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混賬小子,竟然私自宰了兩頭部隊養的羊,請新兵營的那些兵吃烤全羊?”


    聽到李強的報告,就連大校都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他們就不怕軍法處置嗎?!”


    旋即大校發現不對:“你不是把燕破嶽和蕭雲傑兩個給塞進炊事班,怎麽現在變成三個了?”


    一提到這件事情,李強就覺得牙齒有點發癢,又有點哭笑不得。燕破嶽、蕭雲傑,外加這個主動投奔的呂小天,讓李強終於真正明白了什麽叫作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最讓他好氣又好笑的是,呂小天這個混小子,在新兵營時還算中規中矩,跟著燕破嶽他們加入炊事班放羊後,可就算是原形畢露,當真是讓這位新兵營指導員都驚得摔碎了眼鏡。


    “那個新加入的小子叫呂小天,殺羊燕破嶽和蕭雲傑是有這個膽量,但他們還真沒這個想法,我敢保證這事就是呂小天給慫恿出來的。”


    就是呂小天代表燕破嶽和蕭雲傑找到連部,立下軍立狀,保證過冬後羊圈裏還有一百二十七點八頭老羊活著,至於他們用什麽方法養羊,希望連隊不要過多幹涉。


    當時被呂小天找上門的連長認為,這純粹是燕破嶽和蕭雲傑不想在炊事班放羊,故意找借口推諉,再加上呂小天當時的表情實在有點欠揍,為了給這幾個刺頭上下“眼藥”,讓他們知道在部隊裏耍小聰明的後果,三連連長真的答應了呂小天的要求,和以呂小天為代表的放羊三人組簽定了一份全名為“三連放羊養羊包幹到人責任到人協議書”的合同,承諾隻要燕破嶽和蕭雲傑、呂小天能夠交出額定數量的羊,又沒有作奸犯科,他的事情就不多過問。


    燕破嶽和蕭雲傑拿到協議書,立刻就雞毛當令箭,宰了羊圈裏最肥的兩頭羊。


    這種膽大妄為敢想敢做,當真是讓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被震驚得目瞪口呆。


    正所謂吃人的嘴短,上百號剛剛進入基層連隊的新兵蛋子吃飽喝足後,在燕破嶽和蕭雲傑的要求下,一起動手改造羊圈。


    所謂的羊圈,其實就是部隊初入這片山區時,建立的房間改造,幾十年時間過去了,這些曾經的營房早已經破破爛爛,窗戶和大門都不翼而飛,屋頂上更是到處透風。新兵們隻用了半天時間,就把羊圈收拾得幹幹淨淨,羊圈圍牆上的縫隙都被他們用泥土填實填緊,並且在圍牆邊上掛起了草墊子,一到夜裏,燕破嶽和蕭雲傑就可以把草墊子放下來,阻止寒風滲透。


    更有擅長水泥活的新兵,在羊圈裏用磚頭和紅泥搭砌出煤爐,到了最冷的月份,隻要燕破嶽和蕭雲傑能找到足夠的燃料,就可以保證羊圈裏溫暖如春,羊們的凍死病死率,自然會大大降低。


    最絕的是,燕破嶽和蕭雲傑還從後勤那裏搞到了幾十張因為種種原因報廢下來的鐵架高低床,一群新兵一陣叮叮當當,把散成木片的床板重新釘好,再將鐵架高低床搬進了羊圈,燕破嶽和蕭雲傑對每一隻羊進行分類命名,並給它們分配了“床位”,並分成了四個排。據說公羊為一排,健康的母羊為二排,生病的羊為三排,懷孕了必須特別注意的母羊為四排,每排選出頭羊一隻,是為排長,燕破嶽為連長,蕭雲傑為連副,艾千雪被他們硬拽進來擔任編外指導員,此類種種,美其名曰……軍事化管理。


    “他們隻是三個新兵,是怎麽說服後勤管理人員,得到那批淘汰下來的高低床?”


    大校一問到這個問題,李強就覺得牙齒發癢:“是蕭雲傑和呂小天一起出麵做的公關,他們先給後勤那邊送了兩條羊腿,然後互相配合,用他們的三寸不爛之舌,大談在高原地帶養羊的重點與難點,並提出了‘軍事化管理’加高低架養羊策略,還說他們會努力總結經驗,一旦這種養羊技術成熟,就會寫成書麵報告給師裏,甚至是軍部提交,這種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養殖技術一旦在軍隊內普及,說不定就能因此獲得全軍通報嘉獎,誠邀後勤部門所有人一起加入他們的試驗,就這麽把人家給忽悠上船了。”


    “殺羊,展其魄力;一聲招呼就能喊來一百多號新兵,展其魅力;重整羊圈,舉一反三管理羊群,展其細致;縱橫聯合借勢發力,展其謀略。這三個小子,有一套嘛。”


    大校微笑起來:“以前一過冬,連隊養的羊就會大片凍死病死,歸根結底就是羊圈環境太差,養羊的士兵受到條件製約,無力對羊圈完成修整改造所致。現在我真有點相信,這三個小子能把羊養好了。”


    李強也承認,以前燕破嶽是夠強,蕭雲傑也夠狐猾,稱得上是狼狽為奸的最佳組合,但是加上一個精於商務談判,擅長用有限的資源,產生無限發展的商務型人才呂小天,在炊事班養羊這種苦差事,竟然硬生生讓他們玩出一個風生水起。


    羊圈由這三個小子接手後,隻是用了兩頭羊的代價,就讓整個羊圈麵貌一新,的確是夠值,但是這幾個小子聯起手來如此折騰,和他們想要磨礪燕破嶽和蕭雲傑性格,讓他們沉澱下來的初衷嚴重不符,難道他們真的缺幾個放羊高手,想要在過年時,讓全師官兵每人多喝一碗羊湯?!


