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兩個並肩走下山時,迎麵衝過來一群氣勢洶洶的村民,跑在最前麵的那個小不點,赫然就是剛才被燕破嶽用小兒麻痹成功嚇走的小女孩。


    “就是他……”


    小女孩看到燕破嶽,嚇得猛然停下腳步,指著燕破嶽的鼻子,可是話隻喊了一半,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燕破嶽現在當然穿著衣服,而且是穿戴整齊,稱得上衣冠楚楚,就連他的臉上,都掛著一絲溫和的微笑,迎著小女孩的目光,他嘴角一掀,露出兩排可以拍牙膏廣告的潔白牙齒:“怎麽了,小妹妹,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


    小女孩眼睛有點發直了,眼前這個家夥,橫看豎看,上看下看,都很像剛才那個臭不要臉的裸體男,可是那個男人一臉猥瑣全身扭曲,哪可能像眼前這個大哥哥一樣,笑得猶如春風拂麵,怎麽看怎麽順眼?


    燕破嶽當麵笑得雲淡風輕,但是心裏卻在打鼓,剛才把他和小女孩狹路相逢的事情報告給師父“邪門”之後,“邪門”立刻根據輕重緩急,用半個小時,對燕破嶽進行了忍術中關於間諜如何取得目標信任消除隔閡的加急特訓。


    “你一定不能犯做賊者心虛放屁者臉紅這種低級錯誤,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忍者,就必須要擁有軍人的勇敢,政客的善變,商人的狡猾,外加神父的善良。如果有人對你產生了懷疑,你要做的不是被動防守,而是主動出擊,想辦法幹擾他,混淆他,讓他自己對自己的記憶產生懷疑。”


    “邪門”那貌似忠厚實則“毀人不倦”的教導,依然在耳邊回響,燕破嶽從口袋中取出一塊手帕,硬著頭皮迎著小女孩的目光直麵而上,他蹲下身體,用手帕輕輕擦掉小女孩額角滲出的汗水:“都是一個漂亮的大女孩了,怎麽還像野小子似的跑得滿頭大汗。”


    小女孩下意識地側開頭,想要避開燕破嶽過於親昵的舉動,但是聽著燕破嶽的溫聲低語,迎著他那雙亮亮的眼睛,已經有些朦朦朧朧對異性產生好感的小女孩,臉蛋卻微微發燙,任由燕破嶽用手帕幫她擦幹了額角上的汗水,又順手輕輕刮了一下她那翹挺的小鼻子。


    看到女孩的臉紅撲撲的,就像是一隻剛熟了一半的小蘋果,燕破嶽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溫和


    到了這個時候,因為小女孩當麵指證,而產生的緊張氣氛當真是一掃而空,就連一臉警惕手握棍棒的村民們,臉上的表情也明顯放鬆下來。


    “明知故犯,主動提及問題結症所在,這樣做,往往會自暴其短;但是如果你夠聰明,懂得審時度勢,掌握好分寸節奏,就能更上層樓,再次降低對方敵意,化被動為主動!”


    燕破嶽立刻將老師的教導學以致用,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他打量了周圍一群人一眼:“你們一大群人殺氣騰騰地衝上來,出什麽事了嗎?”


    在知道附近山上有人無恥地裸奔,並且嚇壞了麵前的這個小姑娘,毒害了小姑娘的純潔心靈,燕破嶽眼睛微睜,臉上驚愕中混合著幾分好笑的神情,再一次證明了隻要用心,人人都能得奧斯卡金像獎:“竟然還有人在大山裏玩裸奔,這也太豪放了吧,還讓個小女孩看到了,難怪你們要人人咬打。在古代如果抓住這種有傷風化的家夥,那是要浸豬籠嘀!你說是不是啊,叔叔。”


    “邪門”口袋裏摸出一包香煙,一甩手就像是甩飛鏢似的甩到人群中一個男人手中,那個男人微微一愣,伸手的速度慢了一分,香煙先是射到他的身上,反彈出半尺多遠,又落到了地上。


    男人彎腰拾起在地上染了幾分灰塵土的香煙,看了看煙上印的商標,是十塊一盒的“紅塔山”,男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將香煙填進了嘴裏。從口袋裏摸出個一次性打火機,男人先給“邪門”點上,才點燃了自己嘴裏的香煙。


