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曇花事件,錢希西思來想去,隻對段媽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雖然段媽很心痛,但也不會因為一盆花不再喜歡錢希西,不過針對男朋友的問題,段媽或多或少有些不高興。


    “你交了男朋友為什麽不告訴阿姨?”


    錢希西還未從曇花事件裏緩過勁兒,她神色黯然,如實回答道:“段燃與蔣學長不對盤,如果我告訴您我交了男友,段燃肯定會講出一些讓您和叔叔擔心的話。”


    “小燃為什麽不喜歡你的男朋友?那男人很糟糕嗎?”


    錢希西默默搖頭:“他叫蔣哲洋,是一位傑出的鋼琴家。我從初中開始就暗戀的男生,我還曾一度因為他出國留學傷心難過,我想段燃討厭蔣學長的原因,倒不是因為蔣學長不夠優秀,主要還是心疼我,畢竟暗戀有時候也很辛苦。”


    經她一提,段媽也想起那段往事,當時錢希西傷心欲絕,段爸誤以為段燃又欺負她,還命令兒子各種哄。段媽隻是未料到,那段感情還有後續。段媽撫了撫她的臉頰,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小燃是為了你好就夠了,雖然小燃脾氣不好,時常對你大呼小叫,但阿姨知道你心裏明白,他是這世界上最關心你的人,看不得你受到一點兒委屈。”


    往事曆曆在目,滿滿皆是段燃的身影,從16歲開始,他就在無奈與她的強迫中成為她的守護神。不止如此,他還帶她開闊眼界,督促她學習,他分明一直在做著兄長的事兒,卻每每因為毒舌,從而抹殺她感恩的心情。


    “段姨,我明天一大早就去花卉市場,看看能不能找到高一米左右的曇花。”


    “除非有養花愛好者轉讓,否則根本找不到,算了先不說花兒了……”段媽歎口氣,“你和阿姨說句實話,你與美瑄之間是不是早就有矛盾?”


    “沒、沒有,隻是不熟。”


    “你推她,是不是事實?”


    沒有證人可以證明歐陽美瑄故意陷害她,思及此,她拉住段媽的手,“段姨,我是推了她,但請您相信我,我絕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段媽喟歎,看來歐陽美瑄說的沒錯,曇花成了吵鬧中的犧牲品,死得冤枉喲!


    “阿姨累了,晚飯讓管家送到屋裏來,你去學習吧。”


    錢希西默默退出房間,她看得出來,段媽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十分不快。


    歐陽美瑄,真是個變態的渣渣!


    晨光熹微,錢希西靜悄悄地離開段家別墅,直奔花卉市場而去。曇花並非名貴花種,但不適合在北方生長,所以在北方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買到的植物。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品質較高的曇花,但會盡量尋找,隻要段媽不再難過,不管花多少錢她都豁出去了!


    曇花屬於仙人掌科植物,經過年複一年的生長,可高達2~6米。養花享受的就是培育的過程,因此花販們通常出售花苗,換言之,就是10~30厘米的當年苗或者一年苗。錢希西也隻能碰碰運氣。


    然而,她在花卉市場裏轉悠整整一個上午,一無所獲。


    她不死心,又坐車趕往另一個花鳥魚蟲市場,時間匆匆流逝,依舊無果。


    華燈初上,她坐在長椅上啃麵包,疲憊地望向霧茫茫的天,感覺心情都是灰色的。


    實在不行,就在相關花卉的論壇上向網友求購,萬一有好心人轉讓呢?


    想時遲那時快,她三兩口咬完麵包,拍拍屁股追上公交車。


    晚八點半,錢希西返回段家,剛進家門,管家就歡天喜地告訴她,歐陽美瑄送來一盆兩米高的曇花,比段媽之前培育的那盆,花頭還要多出好幾個!段媽愁雲散盡,一晚上都在笑。


    “……是嗎,太好了。”錢希西艱難地扯出笑容。


    “是的呀,夫人交代,如果你回來的話,趕緊去花房,這盆曇花今晚就會開!夫人和歐陽小姐已經過去等了。千萬別錯過綻放的一刻喲!”


    “……哦,好的,我先衝了澡馬上過去。”驕陽似火,她擠在人潮洶湧的市場裏瞎跑一天,不免汗流浹背。


    她邁起歡快的步伐奔上樓,但一拐入回廊,她漸漸放慢腳步,眸中浮現一縷複雜的情緒。她應該替段媽高興,可是心裏卻感到悶悶的。


    皎潔的月光射入玻璃花房。


    歐陽美瑄將一台攝像機架在曇花的正前方,全程拍攝。


    “美瑄哪,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怎麽就沒想到拍攝呢?頂多照兩張照片,你說得對,這要是拍攝下來,你段叔和小燃都能看到。”段媽滿臉堆笑,“哦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麽棒的曇花你是從哪兒找來的呀?”


