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史敬忠等“凶人”證詞,楊慎矜及其兄弟皆下大獄。他的罪名是“妄稱圖讖,謀複祖業”,眾人的證供也都有楊慎矜與之論讖書之辭。但這最重要的證物——讖書,卻一直沒有找到。


    沒有證物如何定案?李林甫有些著急,責成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共同鞫查。禦史台出侍禦史楊昭、盧鉉參與會審,要盡快找出讖書來。


    重刑之下,便有人胡亂嫁禍給他人,說曾聽某某人與楊慎矜論讖,那人必然知道。輾轉誣陷指摘,最後矛頭都指向一個人:吉菡玉。


    別人都招了,再供不出新鮮玩意來,就吉菡玉安然無恙,不指他指誰?何況他和頭號證人史敬忠親密,就算不知道讖書在哪裏,也必然知道些別的,賴給他總沒錯。


    吉溫是有名的酷吏,下手狠毒,犯人落在他手裏沒一個熬得過去的,甚至有在刑訊中送了性命的。但是輪到菡玉,吉溫卻遲遲不動手,反而多加袒護,一直沒有拿到他的供詞。


    “吉法曹,今日右相又催審案結果,說陛下也頗為焦急。再這樣拖下去遲遲不決,惹怒右相事小,觸怒龍顏事大啊。”侍禦史盧鉉在李林甫那裏吃了責罵,回頭來壓吉溫。


    吉溫推托道:“卑職多次審問吉少卿,他確實不知有讖書,更不用說藏在何處,卑職也沒法無中生有地問出來呀。”


    盧鉉道:“不給點苦頭嚐嚐,誰會自己承認自己犯法有罪。吉法曹向來法不容情、鐵麵無私,怎麽這回對吉菡玉手下留情、久不嚴審?莫不是顧念他和你同姓同宗本是一家,因此不忍對他用刑?”


    一旁楊昭陰惻惻地插話:“如此說來,楊慎矜與我還是同姓呢,我是不是也該放他一馬?”


    盧鉉道:“既然吉法曹顧念同宗之誼拉不下這個麵子,不如由我和楊禦史來做這個惡人。法曹但作壁上觀,既不用愧對吉菡玉,也不必延誤審案,如何呀?”


    盧鉉支使獄卒從牢中提出菡玉來訊責。吉溫想要阻止,但見盧鉉蠻橫、楊昭陰戾,他二人都是禦史台官,職權遠高於自己,眼看菡玉被獄卒架著從他麵前拖過去。


    盧鉉單刀直入地訊問:“吉菡玉,有證人證實楊慎矜曾與你論讖書,你可知他將讖書藏於何處?”


    菡玉一口否認:“絕無此事。”


    盧鉉厲色道:“多位證人證言,楊慎矜自己也認了,不容你不承認!快快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菡玉抬頭直視他:“那些證人的證言,盧禦史就是這樣問出來的嗎?”


    盧鉉大怒:“大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上刑具!”


    楊昭始終冷眼旁觀,閉口不言,任盧鉉審問。


    吉溫暗自心急如焚,麵上又不能拂逆楊盧二人,看到抬上來的刑具大驚失色:“盧禦史,吉少卿骨輕體弱,恐怕經不起這等大刑,不如……不如改用拶子,不傷性命,也一樣能懲戒。”


    原來盧鉉選的刑具是以木枷夾住犯人頭腳反向拉伸,若不是身骨強健之人,骨節碎裂事小,說不定還會被生生拉成兩截。而吉溫提議的拶子是用來夾手指的,常對女子使用,十指連心劇痛非常,但不會危及性命。


    楊昭見吉溫竟提議對菡玉用對付女犯的刑具,眉頭微蹙。


    菡玉本是無畏無懼,見此刑具也變了臉色。他身子單薄,痛楚可以忍耐,卻不一定抵得過這霸道刑具拉伸的力道。萬一當眾被拉斷了……


    盧鉉看他神色,心想這回是找準了他的命門,喝道:“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麽知道厲害!”


    吉溫見勸說盧鉉無效,轉向一旁的楊昭:“楊禦史,吉少卿隻是證人,目前還未定他的罪。他一直深受陛下信愛,若有個三長兩短,無法向陛下交代啊!”


    楊昭地位比盧鉉高,盧鉉也停下等楊昭指示。楊昭盯著菡玉,後者慘白著一張臉,目光卻盈盈地落在吉溫身上。他心頭突生一股無名之火,沉聲道:“用刑!”


    菡玉猛地轉過頭,訝異而驚惶地看他,但很快被獄卒拉起送上刑具。刑具繃緊拉起,菡玉身子抬到半空,手腳被木枷縛住,身子拉得筆直延長數尺,腰細欲折。他咬住牙關,哼都不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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