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古道客棧的所有客人不得離開貢卆。


    這是天剛擦黑的時候瑤姐接到的徐警官電話通知,當時很多人都已經收拾完行李打算第二天撤了,除了喬雲霄和傷勢沒好的陸北深,還有打算留下來照顧陸北深和等待程燁方子欣消息的淩雙、陸北辰和顧初。所以,在接到這個通知後大家都惶惶不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人怨聲載道聲稱不想再在鬧鬼的客棧住下去。


    八點多鍾時徐警官帶著兩名警察來客棧了,其中一名警察進了程燁的房間,不多會下樓的時候把他們的東西都拎下來了。眾人紛紛猜測,陸北辰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著咖啡,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明鏡。


    程燁和方子欣出事了。


    果不其然,徐警官開始針對程燁和方子欣的事情跟每一位住客進行核實,後來瑤姐忍不住詢問,徐警官才透露西奈山上發現兩具屍體,現場有遺留下來的物品,還有最後的目擊者,他們有理由懷疑兩名受害者也許就是失蹤了的程燁和方子欣,但被害人的具體身份還要進一步驗證。


    這個時候背包客最多的就是風月古道客棧,再加上之前也有報警說有人失蹤,徐警官自然就想到了瑤姐這邊。當然,醫療組那邊警方也沒放過,挨個進行了盤問。


    陸北辰也接受了調查,不過他聲稱與程燁和方子欣不熟,並不清楚這期間兩人跟誰有過恩怨。鬧哄了一個多小時後警方離開,整個客棧都陷入死一般的寧靜,尤其是淩雙,呆呆地坐在門口,她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一群人高高興興地來,可再回去的時候就不再是完整的一隊人了。


    陸北深沒上前安慰,可實際上在喝東西的時候會時不時看她,看得出他挺擔心她的情緒。所有人都在沉默,但更有可能的是大多數人是被嚇到了,先是一個離奇的規矩,然後又出現血手印,現在竟有人命發生,貢卆這個地方處處透著詭異。沒有人回房間休息,有的人坐在湖畔旁,有的人在露天的桌子旁坐著,還有一些在大廳的咖啡桌,發呆的、喝酒的、抽煙的……


    夜不可避免地來臨了,除了客棧燈火通明,其他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滿天鋪了星辰,密密麻麻的,近乎掩蓋了月亮。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個姑娘尖叫道,“西奈山的屍體絕對不會是程燁和方子欣,咱們再給他們打電話,繼續打!”


    顧初悲涼地看著那位姑娘,她的臉上呈滿驚恐,嘴唇發抖,似乎在用最後一點力氣喊完了這句話。人在極度驚恐的時候就會爆發,正如這位姑娘一樣。這句話像是一枚魚雷,終於炸開了深海中的沉默,大家都開始情緒激動起來了,紛紛嚷著程燁和方子欣會沒事。


    喬雲霄從瑤姐那拿了一大瓶的青稞酒,坐下後開了蓋兒,順了四個杯子,問了句,“這件事你們怎麽看?”


    他對麵坐著陸北辰和顧初,身邊坐著陸北深,桌上是風幹的犛牛肉和三道簡單的小菜,因為西奈山發現屍體這件事,他們晚飯誰都沒吃好。陸北深接過一杯青稞酒,悶頭喝了一口,暫時沒發表意見。顧初趴在桌上,下巴抵著右手的手背,左手慢慢伸上前,手指頭在一杯裝滿青稞酒的酒杯上摸啊摸的,陸北辰見狀後,不著痕跡地將杯子移到了一邊,令她的手指頭撲了空,她歪頭不悅地看他,可他沒理會她眼神的抗議,也沒看她,開口對喬雲霄說,“山上的十有*是程燁和方子欣,隻是按照當地的警力情況,想要破案未必那麽容易。”


    喬雲霄沉默地喝著酒,許久後,又點了支煙。


    “良心建議,你們兩個也盡早打消對貢卆的念頭。”陸北辰將犛牛幹遞給了顧初,接著說,“這種地方規矩太多,未必是你們的良地。”


    顧初漫不經心地啃著犛牛幹,尋思著還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陸北辰,他竟也知道喬雲霄和陸北深來這的真實目的。可轉念一想,他本來就是陸家人,就算沒了股份和不參與陸門的生意,他也不可能說對自己家族的事絲毫不知,所以知道這些也並不奇怪。很顯然喬雲霄也想到了這點,抿了口酒笑了笑,“誰能想到商場上的死對頭能坐在這裏談天說地?”


    話畢他瞅了陸北深一眼,意有所指。陸北深拿著筷子正在跟一粒花生較勁,聞言後說,“什麽叫死對頭?不過就是爭塊地而已,價高者得,都是利益社會,還真當跟以前做生意似的打打殺殺?”