    歐陽美瑄乖巧地笑了笑:“我一直沒告訴您,我媽也愛養花,但她這幾年身體狀況不大好,花花草草也沒心情照料,昨晚我回家說起白天的事兒,我媽當即讓我給您送過來。我媽還說,養花養的是心性,雖然還無緣與您見麵,但aunt定是既有愛心又有耐心的人。”


    “哦!真是巧了……原來你母親也喜歡花?美瑄,務必代阿姨向你母親轉達謝意,如果有時間的話,見見麵喝喝茶,阿姨和你母親一定有不少共同話題。”段媽注視歐陽美瑄的笑靨,越看越喜歡,想必美瑄媽媽也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


    “美瑄,如果阿姨沒記錯的話,你目前是單身,是吧?”


    歐陽美瑄暗自打個響指,功夫不負有心人,段媽終於提到重點了!


    她靦腆地應了聲:“不過aunt,我心裏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您很熟……”


    段媽會心一笑,她不是沒看出歐陽美瑄對段燃的心思,而是考慮到兒子的個性,所以當媽的才不願意費力不討好。


    不過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段媽真心覺得端莊靚麗的歐陽美瑄與兒子很登對。


    “阿姨和你段叔都會幫你,但成不成功,還要看你們有沒有緣分。”


    歐陽美瑄蹲在段媽的身旁,羞澀點頭:“謝謝阿姨,我會努力的。”


    話說段燃的脾氣又臭又倔,但他無疑是孝子,還是大孝子,所以歐陽美瑄才會在段媽身上狠下功夫,隻要段媽看好她,段燃就算隻是為了老太太的心情,也會給她幾分好臉色。


    段燃一旦答應跟她試著交往,像錢希西之流,就徹底失去在段家安身立命的砝碼。


    這時,錢希西捧著一壺花茶步入花房。


    當她看到那株花枝茁壯、花苞繁多的曇花時,她幡然醒悟,歐陽美瑄陷害她並非一時興起,而是有備而來。


    錢希西真的搞不懂歐陽美瑄的想法,喜歡段燃就去追段燃啊,總刁難她一個有男友的女性友人,有必要嗎?


    “希西,一整天你跑哪兒去了?”段媽問的同時,拉起歐陽美瑄,讓她坐在自己身旁的躺椅上。而那個位置,通常屬於錢希西。


    “哦,去找一個同學。”錢希西將花茶放在段媽與歐陽美瑄之間的小桌上,隨後默默坐到位於角落的木椅上。


    “北方很難買到這麽成熟的曇花,幸好美瑄的母親願意割愛。”段媽拍了拍歐陽美瑄的手背,笑得就像在看未來的兒媳婦。


    歐陽美瑄表現得越發乖巧,不僅給段媽換了新茶,還給錢希西倒上一杯,甚至主動送到她的手中:“希西,昨天的事兒我沒往心裏去,你也不要感到內疚,來,我以茶代酒,敬你啊。”


    內疚個鬼!錢希西恨不得把這杯熱茶潑她身上!但段媽眼巴巴地等著她們和好呢,她唯有接過茶杯抿上一小口。


    段媽微蹙眉,對錢希西的表現很不滿意,錯又不在歐陽美瑄,人家姑娘非但沒計較,還主動化解尷尬,錢希西卻耷拉著臉,太不像話了!


    段媽喜歡希西,也喜歡美瑄,想到日後美瑄或許要與段家常來常往,段媽決定使用冷處理的態度讓錢希西稍作反省,否則夾在其中最為難的人就是她家段燃。方法就是,一整晚她隻與歐陽美瑄談笑風生。


    “今晚曇花一定會開,你倆誰都不能走哦,陪阿姨一起等待激動人心的時刻。”


    歐陽美瑄天真一笑,爽快地應聲。


    “希西,聽見了嗎?”


    “嗯,我也想看。”她奔波一天其實很累,但又不好讓段媽失望。


    段媽是那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錢希西窩在角落裏看書,耳畔不斷傳來她二人的說笑聲,似乎精氣神十足。


    錢希西偷摸打個哈欠,都快12點了,花為啥還不開?


    她放下書看向段媽,本想插個空兒報備離開,無奈段媽與歐陽美瑄聊得正熱鬧,她又打一個哈欠,隻能等她們聊過這個環節再回房睡覺。


    然而這一等就到了淩晨一點,錢希西實在扛不住了,直接歪在椅子上昏睡過去。


    與此同時,q.e的專用轎車駛入段家大門。


    “少爺,你提前回來了?我去幫你準備夜宵。”管家從段燃手中接過公文包。


    “事辦完了就回來了,我什麽都不想吃,就是困。”段燃神色倦怠,扯了扯領帶。


    “少爺,夫人還沒睡,夫人和希西,還有歐陽小姐,在花房等曇花開花。”


    “歐陽美瑄也在?”段燃看向壁鍾,老爸不在家老媽就盡情玩了?這都幾點了還不睡。


    思及此,他掉轉方向前往花房。


    ……


    花房裏笑聲不斷,段燃輕咳一聲拉回老媽的注意力。


    “喲兒子,回來得正好!快看美瑄送給媽媽的曇花,今晚一準開!”