    藍色的煙霧嫋嫋升起,彼此對視中,“邪門”和那個男人臉上都多了一分笑意。


    “邪門”一開口就先申明了他和燕破嶽能夠站在這裏的合法性和主導地位:“這座山是我兄弟承包下來的,他叫楊洗然,綽號叫‘大媽’。”


    男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認得,認得,我爹是西家坡的村長,這座山的承包合同,還是我爹和大媽……楊先生一起簽的字。”


    燕破嶽必須承認,他的眼光和“邪門”相比,差了不止七八個段位,“邪門”隻用了一眼,就硬是把這一群村民的帶頭人給揪了出來,這一招擒賊先擒王玩得漂亮。


    “怎麽回事,你們一大群人突然衝出來,倒把我們叔侄兩個嚇了一跳,還尋思著是不是遇到打劫的了呢。”


    “剛才李家丫頭在山上遇到了一個不穿衣服四處亂跑的瘋子,把她給嚇壞了。”


    村長兒子臉上透著一份年輕氣盛的狠辣:“對付這種發了癔症,家裏人還不看好,讓他四處亂跑的瘋子,隻要逮住一頓暴打狠踹,打疼打怕了,自然就躲遠了。如果是有人裝瘋賣傻地想占我西家坡人的便宜,我會讓他知道馬王爺究竟長著幾隻眼。”


    聽著“暴打狠踹”這幾個字,再看看一群村民手裏捏著的扁頭、鋤頭甚至是鐮刀,燕破嶽就覺得頭皮發麻。


    “邪門”臉上透出一絲隱憂,叮囑道:“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平時沒事時,就多留點心,如果能找幾個人輪流上來看看那最好不過。這瘋子現在還隻是不穿衣服到處亂跑,要是瘋病發重,突然跳出來逮著人就往死裏掐怎麽辦?就算他不喜歡攻擊人,再讓村子裏的閨女撞上也不好,她們以後終歸是要嫁人的,遇到這事嚇得夠嗆不說,還讓人背後嚼舌頭,就不太好了。”


    村長兒子連連點頭:“叔,您放心,那瘋子敢跑咱們地頭上鬧事,我一定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在一群村民的目送下,燕破嶽和“邪門”走出山區,坐上了他們停在山腳下的汽車。


    “今天你幹得不錯,當著小女孩的麵頻頻主動出擊,不止成功打消了她對你的疑慮,甚至讓她開始有些喜歡你這個大哥哥。”


    “邪門”發動了汽車,微笑道:“為了不破壞小女孩心中對白馬王子的憧憬,在未來的訓練當中,你要千萬小心,絕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失手被擒。要是別人被抓,充其量隻是一頓暴打狠踹,要是你,就算是變成中國最後一個太監,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這裏,“邪門”意味深長地輕笑起來:“那個村長兒子,看起來可不是一個善茬兒啊。”


    燕破嶽的臉徹底塌了下來,村長的兒子為了找到裸奔變態男,肯定會找上一群村子裏無所事事的同齡人,時不時就跑到山上來“巡邏”,他們興致起來了,提前找個地方蹲坑,一邊打撲克一邊守株待兔等著他燕破嶽自投羅網,也不是不可能。


    “師父,”事關自身生命安全,在這個大是大非問題麵前,燕破嶽化腐朽為神奇的迅速學會了油嘴滑舌,“俗話說得好,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更何況弟子我還是一個剛入門不足二十四小時的菜瓜級忍者,不,別說是忍者了,我現在連一根忍毛都不如,您看,為防弟子身心受到終身不可痊愈的傷害,您能不能賜予弟子一件護身法寶?”


    汽車已經平穩地在山路上奔馳,“邪門”問:“法寶?”


    “就是那種往地上一丟,‘噗’的一聲就能冒出滿天白煙,趁機讓忍者逃之夭夭的法寶啊!”


    “逃之夭夭,你往哪兒跑?”


    邪門輕輕一挑眉毛,臉上滿是不屑:“你說的那種煙霧彈,是用氯酸鉀加紅鱗製成,我隨手就能做出七八十個,問題是那種東西放在山裏用,覆蓋範圍充其量就是五六米直徑,山風一吹,十幾秒鍾就會消散,眾目睽睽的,你小子十幾秒鍾能跑多遠?!”


    “邪門”說的是實理,但是燕破嶽依然不死心:“那就教我隱身術啊,忍者不是會一大堆隱身術嗎?”


