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巍然軒,


    幾縷月光透過窗戶,shè進房內,一襲床簾下,卻也難遮掩嶽不群麵上的煩sè,他伸手翻開被褥,支起身子,過程中小心翼翼,深怕驚擾到身旁之人,隨手從床邊拿過外衫,剛披上,就聽一聲輕呼傳來,“師兄”


    嶽不群微愣了一下,轉過身來,卻見嬌妻正半仰著上身,泛著擔憂的神sè,凝望著他,


    “師妹,還是把你吵醒了!”


    寧中則語態溫柔道,“還在為大有的事煩心?”


    嶽不群輕輕頷首,頗有感慨的歎了口氣,道“這才短短幾年,大有就比我這作師父的還厲害,”


    寧中則輕柔地為他整了幾下衣衫,道“師兄,大有青出於藍,你應該高興才是,”


    “不錯,是該高興,卻也讓我不省心,”


    嶽不群頓了頓,接著道,


    “如今但凡江湖中人,誰不知道我華山派出了個絕世俊才,年紀輕輕,就身懷莫測功力,但也是這位俊才,接連斬殺數位同盟長輩,無法無天之極,這讓各路豪傑如何看待我華山派,看待我嶽不群,隻怕都在言傳我嶽不群隻會傳授弟子武功,卻不會教其品行!”


    “師兄,大有做了那麽事,無非也是為保我華山百年基業,就算其行有錯,但其心也可勉!”


    “就算如此,也不該這般直來直去,總是依仗武力,何況行事還這般狠辣,萬一三派掌教心寒,那我華山一派豈不要被孤立,一旦左冷禪傷愈,巧言蠱惑,而大有又再做錯事,那之前所作又有何用!”


    “不會的,各派掌門,但既然能從門中脫穎而出,又豈會不識大體,事關本門興衰存亡,定會三思後行,不會輕言受人蠱惑,”


    嶽不群眼中煩憂之sè遂去近半,有些自嘲的笑道,“想不到還是師妹你看得透徹,可惜的是,辟邪劍譜讓左冷禪奪走了,”


    “師兄,”寧中則握住嶽不群的手,輕喚了一聲,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有些疑惑的說道,


    “對了,師兄,我總覺得劍譜之事,尚有一些疑點,若是劍譜真的記有絕世劍法,大有何以會輕易放棄,此外,方才詢問平之劍譜之事時,他的神sè很是怪異,似乎有一種說不清的感情,隻怕其中定有隱情,”


    看著妻子此刻言行,那思索中不時皺起的眉頭,嶽不群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痛,隻覺rì間所作的決定,是如此明智,


    輕輕的反握住寧中則的手,嶽不群微低下頭,道“師妹,我有多久沒陪你去朝陽峰看rì出了,”


    寧中則一聽,饒是她年過中旬,依然臉sè微紅,“師兄,怎麽無端端的說起這個,如今你我都已漸老,還去追尋十幾年前的事作什麽,這成何體統!”話雖如此,但寧中則眼眸深處卻是掠過了一絲茫然,似乎在細細回憶,


    見妻子這般神情,嶽不群心痛再增,口中卻是輕笑道,“好好,不看rì出,那去落rì峰看rì落,”


    看著丈夫此刻神情,寧中則終究是明白過來了,眼中略顯複雜之sè,“師兄,難道你、、、”


    嶽不群點點頭,道“不錯,我打算不rì就將掌門之位傳給大有,餘下的rì子好好彌補這十數年來落下的時光,”


    “可是師兄,此次福州之行,大有不知落了多少正教群雄的臉麵,其中更是包括昆侖峨眉,以及少林,萬一rì後、、、不如再過些時間,等大有再年長幾歲,更老成些、、、”


    嶽不群微微搖頭,低語道,“不需要了,足夠了。。。足夠了!”