    “開什麽開?這都幾點了?您為了看花開身體都不管了?我給您五分鍾,立即回房休息。時限一過,我立馬給爸打電話,切記,這不是演習,計時開始。”


    段媽像小孩子一樣吐吐舌頭,繼而朝歐陽美瑄使個眼色,示意她想辦法。歐陽美瑄心領神會,趕緊給段燃倒了杯茶,走上前,笑盈盈地說:“你別怪aunt,主要是我還沒見過曇花一現的美景,抱歉是我沒注意到時間。”


    段燃並未接過茶杯,甚至看都未看歐陽美瑄,他徑直走向錢希西,一手壓在扶手上,一手輕拍錢希西的臉頰。


    “找感冒呢?快醒醒。”


    錢希西迷迷糊糊地呢喃一聲,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然後脖子一軟又昏睡過去。


    段燃可以看出她睡得很沉,於是大大方方地問:“我背你回房?”


    歐陽美瑄睜大驚異的雙眼,剛欲上前阻止,卻被段媽攔下。段媽附耳告訴她,不必大驚小怪,段燃不是第一次背錢希西回房,他們的關係就像親兄妹。


    歐陽美瑄暗自攥拳,去他的親兄妹,段老太的腦袋莫非讓門縫擠過?!


    另一邊,錢希西完全沒有睜眼的意思,她習慣性地伸出雙臂,段燃脫下西服,又解開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正要背,發現錢希西把雙腿蜷屈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他索性抄起她的脊背和雙腿,一鼓作氣將她橫抱在懷。


    錢希西頓時感到重心不穩,一手順勢鉤住他的肩膀,腦袋緊貼在他的胸膛。


    段燃托了托她的身體,想到半夜的涼風,請老媽把西服蓋在她的身上。


    段媽隻是想小小地懲罰錢希西,當然不想沒完沒了,於是妥妥當當地幫錢希西蓋好,還順手幫她捋開掛在嘴邊的發絲。


    “小燃,動作輕點兒。”段媽叮嚀。


    段燃頷首,又側頭看向電子鍾:“我送她回房就回來監督您。”


    “哎喲,你這臭孩子,在外人麵前也不知道給媽留點兒麵子?我不等了還不行嗎?你直接回房睡吧。”段媽撫了撫兒子的額頭,見兒子眼底泛黑,當媽的老心疼了。


    “外人”兩字灌入歐陽美瑄的耳朵,差點兒沒把她的肺給氣炸!


    段燃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她與段媽建立感情的時候出來攪局?!


    她眯眼瞪向賴在段燃懷中的錢希西,原本以為她隻是一隻沒腦子的小白兔,沒想到還挺會討巧賣騷?!


    段燃壓根兒就沒注意歐陽美瑄,他抱著錢希西離開花房,步伐大步流星。


    晚風微涼,錢希西又往他懷裏鑽了鑽,她在渾渾噩噩中詢問自己,是醒了還是睡著呢?這麽熟悉又溫暖的懷抱,為什麽感覺屬於段燃?


    “段燃,是你嗎?”


    “嗯。”


    錢希西微微地扯起嘴角,看來是在做夢,段燃根本不在家。


    “你為什麽還不回家?有人欺負我,你快回來幫我打她……”她的睫毛眨了眨,隻見兩行熱淚順著睫毛溢出眼底。


    段燃步伐一頓,注視她那張滿是憂傷的睡顏,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的心莫名地揪扯一下。


    他俯下頭,用嘴唇摩挲著她的劉海兒:“誰欺負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收拾她。”


    親昵地磨蹭似乎讓她終於找到宣泄的出口,她環起雙臂,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淚如雨下……他隻離開幾天,她卻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的變故,她真的很想念段燃,隻要他站在她的身旁,不用說話,更不用動拳頭,她便什麽都不怕。


    段燃知道她此刻並不清醒,所以並未追問緣由,隻是用身體包裹著她,盡可能為她製造安全又溫暖的避風港。


    ……


    待她停止哭泣陷入深度睡眠,他才邁著謹慎的步伐將她送回臥房。


    他幫她脫掉鞋,蓋好被子,關閉照明燈。


    黑暗中,他坐在她的床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睡吧希西,安心地睡吧,你要相信,有一個叫段燃的男人,他會無條件地守護著你,直到你不再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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