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漸寬終不悔,抄寫句子人憔悴。


    我勸天公重抖擻,天公讓我抄句子。


    天生我材必有用,關鍵時刻抄句子。


    洛親友如相問,就說我在抄句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要抄句子一大堆。


    人生自古誰無死,死了也要抄句子。


    我裏哼著這些被我改編過的詩詞,手也沒閑著,正執筆一筆一畫的抄寫句子。別看我字寫的不咋樣,對用紙可有講究。眼下鋪在我上的紙是薛濤箋,顏深紅,花紋巧豔麗,看起來賞心悅目,鬱的心瞬間轉晴,猶如外麵的朝一樣。


    “三寶,你在裏麵嗎?”


    是吉祥公主的聲音,我扯著嗓子回:“在,奴才子不便,公主你推門來吧。”


    吉祥公主來了,她穿著殷紅繡牡丹紋的薄襖子和一條深紅百褶,頭上簪著一支巧奪天工的桃花形狀的玉簪,愈加襯出她一臉喜。


    “三寶,你還好吧?昨天我就想來看你,奈何在恩榮宴玩了個盡興,直到三更時分才下,也就不好來攪了你的清夢。”


    我知她是來分享昨與晏卿相會的戰果,“公主有要事在,還想著來看奴才,奴才感不盡。”


    吉祥公主拿起一張抄好了句子的薛濤箋,笑哈哈:“這句話你抄了這麽多遍,是你自願寫的還是皇兄命你寫的?”


    “一半一半吧。”抄寫句子既可以分散我對痛和心痛的注意力,又可以表現出我對皇帝的忠心不二,何樂而不為呢?是以,我此生頭一遭抄句子抄的特別認真。


    “三寶,你還剩下多少要寫的?”


    “沒算過,應該還有很多吧。”


    “要不我幫你抄吧?”


    “多謝公主美意,奴才不勝感,隻是這份差事乃奴才分內之事,不好假手於他人。若公主誠意想幫,煩請替奴才數數已經抄寫多少條了。”


    吉祥公主也跟我一樣在上,原本並不算很寬的鋪,顯得很是擁擠。


    “一二三四……五十……一百……”


    聽吉祥公主數數,我甚是煩躁。


    好在吉祥公主暫停數數,開口:“三寶,四張薛濤箋上大概有一百條句子,你照著這個數往下算就可以了。”


    “謝過吉祥公主,奴才萬分感。”


    吉祥公主拍了拍我的肩膀,“三寶,你今有些不大對勁,一大早竟說了三個感。”


    “有禮貌是一種傳統美德,奴才以前不懂事,現在要開始改。”


    “三寶,打板子打的是吧?”


    我點頭。


    “可你好像被打的是腦子一般,完全換了一個人。”


    “沒錯,打了二十大板後,奴才想通了很多事。皇上是一個明君,奴才應該盡心侍奉左右,不再做那些混賬事。”也好趁此機會,與晏卿相忘於江湖,自此他走他的關,我過我的獨木橋吧。


    吉祥公主很是欣,“沒想到我皇兄眼光真好,看出來你是可造之材。三寶,你知嗎?昨恩榮宴上,我穿上前兩天咱們買的男裝,與晏卿說了很多話。他……”


    我不願聽下去,“公主,奴才今子好些了,得去伺候皇上了。”


    吉祥公主麵有異,見我忍痛決的下了,“三寶,你看起來傷還是很嚴重。”


    我苦笑:“奴才子賤,打二十大板不打,已休息了一整天,奴才已經非常知足了。吉祥公主,奴才要換衣服了。”


    吉祥公主看著我穿著白褻衣褻,沒說什麽就走了。


    穿戴整齊後,我兩手叉著,忍著痛,一瘸一拐的走著,不少小宦官在背後看我的笑話。我不甚在意,繼續走著來到了禦書房。皇帝不在,問了一個小宦官才知,現在剛到辰時七點,皇帝還在朝上


    與眾大臣議政。


    我想起徐忠師傅吩咐過,有空要把禦書房裏桌椅案幾一,各種物件要擺放整齊。我從未過這些雜物,但在丞相府裏見過下人們桌子之類的,我便有樣學樣,打了一桶,將抹布浸,細致的洗禦書房裏的每一樣東西。


    從前我覺得做這些活沒什麽意思,哪有去外麵玩好呢?現在,偌大的禦書房裏安靜無聲,隻有我一人在打掃衛生,我細致的拭每一樣東西,竟慢慢沉浸其中,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好似這世間隻有我和禦書房裏的各種東西,無自拔。


    正當我轉過去一個博古架,竟撞到一個高大的男子,嚇得我六神無主,飛魄散。


    看見我捂著撲通直跳的小心髒,皇帝問:“朕有這麽可怕?”


    “皇上恕罪,是奴才唐突了。”奇怪,皇帝走路怎麽絲毫沒有聲音?


    今皇帝穿著一圓領棕繡祥雲的常服,兩臂和前皆有三團蟠圖案,頭戴烏紗帽。那出的紅白領,將這一略顯暗淡的衣服提了幾個調,低調內斂,畫點睛。


    “朕在你後站了許久。”


    “皇上恕罪,奴才洗這些桌椅太入神了,沒有注意到皇上來,未曾跪拜行禮,奴才該死。”


    我作勢屈膝要跪下去,皇帝卻:“難得你有這份心,免禮吧。”


    皇帝坐到案幾前,我殷勤問:“皇上可曾用過早膳?”


    “未。”


    這般惜字如金,也就我理解能力好些,能明白過來。“奴才這就安排人布置早膳,皇上稍等。”


    我要跨出禦書房的門檻時,皇帝問:“今天,太打北邊出來了嗎?”


    我一臉茫然,沒反應過來,下意識了一聲。


    “沒什麽,去吧。”


    如果我沒看錯,皇帝百年不變的冰山臉竟有一絲笑意,可惜的是稍縱即逝,我還來不及多看幾眼。


    皇帝吃過早膳後,我準備開展掃盤行,“三寶,朕授予晏卿詹事府府丞一職,你以為如何?”


    我隻知詹事府詹事是三品官,想來這詹事府府丞官級要小一些。我低下頭,“回皇上,奴才不敢妄議朝政。奴才雖愚鈍,卻也知皇上聖明,您的安排自然是極好的。”


    “看來二十大板沒白挨。”


    這是誇我還是變著損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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