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石子跳下飛劍,右手微掐劍訣,心念一動,“罡風烈火劍”迅疾變小,飛入頭頂百會穴循經直下丹田氣海,在金丹上盤旋溫養。


    麵前這座三十層的輝煌高閣在中土九大洞天著名建築裏絕對排的上號。飛簷重瓦,朱閣萬千,藍天下格外壯麗。靈石子沒有走正殿角門,背著手慢慢繞過大殿的高牆,走到後麵高閣第一層大廳裏。


    掌門靈虛子的三弟子楚懷早已等候在此,見他來了上前恭敬道:“師父正在等首座師叔。”


    “嗯。”靈石子淡淡點點頭。


    靈虛子的住處在二十八層左翼,整整一層樓麵都是他個人會客室和練功室。走過廊橋,盡頭的朱紅大門緊閉,門兩旁立著兩尊黑玉石像,一龍一鳳,通體黑光流轉,栩栩如生,有兩丈高下,看上去幾欲騰空而起。


    靈石子知道它們確實會飛。隻要有外敵侵入,它們真的就會活過來。這兩尊黑玉石像隻是這裏繁複的禁製之一。


    朱紅大門自動打開,門裏頭是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盡頭,靈虛子正朝他招手。靈石子搖搖晃晃邁進大門,走得幾步,大門便在身後無聲關起。


    “進來吧。”靈虛子眉頭微皺,看上去很有疲色,先自轉身走進會客室。


    靈石子身形微晃,眨眼已在會客室門裏。


    這是間空空蕩蕩的大房間,窗正大開,透過外麵的回廊,對麵白玉廣場和乾坤台的動靜一覽無餘。地麵鋪了厚厚的火浣布地毯,踩在上麵涼絲絲的非常柔軟和舒服。中央有張很大的紫檀矮幾,靈虛子盤腿坐在幾旁,幾上已經擺好一套白玉茶具。


    小小的精雕細琢的透明白玉茶壺裏麵仿佛有團火在不停滾動,映得整個玉茶壺紅彤彤的,壺口正冒出奇異的火紅蒸汽。


    靈石子眼睛一亮:“火龍茶!師兄待我不薄,連這個都舍得拿出來。”三步並兩步走過去一屁股歪在矮幾旁,自己動手拿起隻小小的火玉茶杯,先自滿滿斟了杯火龍茶便往喉嚨口裏一倒。


    一根滾燙火線直衝入腹,刹那肚子像是著火般燒起來,靈石子幹巴黑臉瞬間通紅,默運玄功,火團在丹田裏連轉九圈。靈石子張開嘴,呼的聲吐出口火紅熱氣。肚子裏暖烘烘的,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靈虛子也為自己動手倒了杯火龍茶,隻是卻不像靈石子般一口吞下,而是慢慢小口小口地啜著。


    靈石子有些羨慕:“掌門師兄修為越發精進,火龍茶能這樣喝,也隻有元嬰期的師兄你可以辦到。”


    靈虛子把小杯裏最後一口火龍茶喝下,徐徐吐出口火紅熱氣,麵露苦笑:“師弟你就別嘲笑我了。你清楚我是靠什麽才修到元嬰期的。這麽多天材地寶還有靈丹拿來當飯吃,如果修不到元嬰期我自己找塊豆腐撞死罷。”


    靈石子正色道:“師兄快別這樣想。身為掌門事務繁重,如果拋下那些煩人事一心修煉,你早就憑自己本事修到元嬰期。靠丹藥成就的修為始終根基不穩,說起來師兄你是大虧啊!以後還是多花時間多多穩固修為,有些事急也急不來,幹脆慢慢做。”


    “唉——”靈虛子長長歎氣,大補元氣的火龍茶喝下後臉色雖然好些,隻是仍然掩不住麵上的焦灼之色,“師弟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能放手麽?如今仙宗魔宗勢同水火,上古靈局之期眼看將到。早是風雨飄搖動蕩又生。我能安穩做我的掌門、成天不顧門裏事務一心修煉?辦不到啊……”他又長長歎口氣。


    靈石子壓低聲音:“難道魔宗那邊又有動靜?”