    喬雲霄倒是較真了,“我倒是想聽聽你對那塊地的看法。”


    陸北深半天夾不上那顆花生也就作罷了,筷子一放,喝了口青稞酒,半晌後坦言,“說實話?”


    “當然。”喬雲霄輕輕轉動著酒杯,“這個時候大家似乎都在一條船上。”


    陸北深朝著他一伸手,“給支煙。”


    喬雲霄摸過煙盒,從中抽出一支給他,又看了眼陸北辰,詢問他要不要。陸北辰原本怕嗆到顧初,但見客棧所有的窗子都開著的,通風極好也就點了下頭。顧初對於男人之間有關商場上的話題不感興趣,見淩雙還身形孤獨地坐在那,抱著大盤的犛牛幹就過去陪她坐著了。


    陸北深點了煙,深吸了一口後說,“貢卆這個地方的確適合開發,但說實在的,我有點打退堂鼓。”


    “因為死了人?”喬雲霄彈了彈煙灰問。


    “不,那個王族長太難搞定了。”陸北深吐了口煙圈,眼角眉梢略有倦怠,“如果都能用錢擺得平會一點事都沒有,最怕的就是有精神信仰的人,而且不是一個,是一群,我想砸錢都無的放矢。”


    喬雲霄若有所思。


    “哥,你的意見呢?”陸北深抬眼看陸北辰。


    陸北辰夾煙的手搭在窗台上,青白色的煙霧猶若細絲幽幽地向黑夜飄散,他說,“你現在是大中華區負責人,很多決定要靠你自己去做。但有句話總是對的,強扭的瓜不甜。如果你們想要強扭,就有做好承受強扭後果的準備。”


    喬雲霄歎了口氣,“我做生意這些年也從沒遇上過這種事,也許貢卆這個地方真的有邪氣。”


    “邪氣倒是未必,人為就更可怕。”


    喬雲霄笑看著陸北辰,“有時候不信命不行,也不知道是因為你來了就發生了命案,還是因為要發生敏感所以上天派你來了,冥冥中注定這玩意誰都說不準。”


    陸北深不悅地看著他,“喬總,顧初都嫁給我哥了,你說話就別失戀帶酸的了。”


    “陸總,你怎麽說也是大中華區的負責人,一口一個哥,沒斷奶?”喬雲霄譏諷。


    陸北深眉頭皺得更深,喬雲霄馬上跟他碰了一下酒杯,“差點忘了你身體不好,我賠罪。”


    “喬雲霄,你還真當我不敢跟你爭地是吧?”陸北深被他的話給激到了。


    似乎喬雲霄對付陸北深還是遊刃有餘的,故作驚訝地看向陸北辰,“怎麽你弟弟的病好了嗎?”


    “沒徹底好,所以隻能跟你做對手。”陸北辰輕描淡寫地回了句,然後抿了口酒。


    喬雲霄一怔,隨後哈哈一笑,拍了拍陸北深的肩膀,“哎,你哥損人的功夫比你強多了。”


    陸北深往旁邊靠了靠,躲開了他的手。陸北辰彈了煙灰,問陸北深,“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


    陸北辰也就不再多問了,北辰基金,不,現在應該叫做北深基金,已投入主要資金全麵開發顧家的藥方,依照之前的規定,藥方的所屬權屬顧家。陸北辰雖沒參與這件事,但想了解生物開發並不難,藥品開發挺順利的,而北深的病情通過藥物也能得到控製,這是他多欣慰的。


    喬雲霄又把話題轉到陸北辰身上了,還是程燁和方子欣的事,問他,“既然你預料到了當地破案的質量,那麽想怎樣?要不要插手?”


    陸北辰卻沒回答,煙頭靜靜燃燒,許久,一大截煙灰。喬雲霄盯著他,“你遲疑?”


    陸北辰這才彈了一下煙,煙灰悄無聲地落下,他抽了口煙,吐出,目光落在坐在門口陪著淩雙說話的顧初身上。“我不想讓她再經曆危險。”


    喬雲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少許又轉頭看向他,冷笑,“也許有你的地方就有死亡,她跟你在一起注定就要擔心受怕。”


    陸北深聽著這話很不舒服,敲了敲桌子,“喬雲霄,你會不會聊天?”


    “我說錯了嗎?”喬雲霄語氣冷淡,盯著陸北辰,“如果不是遇上你,也許顧初還安安穩穩地待在瓊州,更也許,顧思就不會死。”


    “喬雲霄你夠了。”陸北深低喝。


    喬雲霄沒再多說什麽,一仰頭將杯中酒喝光。


    就這樣,三人緘默了,自顧自地喝酒,可每個人都心事重重。許久後,陸北辰才低低說了句,“所以,我不想管這裏的事,我會帶著她盡早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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