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宿醉,第二天直到中午時方才清醒過來,又身子不爽利,頭疼腦熱了十多天也不見好。他便索性告了幾天假在家休養,來拜訪探望的客人都被擋在外頭,一概不見。


    菡玉這幾天也沒見著楊昭的麵,不知他如今是何態度,心裏頭忐忑不安。弄到這等地步,她是沒法再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了,但又不能貿貿然地離去,總還要向他知會一聲。她默默收拾行裝,又拖了幾日,這天晌午硬了頭皮去向楊昭辭行。


    剛出自己小院,就見往東邊書房去的路上堆了一堆磚木石材,幾名家丁和外頭請來的民夫正在忙活,把路都堵住了。家丁見她要過去,幾個人一陣搬挪才勉強騰出一條走道來。


    菡玉隨口問道:“這是要做什麽呢?大興土木。”


    一名家丁回答:“吉少卿,小的奉娘子之命給這月洞門加兩個門扇而已,算不得大興土木。”


    菡玉臉色微變,一旁另一名家丁抬起胳膊肘搡了同伴一記,說:“娘子隻是張羅人手,加門扇是相爺的意思。”


    先前那名家丁會意,連聲附和:“對對,是相爺的意思,相爺的意思。”


    菡玉勉強一笑,轉身繼續往書房那邊走。書房的門關著,她舉手敲了敲,也沒人應。身後修門的家丁揚聲道:“吉少卿是要找相爺嗎?相爺這兩天都沒來書房,在裴娘子那邊呢。”


    以前他經常留在書齋裏,裏間有床榻,他經常在這邊留宿。她每次找他都隻來書房,每尋必中,腦子裏竟有了定勢,以為他一直都會在這裏。


    菡玉對那家丁致了謝,想想還是一鼓作氣把這件事了結得了。叫裴柔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還能讓她定定心。於是便改向後院裴柔居處行去。


    她名義上是寄居相府的親僚,女眷住的後院當然不能隨便出入。走到後宅院門前,正好碰上楊昌。楊昌先問她:“少卿來找相爺?”


    菡玉道:“不知現在可方便?勞煩通報一聲。”


    楊昌遲疑道:“相爺尚未起身……”


    時近中午,他居然還沒起來?這可不像他平素的作風。菡玉突然明白了,心下說不出的滋味,強自忍耐下來,說:“那我過些時候再來。”


    楊昌道:“少卿請留步。相爺差不多也該起來了,我去看一看。外頭風大,少卿請先到暖閣中稍候片刻。”


    菡玉點一點頭,跟著他進了廳堂旁的暖閣,坐下候著。這才九月,前幾日北風突起有了寒意,暖閣裏這就燒起了炭爐。菡玉待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熱,額上漸漸冒出汗來。


    大約等了半刻鍾,楊昌來回話。沒過多久楊昭出來了,由裴柔伴著。兩人看來都是剛起身不久,沒穿戴齊全,裏頭隻一件單衣,外頭披了擋風大氅,到暖閣裏就脫了。


    裴柔穿了一身薄紗長裙,緋紅色上襦,水色披帛,領口開得極低,隔著薄紗朦朦朧朧若隱若現,很是綺豔。她粉靨含春,嬌怯地依在楊昭身側。


    楊昭本也是麵色柔和,進門一看到菡玉,神色立刻變得淩厲。他先是醉酒傷胃,後又發熱頭痛,病了好多天,這會兒臉色泛著憔悴的蠟黃,越發襯得一雙眼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菡玉起身來行禮,楊昭在主位坐了,開口便問:“什麽要緊事這時候來找我,是日前布置的人手有動靜了嗎?”


    菡玉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事。上個月他做過一些人事調動,貶謫調任了一些官員,又把潼關的駐軍調了幾千人到京師來,說是年頭增強京師治安之需。她不在兵部任職,便沒有多問,也不曾插手管這件事。


    “你這些日子都幹什麽了?我抱恙告假在家,你就也不管外麵的事了?”他冷哼一聲,“陛下降旨召安祿山正月入朝,旨意已經傳到範陽,安祿山準備提前一個月動身,說明他帶的人手肯定不少。你還沒得到消息?”


    楊昭奏請皇帝召安祿山進京獲準,菡玉是知道的,但安祿山何時動身、帶多少人,她卻沒有消息來源。楊昭手底下的人隻為他辦事,她在吏部做個小小郎中,哪來自己的人脈眼線,全都要靠他,離了他便什麽也做不了了。


    她沮喪地垂下頭,心下猶疑起來。但是,也不能讓他……


    裴柔見他倆議論起政事,起身準備回避。楊昭卻拉住她:“你別走。”


    他的手冰涼而微微發抖。裴柔問:“相爺,你還是不舒服嗎?”


    楊昭點點頭,放開她道:“還有些不適,你在一旁伺候著,不妨事。”


    裴柔在他身邊坐下來,見他微有虛汗,取來熱手巾為他擦拭。楊昭等她擦完,才對菡玉道:“我正要召集大家商議,這事待會兒再說。你來找我何事?”


    菡玉心裏猶豫不決,抬頭正見裴柔瞥了她一眼,視線相觸又淡淡地別開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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