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問題,我腦子也是鏽了,我從沒做過菜,皇帝吃了不吐就算萬幸。


    皇帝在中什麽好菜沒吃過?山珍海,魚翅鮑魚,全各地的時令蔬菜隻要他想吃,就沒有吃不到的。我能做的飯菜,必須簡單,容易上手,零失敗。


    不知怎地,我忽然想起我那去世多年的娘。小時候我頑皮好,時常會磕著這裏碰到那裏,新衣服穿出去玩一天,回家的時候就是破衣爛衫。我那臣爹在管教我這一方麵,絕對的嚴父角。他很少打我,但經常把我關在祠堂裏,不給我飯吃。


    天可憐見,對一個小孩子最大的懲罰除了往死裏打之外,便是不給飯吃。人忙碌一世也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更何況小孩子口之旺盛,上躥下跳的,消化極快。往往每次還沒關我一個時辰,我便餓的前貼後背,求我那臣爹放過我這個小兔崽子。


    可我那臣爹每次把我關起來,就把祠堂鎖上,我天天不應,地地不靈,看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嚇個半死。下人們不敢違背我那臣爹的旨意,任由我哭鬧,隻有我娘,拖著病泱泱的,親自在小廚房煮一碗麵。祠堂上方有個天井,我娘不好,不了那麽高,她在門外著急,命一個會三腳貓功夫的丫鬟送麵給我吃。也許是太餓了,也許是一碗麵裏傾注了我娘太多的在裏麵,每次吃來我都覺得是人間美,就算大和烤鴨也無與之媲美。


    後來我漸漸大了,我那臣爹懲罰我的次數少,我偶爾饞了,便要我娘親自煮麵給我吃。我娘煮的麵,會放絲和一些蔬菜,也不拘著是什麽蔬菜,青菜、大白菜、菠菜等,手邊有什麽蔬菜便放去。我娘很從容的煮麵,那種從容,我很少在婦人們上看到。我娘不好,但她從不怨天憂人,隻怪自己不好,不能多陪我幾年。


    簡簡單單一碗麵,葷素搭配,裏麵卻蘊含著我娘濃濃的。現在想來,我真是忒不懂事,我慢慢長大,我娘的越來越不好,我卻因為好那一口,時常讓我娘勞,委實是不孝。


    我想通了,不管我做什麽吃的,皇帝要是討厭我,就算我做出絕世美,皇帝還是要治我的罪。何不借此機會,緬懷一下我娘?


    禦膳房有兩個禦廚和四個打雜的人值班,他們原本在隔壁閑聊,聽到我在這邊清洗灶台,便都趕過來。兩個禦廚,一個胖的禦廚甲,一個非常胖禦廚乙,四個打雜的也都不瘦。我與禦膳房的總廚相熟,跟這些禦廚和打雜的隻是混了個臉熟,並不知他們的名字,姑且就這麽排著甲乙丙丁的吧。


    打雜的兩人很識時務的搶過鍋刷,說:“三寶公公,刷鍋這種活,留著我們來就行。”


    皇帝讓我做飯菜,並沒有說我一定要親自刷鍋,於是我感謝他們,把雙手用手巾後,站到了一旁。


    禦廚甲問:“三寶公公,都二更天了,你不在乾清伺候皇上就寢,怎地來禦膳房刷鍋?”


    我麵苦相,回:“說來也丟人,咱家也不怕你們笑話,咱家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沒用晚膳,咱家來一些吃的給皇上,稍作補償。”


    禦廚乙捋起袖子,說:“三寶公公,這有何難?你跟我們說,皇上想吃什麽,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我們便給你出來,你也好盡快去差。”


    禦廚乙願意仗義相助,我還是頗為感。但皇帝指名要我做菜,我又不好明說,萬一傳出去,我明天就是皇裏行走的笑話。我說自己主做菜給皇帝吃,顯示出我思想覺悟高,對皇帝好!


    我對他們說:“兩位禦廚的好意,咱家心領了。咱家惹了皇上不高興,要歉,自然要親手做才有誠意。你們雖不能代勞,但咱家想請你們指點一二,不知你們可願意幫忙?”


    “這有何難?”


    “三寶公公,你想做什麽?”


    看禦廚甲和禦廚乙踴躍幫忙,我甚是欣,“兩位禦廚,說來也不怕你們笑話,咱家想給皇上做一碗麵。”


    “麵……”


    禦廚甲和禦廚乙兩人說話語氣出奇的一致,都是帶有意深長的意思。他們這是嫌棄我做的東西太沒技術含量?我繼續:“兩位禦廚,你們什麽菜都會做,可咱家連怎麽掂鍋都不會,隻能做簡單一點的。像集市上,十文錢一碗的麵,賣的很火爆。皇帝吃慣了細食物,偶爾吃一碗麵,說不定會喜歡呢?若是你們能指點咱家做一碗美的麵,待皇上猴年馬月給咱家發了月錢後,咱家一定重謝。”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怕他們嘲笑,繼續賣慘:“實不相瞞,皇上看咱家不順眼,早把咱家的月錢罰光了。兩位大廚,你們就幫幫忙吧。要是咱家做不出一碗美的麵,說不定皇上把咱家逐出。咱家是一個淨過的人,出去也是惹人笑話,沒過活。”


    禦廚甲和禦廚乙十分容,一個個的拍脯表示一定要幫我完成心願。四個打雜的也不閑著,拿麵條、洗蔥、生火等。原本空又冷清的禦膳房,不一會兒便忙的熱火朝天。


    在兩位禦廚的指導下,我煮了七次麵,第一次麵煮成了一坨一坨的,倒掉;第二次鹽放多了,倒掉;第三次,油放太多了,倒掉;第四次,出鍋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碗,倒掉;第五次,麵很完美,但是蛋煮的散成蛋花,倒掉;第六次,出鍋之前蔥花和生薑撒的太多了,倒掉。如此失敗了六次,第七次出鍋,才算完成了一碗可以上得了台麵的麵。


    因為我整個人太,手不停的搖晃,本無拿食盒。好不容易費了那麽大的力氣才做了一碗麵,萬萬不能在路上打翻了。於是,我央求兩個打雜的兄弟隨我一起帶著食盒去乾清。


    雖然出鍋之前,兩位禦廚親自品嚐,說不錯。我自己也嚐了一口,雖然跟我娘做的麵不一樣,但十分鮮美,不錯。可我還是不放心,不知是否合乎皇帝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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