒煙了?”


    “你別看他當初和我們偷偷抽煙被連長訓,這小子從來不在女人麵前抽煙。”叢駿更了解荊楚一點。


    楊綿綿拉著荊楚的手坐遠一點兒,荊楚怕她覺得煙味難聞,把窗細開了一點點,夜風吹進來,帶走了香煙的味道。


    唐季喜歡抽煙的時候思考問題,所以一時沒有說話,叢駿則靠在牆上,緩緩吐著煙圈,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楊綿綿就拉拉荊楚的手:“說起來,我好像很久很久沒看見你抽煙了。”記得在最早的時候,她還是能隱約聞到荊楚(身shēn)上淡淡的煙味,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聞到過。


    荊楚揉揉她的頭發:“嗯,不抽了。”他以前抽煙抽得比較厲害,後來慢慢就好得多,隻在工作煩心或者有心事的時候抽一根,而且從來不會在女(性xing)麵前抽煙。


    至於徹底戒煙,還是在和楊綿綿在一起以後,他擔心她不喜歡煙味,就下意識地少抽了,後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忘記了這件事,有什麽事想一想她就夠了,要煙幹什麽?


    叢駿耳朵尖,朝荊楚挑了挑眉毛,吐了個煙圈,意味深長地笑:“事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啊?”這是茫然的楊綿綿。


    “滾!”這是荊楚。


    楊綿綿:總感覺有很多事(情qing)雖然有智商也想不通是什麽意思。


    唐季在抽完一根煙之後終於回過神,開了口:“飛天館如果真的一直在搞這種狸貓換太子卻那麽長時間沒有被人發現的話,那麽事(情qing)比我們想的要嚴重很多,至少他們已經有了非常熟練的運作模式。”


    “我也沒有想到蕭天膽子那麽大,想想看,那麽多人,那麽多次拍賣,神不知鬼不覺地掉了包。”叢駿先是嘖嘖感慨了兩聲,轉而卻說起了坊間舊聞,“不過我剛剛倒是想起來一件事,以前我也不知道是聽誰說過,蕭天是個天才,過目不忘的那種。”


    楊綿綿心裏不屑地哼哼兩聲:我也行。


    “隻要他看過一次的作品,就能原模原樣複製出來。”


    這下楊綿綿萎了:她不行。


    天才的方向也不是一樣的……莫紮特是天才吧,那也不不會寫“鵝鵝鵝”啊。她心裏自我安慰著,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蕭天是有這個條件做這樣的事(情qing)的咯?”


    “相當有可能,我記得沒錯的話,飛天館是五年前造的,當時名氣還沒那麽大,就是個特別有地方特色的酒店,吸引了一票旅客去住,也就貴點兒,變成現在這樣是在三年前吧,有一段時間停業改建過了,這才變成了現在這樣,不做遊客生意,反倒是幹起了拍賣。”叢駿也沒白在這一帶混了那麽久,該知道的消息他都知道。


    唐季摁滅了煙頭:“這件事兒查起來不是一天兩天的,我得回局裏匯報去,那個碗……”


    楊綿綿打斷了他的話:“碗不能給你。”


    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他可以要求對方配合一下調查,又不是不還給她了,可這是荊楚的女朋友,兄弟的女友如果不給麵子,太容易鬧僵了。


    唐季看了一眼荊楚,希望他表個態。


    荊楚的態度十分明確:“我從來不管綿綿的東西。”


    叢駿笑嗬嗬和楊綿綿打商量:“借用一下唄,又不是不還你了。”


    “第一,你們要來也沒用,證明不了什麽,第二,萬一人家真的是衝著這個來的,到時候要我還我拿不出來怎麽辦,我可不想被人千裏追殺,第三,這碗(挺ting)好看的,我要拿回家裏去擺著。”


    唐季看著她的眼睛:“如果他們真的是衝著這個碗來的,那你把東西交給我們,麻煩就不在你們(身shēn)上了。”


    “我拒絕。”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叢駿摸著下巴想說什麽,但卻還是沒開口,荊楚握著她的手:“真想要啊?”


    “對。”楊綿綿非常堅決,她知道蕭天感興趣的不是這個碗,而是她這個人,碗在哪裏其實無所謂,反正麻煩是已經來了。


    如果是別的,看在荊楚的麵子上給了唐季也無所謂。


    可關鍵是,那個宋碗在哀求它:“我不想被它們拿走,我就想當一個碗!我不想被人拿去照什麽光,也不想被人摸來摸去當戲看,更不想被放在櫃子裏,我不想去博物館!我就想當一個碗!你把我帶回家裏去喝水吃飯行嗎,我求求你了,我就隻是一個普通的碗啊,不就是生的早了麽,因為我,死了那麽多碗,我不想被他們拿走,你把我藏回家裏去吧,我求求你了。”


    這個碗被她拿回來以後一直很少說話,今天睡覺前倒是和背包它們熟了,在說它以前的故事,它的第一個主人是個大戶人家,老爺是個六品官,家裏有一個太太兩個姨(奶nǎi)(奶nǎi),小姐們都裹著小腳,拿它吃紅棗銀耳羹。


    有的時候,楊綿綿覺得古董們真是悲哀的存在,當普通的物品在戰戰兢兢履行它們職責的同時,它們卻什麽都不能做,紙巾的壽命很短,但是隻要被使用,哪怕是死掉也是義無反顧,甚至為之高興的事(情qing)。


    但古董們不行,書畫之類的物品猶且可以被人欣賞,不至於太過抑鬱,可碗筷花瓶這些本應該隻是尋常器皿的古董們卻很慘,它們無論是被誰收藏,都逃不過一個束之高閣的下場。


    所以她不(愛ài)去博物館,有些物品是已經死了,展出的不過是屍體,有些心態好,會和每個人嘮嘮叨叨講它們的故事,但還有些卻得了輕重不一的憂鬱症。


    畢竟,對於它們來說,不讓它們履行自己的職責,真是比死了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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