    “嗯。”靈虛子點點頭,“這事你心裏有數就好,先不要說出去。”


    靈石子點點頭,麵色陰沉下來。


    靈虛子也自長籲短歎,半晌道:“我要去一次奪天穀。”


    靈石子頓時皺眉:“難道……”


    “嗯,又鬧了。奪天穀早前傳書,說今年我們要的靈丹數量實在辦不到。我已傳書宗主玄戌子,他說讓我先去私下找青易子談,實在不行他再下仙宗令。不過你也知道,這樣我們就把奪天穀得罪死了,不到萬不得已我實在不願意這樣做。”靈虛子眉頭皺得緊緊的。


    “奪天北穀穀主青易子那老家夥確實難說話,不如找南穀穀主青琴子試試,她看上去倒是個好說話的。”靈石子建議。


    “這你就有所不知。青琴子到底是女修,性格溫良不愛出頭,從來不跟師兄青易子唱反調,根本就是惟青易子命是從。找她沒用。”


    “到底少多少?數目差很多麽?”


    “各種需要的靈丹都少一半。”


    “什麽!”靈石子大驚失色,“他們搞什麽鬼!存心給我們九離門難堪?”


    “除了昆侖、峨嵋、崆峒、朝真和蓬萊數量隻減少一成,別的四派包括我們九離門都是減少一半。新洛掌門元貞子都氣瘋了,聽說已經去了奪天穀討說法。碧霄宮和玄委派至今毫無動靜,像是不置可否。不過他們兩派一向行事低調,弟子人數又少,怕是根本無所謂。”


    “好歹我們九離門排名還在崆峒和蓬萊之上,為什麽他們有我們反倒沒有?柿子揀軟的捏!覺得我們好欺負?”靈石子氣不打一處來。


    “蓬萊島主隱澤子跟青琴子有舊交,少誰都不會少蓬萊一份。就連青易子都要給青琴子幾分薄麵,可我們憑什麽?”靈虛子無可奈何地苦笑:“崆峒你更清楚,跟峨嵋一向同氣連枝。”


    “這倒是,大夥心知肚明罷!早知如此,師兄您當初應該勾引勾引青琴子。”靈石子摸著胡子苦笑,“玩笑話。隻是如今還得靠裙帶關係,這哪像仙宗!比凡間還不如。”


    “這話我們私下說笑罷了,可別說出去。”靈虛子提醒道。


    “師兄放心。我知道好歹。”靈石子頓頓又道:“幸好今年新弟子不多,我們曆年所積的築基丹勉強夠用,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他連火龍茶都無心再喝,撚著老鼠胡子眉頭皺得緊緊的。


    “夠用不是好事。今年放出消息大開山門,本想收的弟子肯定是往年幾倍,不料反倒少了一半。除了幾個天資出眾的,有些弟子以後隻怕要靈丹當飯吃。老實說你愁不愁?!”


    “正是。我本想找你多要點築基丹、補靈丹和火元丹呢。築基丹一人一顆數量倒是固定。嗯,楚宏那顆就免了,可以省一顆,但補靈丹和火元丹最好多多益善。”靈石子看向靈虛子,明知道他為難,可是實在沒法子。


    “我清楚你的難處。為了這批新弟子我就豁出這張老臉去求青易子,你幫忙打點打點,金燈花要多帶點去,他們正好要這個,也好多換點‘鞏心丹’回來。別的麽,說不得,那株萬年靈芝隻好采了。”靈虛子滿臉肉痛,眼皮都在不自覺地抽搐。


    兩人再次沉默下來。靈石子的老鼠胡子都被自己不知不覺撚斷幾根,卻絲毫未覺。半晌他長長歎口氣:“老是依靠奪天穀的靈丹也不是辦法,師兄我們要早做打算。隻是我們不擅長煉丹,就算守著火靈眼也不成,何況……”


    “何況那些重要靈丹的主藥都在奪天穀那處上古仙田裏,我們根本沒辦法。”靈虛子接上了他的話,“本想選些資質好的弟子送到返魂穀,跟藥老學學煉製些尋常丹藥,總好過一直仰人鼻息。可千算萬算算漏了凡間開戰,連我們幾處俗家道觀都被打沒了。廣收門徒的計劃泡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靈虛子長籲短歎,眉頭緊鎖。看到他這副樣子,靈石子實在擔憂。靈虛子很難,自從當上掌門,外人看來風光無比,其實多少隱憂不足為外人道。


    靈石子自己也愁,可是隻得打起精神勉強笑道:“收的弟子多不如收的弟子好,有楚宏那樣的一個頂得上百個,想想我們那個計劃。”


    “嗯,你要多盯著點。楚宏這回居然引動心魔關,那可是結金丹的時候才會出現的。幸好那人出手相救,連我都很驚訝。那人從來不願管門中事務,上回傳朱鳳令他也不來,這事很值得玩味。我擔心他會阻撓我們那個計劃。”


    兩人再次沉默下來。白玉茶壺裏流轉不休的火紅漸漸黯淡,火龍茶已經冷卻。沒人有心思喝。一壺奇珍白白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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