    這麽過了幾息,嶽不群輕拍了幾下妻子的手背,遂將它放入被褥中,轉身下了床,正了正衣衫,道,“師妹,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


    祖師祠堂,漆黑異常,隻餘神台上一隻火燭艱難的燃燒著,


    此時,陸猴兒正盤坐在蒲團上,凝神練氣,隻是偶爾周身會突然閃現一縷煞氣,攝人心神,更顯得一絲森森然的氣息,


    福州一行,陸猴兒雖功力jīng進不少,擊敗不少高手,甚至連左冷禪也無奈敗走,但並不是說他的功力已遠勝後者,無非是以元辰破碎那一刹那迸發的霸絕煞氣,再輔以十餘年來jīng修的劍意,方才取勝,若是此刻再與其一戰,勝負不過五五之分,


    突然,神台上的火燭搖曳了一下,


    陸猴兒隨即睜開眼眸,起身向來人躬身行禮,這一幕多麽熟悉,正是師徒二人時常深夜密談的場景,如此,可見師父依然待我一如既往,


    嶽不群看著麵前弟子,感慨頗多,“大有,你以弱冠之際,修得如此功力,讓為師欣慰之極!”


    陸猴兒微躬了一下身子,道,“師父謬讚了,若非師父破例將紫霞神功傳授,弟子也沒有今rì的成就!”


    嶽不群微微點頭,不忘本,不錯,但一想及他所行之事,又頭痛之極,“可你終究太狂傲了點,有些沉不住氣,左冷禪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必定會想盡一切方法,合並五派,到時嵩山封禪台上,必然演變成比劍奪帥,若能在那時決勝,一舉挫敗左冷禪,那麽極有可能繼任五嶽派掌門,就算左冷禪惱羞成怒,也可舉臂一揮,令得其餘三派出手,如此方才為上善之謀,對於發揚我華山派,亦是不可以言語估量!”


    “可是師父,”陸猴兒卻有著不同意見,直起身子,道,“二十年多前華山氣宗劍宗一戰,派中高手幾近隕落殆盡,羸弱已久,若是真的如左冷禪這般,妄圖侵吞四派,隻怕力有未逮,到時四派中人必定陽奉yīn違,甚至還會引起魔教的恐慌,以至大舉來襲,甚至數年來江湖共尊的第一高手,深居黑木崖的東方不敗也會出山,到時難免一場血戰,而那少林武當,百年來執正教之牛耳,一旦出現危及他們的勢力,怕也不會坐視不理,得失之間,甚至五五未知,”


    “再者,左冷禪修習的乃是冰魄一道,又因常年身居高位,頤指氣使,意境之中的冰山逐漸孕育出寒螭,若是任他繼續壯大,合並五派,到時心神氣合,功力jīng進在所難免,之後剿滅魔教,吞並武當少林,直至一統江湖,這一步步行來,怕是最後成就黑龍真身也未可知,因而弟子才提前發難,不給他半點機會,否則到時即便傾盡四派之力,也不見得能奈何得了他,那麽,華山百年基業也將拱手相送,”


    “何況,倘若由弟子出手與幾位師叔比試,隻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弟子的輩分平白矮了一截,即便能夠僥幸勝出,怕也壓服不住三位師叔,”


    嶽不群卻是斷然道,“這又何許擔心,在這之前,為師可將掌門之位傳給你,如此,輩分雖有差異,但地位就一般無二了,不過,為師想不到的是,你竟是想得這麽深遠,卻是為師有些疏忽,也有些想當然了,”


    雖然陸猴兒早知會這這一天,但此刻驟然聽聞,還是讓其心頭一凜,“師父,您如今正值秋鼎盛,切不可有此念想,何況弟子弱冠之際,經驗不足,如何能擔得如此大任!”


