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就開始在情人節,在一個暗波湧動、喧嘩騷動的城市,紐約。


    手機滴的一聲響了“姐,我去洛杉磯找我的真愛了,兩周以後回來”。這是我的弟弟許述,不是親的,是一見如故下認的。


    “靠,你不是在跟貌美如花的呂萱約會嗎?”


    “是,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愛她。所以我要去洛杉磯,去找回我自己,然後知道誰是我的真愛。”


    “哦,那一路順風。”


    合上手機的一刹那,我突然想起,愛這個詞,在紐約是不流行的。已經有多久,沒有人認真的說起過、甚至討論過這個詞了。也就是我弟弟這樣的搞藝術的人才會從東岸跑到西岸,就是為了這麽一個詞。紐約少的不是俊男靚女,不是有款有型,不是搭夥過日子,而真的是,一個遺失已經很久的東西、一種感情,叫作愛。


    情人節,據我觀察,是用來讓單身的人feelworse的一個節日。真正的情侶過的是anniversary,他們有自己的節日,而且是僅僅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節日。真的跟大眾一起過的,那叫國慶,或者叫萬聖節。所以基本上,情人節除了讓剛開始交往的情侶花血本吃個套餐、買99朵玫瑰以外,其作用無外乎於提醒很多人:這是一個你沒資格過的節日。period。


    於是,這個北美的chinesmunity不安分了。外號賽金花的紐約交際花joseline不負眾望的組織了一場speeddating。


    joseline本人生活的主要任務是玩。從bryantpark的溜冰場,到新開的ktv,到波希米亞風味的餐館,沒有她沒去過的地方。joseline的另外一個任務是update她的facebook,吃飯唱歌野營,無時無刻的不留下玉照倩影,飛速的用高科技手段上傳到萬人爭睹的facebook,以告訴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她生活的很好。透過她的facebook照片,你甚至可以如臨現場的想象到她大叫一聲:大家先不要動筷子,讓我拍張照片再說~


    賽金花,akajoseline,貌不出眾、體不驚人,但是身邊有一幫忠實的追隨者。


    需要更正一下說,大家對“交際花”那個詞的認識是錯誤的。很多人的普遍印象來自於《日出》。但是陳白露用我們今天的modernliterature來定義,是屬於大眾二奶。這種長的漂亮而又會周旋的女人,基本上一出市場就會被包掉的。那種沒有被包掉、卻頻頻出現在大眾視線的,沒事就登場亮相的,那才叫做交際花。所以,話說回來,交際花不會太漂亮。不信看看你們城市的所謂圈子裏的”名人”。


    賽金花在外麵混了很多年。據說當年還被一生物男收服結了婚,江湖傳說而已。紐約這個地方,結過婚的說自己背景清白、沒結婚的說自己分居兩地,誰都沒空去調查一下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大家外出一起吃飯唱歌hiking,好的跟什麽似的,回家就是一個人電腦電視沙發,連電話都不會響。所以,賽金花的故事,猶如很多江湖傳說一下,大家聽過作罷。很多人知道的隻是,她還是出來混,還組織很多活動。


    紐約的華人社交圈說大不大。就那麽幾個圈子,吃飯唱歌的,打球運動的,藝術文化的,幾個圈主見麵點頭打招呼。說小不小,當幾個優質華爾街男作為新麵孔出現在speeddatingentrance口的時候,賽金花開始感覺自己低估了紐約男人的實力。她開始後悔衣服的領口不夠低。


    speeddating不像任何人想象的,譬如一群猥瑣男,穿著polot-shirt,還特意敞開兩個扣子,油膩膩的頭發,一副s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或者譬如一群如饑似渴的女子,風花雪月的短裙高筒靴,一律煙熏妝的模樣。而是出乎意料的,一群很decent的男女。而這群男女是從來沒有在任何party或者clubbing裏麵出現過的。


    霎時間,大家開始想,是不是紐約還有很多不出來混的優質人士,隱藏在民間。


    speeddating如火如荼。每個人安排的5分鍾長談顯然不夠,大家都不肯換座位。以至於賽金花不得不幾次用麥克風高聲呼喊:請大家講秩序!


    這是後來我聽到的傳言。


    其實情人節那天,我很無聊的一個人捧著一盒冰激淩,坐在電視機前,悠然自得的看flix的電影,好像這個城市所有的騷動都與我無關。


    許述在洛杉磯的遭遇不比我好到哪裏去。事實上,飛機著陸洛杉磯的一刹那,他立刻知道自己心裏真正愛的,是他的前女友。於是他去敲她在洛杉磯的門。與此同時,她正在澳洲回美國的飛機上。他連打電話都找不到她,於是開車去了拉斯維加斯。


    一個執意去尋找愛的人,一個對愛已經不相信的人,一個在西岸,一個在東岸,都是孤獨一人度過了meanttobe成雙成對的節日。


    “你我殊途同歸嘛。”我說。


    許述嘴一撇,翻了個白眼,“你也不知道安慰我幾句。”


    “我相信你的把妹實力。再說,是你不要她的,怎麽也輪不到你被安慰吧?”我說,“不過話說,你那麽愛她,怎麽會不要她?”


    “說來話長。”


    "thenmakeitshort."


    “我受不了她的生活方式,成天不是樂隊就是宗教,不到早上6點不睡覺。我也是個搞藝術的人,可是我知道藝術應該和創作有關,不應該和生活方式有關。”


    “那呂萱呢?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不可能。”


    “拽了你。人家是紐約一枝花,社交界的寵兒,facebook上的profilepicture一天一更新......”


    “跟我有什麽關係?她是很漂亮,其實我已經搞定她了。可是,和她在一起根本沒有辦法談話。”


    “比如?”