    “行,這個沒問題。”


    “邪門”點頭,“其實,你已經學會一項隱身術了。”


    他學會了忍身術,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剛才你直接站在那個小女孩麵前,她除了第一眼確定之外,後麵已經無法再將你和那個變態裸體小兒麻痹男聯係在一起,利用種種方法,混淆對方記憶,抹除自己曾經存在的痕跡,這難道不是一項非常優秀的隱身術嗎?恭喜,你剛剛成功使用過的,可是忍術中難度最高的‘影隱’。”


    燕破嶽瞠目結舌起來,“邪門”說的是有一定道理,但是……這不就是睜眼說瞎話嘛,也算是忍術?!


    “忍術中的隱身術,來源於中國漢代道家的五行遁術,在中國漢朝末期,戰亂不斷,人們失去秩序保護,隨時可能死在兵荒馬亂之下,當時道家學派,為了濟世蒼生,由智慧人士共同創造了五行遁術,幫助平民躲避戰亂刀兵之災,中國漢代的解奴辜、張貂都是以擅長隱遁之術而聞名的大家。日本的忍術,雖然有著他們自己上千年的智慧結晶,但是萬變不離其宗,還是逃不出金木水火土五行遁術。”


    “邪門”講起忍術秘辛,燕破嶽聽得目不轉睛。他平時通過影視作品甚至是遊戲機,不止一次看到過“忍者”的身影,在影視作品或者遊戲中,這些人物都是能夠上天入地,擁有非凡能力的超級強者。而他們的隱身術,更是被無數人津津樂道,如果沒有他老爹燕實祥十年前留下的恩澤,他絕對不可能聽一名真正的忍者向他講述真正的忍術。


    “金遁術,是利用鏡子在內的金屬物體反射強光,影響敵人的視線,自己趁機逃走,李小龍曾經拍過一部電影‘唐山大兄’,在迎戰最後boss時,對方就是在一個到處都是鏡子,處處都會有虛影的房間內,對李小龍展開偷襲,這就算是最典型的金遁術。”


    有了電影鏡頭的直觀印象,燕破嶽很容易就理解了“金遁術”的含義。


    “至於木遁術,那就更容易理解了。狙擊手全身披著用雜草編成的偽裝網,趴在雜草叢生的山坡上,隻要他們能夠保持足夠鎮定,就算是敵人從自己麵前不足一尺的位置走過,都無法發現他們的行蹤。在擊斃目標後,狙擊手更會利用身上的偽裝成功撤退。”


    燕破嶽必須承認,他聽傻眼了:“這也能稱為隱身術?”


    “在忍術中,這叫作木遁;在偵察兵中,這叫偽裝;在狙擊手中,這叫潛伏。”“邪門”輕聳著肩膀,淡然道,“稱謂不一樣,道理相同,這就是萬變不離其宗嘛!”


    “你的意思是,美國的蛙人部隊,他們擅長穿著潛水服從水下接近目標,在完成任務後又從水下返回,這就是水遁?!”


    “邪門”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意思。隻不過忍者們是沒有氧氣瓶可以用的,所以他們會使用特製的吸氣管,需要長時間在水下潛遊時,也會用皮囊之類的東西,讓自己可以在水下換一次氣。”


    “我看董存瑞這部電影時,他們拿著炸藥包炸敵人碉堡,經常會有幾個人在後麵不停丟手榴彈,手榴彈炸起黑煙,他們就趁機跳起來向前衝,這麽說,這種戰術,就可以稱為火遁了?”


    “邪門”打了一個響亮的響指,麵對可以舉一反三的徒弟,他毫不吝嗇地誇講:“聰明,完全正確。”


    燕破嶽隻覺得自己內心深處,某種充滿期待的東西,正在片片破碎,再也沒有重新修補起來的可能:“我在三歲時,就看過‘地道戰’這部電影了,為了打日本鬼子,村子裏的民兵們,把整個村子下麵都挖成了地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就算是日本鬼子往地道裏灌水灌煙,民兵們都有辦法應付,就應該算是特大型土遁術了吧?!”


    看著燕破嶽臉上那濃濃的失望,“邪門”依然笑得沒心沒肺:“忍者傳得再神乎其神,他們也還是人。你不會認為,小日本在幾百年前發明的東西,能比得上幾百年前,中國人發明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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