    嶽不群的臉sè頓時一變,泛起幾絲惱怒之sè,“什麽經驗不足,怕是舍不得那個妖女吧,若是傳了出去,堂堂華山掌門,卻娶了個魔教妖女、、、哼!”說到後來,嶽不群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師父、、、”陸猴兒開了幾下唇瓣,卻隻是吐出了兩個字,


    嶽不群一甩袖袍,一錘定音道,“不用再說,為師主意已決,不rì就會宣告江湖,將掌門之位傳承於你,”


    陸猴兒聽聞,麵上立時變幻不定,正當他目光一凝,眼中血絲乍現之時,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傳來,立時瓦解了他,


    “等繼位大寶後,華山大小事務即由你獨斷,當然,一切後果也將由你肩扛,”


    話語落後,嶽不群向著華山列位祖師的靈位叩服三拜,又上了三炷香,正當他要離去時,突然想及方才師妹所言,遂直接開口問道,


    “對了,為師想知道,林家的辟邪劍譜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你輕易任由左冷禪取走,而平之又支支吾吾,不言明其中要害,甚至不求為師作主,”


    陸猴兒沉默了一兩息,組織了一下話語,方才說道,“弟子不敢隱瞞,這辟邪劍譜乃是當年遠圖公觀悟我華山先祖嶽肅蔡子峰手中之葵花寶典,創下的七十二路絕妙劍法,遠圖公便是借此縱橫閩南一代黑白兩道,創立福威鏢局,”


    頓了一頓,又繼續道“此劍法主修內功,乃分屬yīn陽之道,劍勢飄忽邪異,但練此劍法,卻有一個大難關,”說到這,陸猴兒似乎思慮該不該說,或者該如何說,


    “什麽大難關?”嶽不群眼中閃過一絲急切,


    陸猴兒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yù練神功,揮刀自宮、、”


    “什麽!”嶽不群聽聞,頓時神sè大變,微喘好幾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卻也沉默了下來,


    整整十數息,他才悠悠開口道,“這就難怪了,為何林鎮南父子二人功夫平平,家傳劍法也練得似是而非,豪無半點驚人之處,原來是缺失了其中的竅門心法,”


    似是想到了什麽,嶽不群眉頭微微皺起了一點,“不過,即便左冷禪不敢修習此功法,但以他的武學修為,單單觀悟劍譜,隻怕也會有所感悟,一旦他自覺功力有所jīng進,足以鎮壓住你,到時高舉五嶽令旗,轄令其餘三派向我華山興師問罪,你讓為師如何置之!”


    陸猴兒淡然一笑,道,“這一點師父無需擔心,這辟邪劍法雖然邪異,卻是走yīn陽之道,除非左冷禪打算從頭修煉,而沒有其獨特的運氣法門的話,這七十二路劍法,要來又有何用!”


    然而嶽不群眉宇間的憂sè不減反增,“若為師沒記錯的話,那個歐陽權興師動眾前來,就是為了林家的辟邪劍譜,倘若左冷禪用以作為籌碼,與東廠曹少欽合謀呢?一個左冷禪就難以抵擋了,再加上一個曹少欽,這、、、”


    然陸猴兒依然毫無半點憂sè,“這一點,弟子也早早想過,曹少欽提督東廠,又身為司禮監大太監,仗著皇帝寵信,結黨營私,權傾朝野,加之一身深厚功力,又怎麽會不引來皇帝的猜忌呢,自古曆朝曆代的大臣不得善終者有三,曹少欽已占據其一,臣者勢大,威懾朝廷,長此以往,定然導致兵戎相見,若是他再於此時與江湖草莽勾結,那麽,皇帝必定忍無可忍!”


    “哦?!”嶽不群有些驚訝的看著麵前的弟子,“可你方才也說了,曹少欽深得皇帝寵信,又何以會殺他呢!豈不前後相孚?”


    “那隻是以前,人是會變的,否則,若無皇帝私下庇護,區區一個朱恒,又如何逃得出京城,殘喘至今,”


    “大有,這些年來,要你瞻前顧後,甚至委曲求全,真是苦了你了、、、”嶽不群看著眼前的弟子,心頭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其實自己何嚐不是這樣,一直以來如履薄冰,不曾有懈怠,


    嶽不群又站立了一會,凝視了一下師尊的靈位,遂邁步向外行去,當行至門口時,卻是停了下來,聲音極為低沉的道,


    “朝陽峰,是個看rì出的好去處!”


    言罷,嶽不群就直接跨出正門,消失於夜s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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