    “比如她所有的話題都是她自己,怎麽漂亮,怎麽受男人追捧。說句俗一點的,兩個人在一起,總不能下了床就沒話說吧。其實如果她不開口說那些一點沒邏輯的話,當初我還是挺喜歡她的。”說完,他捧起麵條來喝完了最後一口湯。


    我漫不經心的用麵包在,“你確定你知道什麽是愛?”


    他放下湯碗和筷子,很認真的抬起頭:“當然。那種s去活來的感覺。”


    油條失手掉到了豆漿裏,團團打轉。


    我覺得許述不屬於紐約。這個地方的人不談論愛。紐約流行的是speeddating,match,craigslist上的missedconnection。歸結起來就是兩大類人:急著要結婚的,和尋找一夜情的。


    前一類的,通常會在認識半年內結婚。雙方隻要年齡出入不太大就可以了。其他什麽身高,學曆,收入,都是可以將就的。基本上,談愛好,談人生哲理這種事情,要麽等到老,要麽等到離婚。


    後一類的,是一個饑渴和無聊人群的組合。有些純粹出於生理需要;有些就拿性當大麻,比如賽金花圈子裏的人。


    我歎了口氣,“那你打算怎麽辦?”


    許述拿起茶壺給兩個杯子倒滿茶,把自己的一飲而盡,說,“把她追回來。”


    “等下,讓我回個短信。”許述說,“艾小楊又不甘寂寞了。”


    “你妹的,又調戲我閨蜜。”


    "imissyoutoo.kisses."許述一邊飛快的按鍵,一邊口述。抬頭一臉壞笑。


    艾小楊其實是個男生,細膩溫婉,我無數次的wishhewasgay。在接受了他不可能是gay這一情況下,我還是很大度的依然把他作為我的閨蜜。每天早晨,艾小楊和許述都以一條曖昧短信拉開一天的序幕。


    艾小楊的出現,提醒我其實紐約還有一類在“找”伴侶的人。應該說是貌似在找。為什麽說貌似?因為找這個詞,其賓語一定是一樣曾經屬於你,或者未來會屬於你的東西。如果這樣東西不會屬於你,那不叫找,那叫dream。


    這群人的特性就是,一直執著“找”一個完美的東西:美麗的女性,體貼善良,highprofile,懂你,願意洗手做羹湯。英俊的男性,俠骨柔情,風度翩翩,會賺錢會顧家,會送上你喜歡的禮物。


    這個別說是找,是不是存在還是一個問題。


    所以價高無市就成為紐約一個普遍現象。


    經常可以看到一桌人一起吃飯,男男女女十幾二十人,個個都單身,個個都感歎紐約難找男/女朋友。坑爹的用眼角的餘光掃視同桌的異性,搞得服務生恨不得用韓式燒烤的那種鐵夾把人一個個夾出來,兩個一堆放整齊,看你們誰還叫喚。


    可問題就是,外人看的那個“恨不得”,裏麵的人完全不覺得。


    比如紐約著名的李又哥,大家都覺得他應該和一個跟他身高差不多的女生、外表其貌不揚的(meaning,比他長的好一點)的女生在一起。可是他完全沒那個心。他喜歡年輕版的林青霞。就算不美貌,他說,也應該是個才女。大家起哄說賽金花算是才女了,你們倆好歹也算各自占山為王的兩個紐約圈主。又哥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不好看。


    又比如王佳佳,整天見人就哀嚎,說要找男朋友。條件是:身高1米8以上,有錢人好,6pax,32到35歲,沒婚史。大家怵然搖頭說,英國王子也達不到你的要求。


    所以,這些人,或許並不是真的在找一個伴侶。他們尋找的,是自己身上缺失的東西。這樣東西,在自身努力達不到的情況下,隻能通過尋找另一半來實現。


    可是,問題是,在所有這些硬件條件開出的時候,愛,似乎不能fitintoanycategory。


    “呂萱和艾小楊是朋友,千萬別告訴艾小楊我上過呂萱啊,切記切記。”許述叩頭如搗蒜。


    許述的緊張是可以理解的。一,他無論多不喜歡一個女孩子也不會去中傷別人;二,呂萱對他的確很瘋狂,萬一事情泄漏,不知道她會怎樣。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許述開始追的呂萱,其實也沒費多少力氣,第三天倆人就上床了。這算是慢的,在紐約,通常是大家見麵以後先上床,對床上滿意再開始談感情。然後呢,呂萱,這個紐約的一枝花,告訴許述我實在看不上你。


    於是呂萱枚舉了一係列要麽比許述有錢,要麽比許述帥,要麽比許述高的追求者。許述,sometimes被譽為殘疾人運動會智障組冠軍,努力了一下,又努力了一下,於是放棄了。殊不知呂萱,正如很多紐約的女孩子一樣,覺得男人跟自己flirt一下就隻追求自己了,整天覺得自己崇拜者無數,但是永遠處於寂寞狀態,不甘心之下又喜歡拿出來炫耀,總之意思就是我不是沒人追,我是要求比較高。


    許述不怎麽聯係呂萱的時候,呂萱開始頻繁的電話短信。許述還是出來跟她吃吃飯什麽的,但是每次談話都是有關呂萱的追求者如何的對她五體投地。許述是個搞藝術的,腦子裏多少有點opinion,但是他每次一提到一個電影或者一本書,總會被呂萱很有技巧的打斷,然後又很自然的過度到她自己是如何完美的。


    然後許述累了,覺得眼前這個花一樣的女子雖然迷人,但是他無法愛上她。於是他去了洛杉磯。與此同時,呂萱通過socialmedia把許述黑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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