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感情的事情先放在一邊,不管怎樣,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梓楊跟學校勤工儉學辦公室取得了聯係,然後又找了幾位學長幫忙,賠了不少笑臉,說了無數好話,終於獲得了一些校外打工的機會。


    經過這一番折騰,梓楊愈發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多麽的卑微。再高尚的情操,也抵不住要為五鬥米折腰。


    作為一個貧苦人家出來的孩子,梓楊比同齡人更加的早熟,他雖然也向往轟轟烈烈的羅曼蒂克式愛情,但是在內心深處卻早已明白這個現實:戀愛不是風花雪月山盟海誓,而是柴米油鹽生活瑣事。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就相當的清苦了。


    梓楊去“著名”的二手車維修市場(那裏集中了本市所有失竊的自行車)花100塊錢倒騰了輛八成新的座駕,每天騎著自行車大街小巷發傳單,挨門挨戶推送產品,大街上跟大爺大媽做市場調查……這樣的活兒雖然賺的不多,但是每一次勞動都有一份實在的收獲。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十幾天。


    開始還是梓楊自己打工,後來老王跟小黑也被他強逼著出去一起幹活,梓楊自覺地扛起了監工的責任,天蒙蒙亮就把大家趕出去,墨墨黑才放回來,三個人每天風餐露宿,奔走街頭,掙下來的錢大部分壞債,小部分補貼家用。雖然辛苦,好歹能支撐著過下去。


    每天一到家,三個人就累的躺在床上不想動。


    回學校快一個多月了,從青藏高原到江南都市,他們慢慢地習慣了人間煙火。


    平凡的生活每天都是度日如年,偶爾內心裏,還會想起那那風霜雪夜中的冒險,雖然凶惡,竟然頗有幾分懷念。


    有時空下來,兩人也會聊聊那些人、那些事。


    “老李,你說上頭會怎麽處理靳國強和阿衝啊?”老王嚼了一把餅幹,邊說邊噴著餅幹沫。


    “不知道。”梓楊嚼了一把餅幹,噎的直翻白眼。


    近期,他們幫一家食品公司推廣一種新上市的餅幹,所謂推廣,就是挨家挨戶送一小盒樣品給人家品嚐,東西並不值錢,但是每次都要跟住戶囉嗦半天,經常一敲門就遭人家一個大白眼,你還得給人家賠笑臉。


    沒辦法,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生,隻能做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


    老王是個驢脾氣的人,幾次差點跟住戶幹起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要不是為了幾個臭錢,早就撂挑子不幹了,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憋屈?


    後來老王學了乖,把分配給他的幾箱子餅幹全部搬回家,隨便在表格上填了一些住戶信息交上去了事——反正核檢員不會挨家挨戶去複檢——就算複檢人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就這樣,這幾箱餅幹幫他們捱了不少日子,省了不少飯前。


    但是天天拿餅幹當飯吃也不是那碼事兒,吃多了會拉嗓子,偶爾還會反胃,有的時候吃著吃著梓楊都想吐。


    與生理上的忍辱負重相比,更難過的是心頭上的愧疚,作為一個有原則、有情操的人,沒有把別人交代的工作做好是一種失職,私藏私吞樣品更是失信。


    “你那家搬磚公司怎麽樣了?能聯係上嗎?”梓楊問老王,搬磚雖然累,但是收入高,而且不用天天遭人白眼,比起跟人打交道來,梓楊更喜歡跟磚頭較勁——起碼磚頭不會罵他傻逼。


    “嗨,別提了,工地上出了事兒,那老板欠下了巨債,跟小姨子跑了!”


    梓楊歪著頭,仔細思考這句話裏麵的邏輯。


    這時小黑輕輕捅了一下梓楊,用手指了指門廳。


    在門縫下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白色信封。


    梓楊走過去撿起來,信封上麵沒寫名字。


    梓楊狐疑地看著老王:“你有給誰留過咱家的地址嗎?”


    老王抻著脖子搖了搖頭:“是不是水電煤的賬單啊?”


    “賬單都是塞在信箱裏的,怎麽會從門縫裏塞進來!”


    梓楊拆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白紙,上麵用楷書工工整整地寫著一個時間,一個地點。除了簡單的兩行字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標注。


    梓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納悶道:“這是誰的惡作劇嗎?除了阿衝、蘇睿、靳國強之外,誰還知道咱們的住處?”


    老王咽了口唾沫:“張教授,他肯定也知道……”


    大熱天的,兩人不由得一起打了個寒顫。


    張教授這三個字,此刻在他們心裏不亞於妖魔鬼怪一般的存在。


    “找上門來了?要秋後算賬了!”老王驚惶地抬頭在四周瞅著,似乎張教授就藏在某個角落裏注視著他們一樣。


    梓楊被他說的也是心裏慌慌的,“別特麽自己嚇自己!這信封什麽時候出現的你有印象嗎?”


    “我特麽每天累的跟狗一樣,一進門眼睛都睜不開了,哪還管地上有什麽東西啊?”老王不滿道,這些日子,梓楊為了還債,瘋狂地逼他們打工幹活,暴戾程度絲毫不亞於周扒皮。


    梓楊其實也跟他差不多,他接了很多勤工儉學的單子,幾乎是來者不拒,派活兒的人看他好說話,把有些別人不願做的單子也丟給了他——這種單子基本上都是錢少事多苦力活。


    老王趴在梓楊肩上對著那兩行字瞄來瞄去,突然驚呼:“臥槽,這地方我熟啊,不就是阿衝上次請我們吃飯的地方嗎?就在我們學校附近!”


    梓楊也記起來了,去年暑假跟老王在他們醫學院混日子的時候,正好遇到阿衝“抓鬼”,後來阿衝認出了自己,還特意請他們到一個古色古香的飯店吃飯敘舊。


    “難道是阿衝?”


    “可是他要請咱吃飯就在h市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跑到s市呢?難道又去我們學校抓鬼了嗎?”老王又是一臉懵逼。


    “今天是幾號?”梓楊看著信紙上的日期問道。


    兩人都有些過糊塗了,看了下電腦上的日曆才發現,信紙上寫的日期就是今天,離上麵約定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了。


    就算他們坐最快的車從h市趕到s市起碼也要1個多小時,肯定來不及了。


    “走!”梓楊二話不說,抓起背包就往外衝。


    老王一看,急忙拎起還在打遊戲的小黑追了上去,“等等我!媽的!有人請吃飯你別想丟下我!”


    兩人坐上最快的一輛客車,趕到s市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梓楊看了看手表,早就過了約定的時間。但內心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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