    李強咬著牙發狠:“實在不行,就調他們去守兵站,大雪封山幾個人在兵站裏一待就是四五個月,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怎麽折騰!”


    大校卻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們在和三連連長簽協議時,有沒有說零點八隻羊怎麽算?”


    “說了!”


    李強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來,怎麽聽怎麽鬱悶:“他們會上交一百二十八隻羊,但是在宰了羊後,有兩隻羊腿是他們的。”


    搖著頭放下話筒,沉默了半晌,大校突然放聲歡笑起來,他的笑聲傳出辦公室,讓附近的人們都為之愕然,彼此交換著疑惑的眼神……今天大隊長心情似乎很好啊!


    現在是正午時分,太陽高懸在頭頂,一百四十隻生存力極強的小尾寒羊正在雪地上散步,由於它們都吃飽喝足,所以縱然站在找不到半點食物的雪地上,每一隻羊的動作都很從容,它們時不時發出咩咩的輕叫,幾隻被燕破嶽提拔起來的“排長”脖子上,掛著的銅鈴在晃動中,發出一連串悅耳的輕鳴,在這片冰天雪地中,竟然奇異般的產生了寧靜喜樂的感覺。


    燕破嶽躺在地上,他用雙手拉動繩索,一個懸掛在他身體正方的樹樁,就被一點點的拽高,當拽到兩米左右位置時,燕破嶽雙手一鬆,樹樁就直墜下來,在砸到身體上的時候,燕破嶽猛然將肺葉中的空氣狠狠呼出去,發出一聲狂喝。


    再將樹樁拉起,再鬆手下墜,再放聲狂喝,燕破嶽就這樣周而複始,用木樁錘打著自己的身體。


    羊群從一開始受驚逃竄,到現在漸漸習慣了燕破嶽這種“奇異”的自殘舉動,有幾隻好奇心特別旺盛的羊,甚至已經敢走到周圍就近圍觀,有時候還咩咩輕叫的為燕破嶽打氣。但是偶爾看到燕破嶽練習硬氣功的人,就算是偵察部隊的老兵,都會眼角直跳。


    而蕭雲傑卻全身裹得跟個棉球似的,手裏捧著一本艾千雪想辦法找到的冬季養羊手冊,在那裏讀得津津有味:“在高原上過冬,除了要給羊群提供幹草之外,還要準備豆粕、玉米、麥皮等精料,要保證每隻羊每天能吃到半斤精料,如果要保證不掉膘,則需要吃一斤精料;每天定時供給三次飲水,最好是加了食鹽的淡鹽水,水溫應該是微溫,嗯,也就是二十度左右;到了深冬季節,就算是天氣嚴寒,隻要沒有下雪,在中午太陽最好的時候,就應該把羊群趕出去活動,這樣能讓羊群減少生病概率,增加抗寒能力……”


    至於呂小天,則在“羊圈”裏,小心翼翼地擺弄著正在“催芽”狀態的人參種子。他已經將人參種子在溫水中浸泡了四十八小時,使其充分浸泡濕潤,又將細沙和腐爛的植物肥料相混合,把它們放進花盆裏,每天小心地澆水,保持這種混合沙土中的濕度,每天灑完水後,他最喜歡的事,就是坐在那裏,手裏拿著個放大鏡,仔細觀查人參種子有沒有發芽。


    看完之後,呂小天興致來了,就會吟得一手好詩。


    人參啊,人參。


    你們,是這樣的美麗,又是這樣的嫵媚動人。


    當你們破殼而出,任由萃綠的嫩芽在陽光下閃爍著,綠色的晶瑩


    看起來,就會像是


    精靈


    在月光下起舞


    啊,人參


    啊,你們,就是我的心肝,寶貝……


    知道燕破嶽和蕭雲傑的身邊,又出現了一名“誌同道合”的好兄弟,艾千雪專程前來拜訪,結果還沒有走進羊圈,聽著呂小天現場用抑揚頓挫的聲調,外加濃墨重彩的真情實意,朗誦出來的人參詩,她當場就差一點噴了。


    難怪呂小天在專門為他劃拉出來的“羊圈”中工作時,燕破嶽和蕭雲傑都有多遠閃多遠。他們已經揍了這位未來超級億萬富翁好幾次,可是人家對詩的熱愛,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就算是大便時因為喝水太少半天拉不出來,都能觸景生情吟詩一首:


    啊,大便啊大便,你,為什麽,名為方便卻這麽的不方便?我的身體在疼痛中抽搐,我的心,在緩緩的淌血,可是我呼吸著冷冷的風,依然咬緊了牙關,在默默地堅持,隻為那再無負擔的……解脫!


    好吧,一起因為尿急走到廁所外麵,不小心聽到了呂小天聲情並貌的吟誦,燕破嶽和蕭雲傑麵麵相覷,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為什麽要來廁所,就那麽一聲不吭的掉頭走了回去。強大的人多了,但是能嚇得燕破嶽落荒而逃,連尿急都忘了的人,呂小天可謂是蠍子拉屎獨一份了。


    其實吧,誰沒點小愛好呢。和呂小天相處了幾天,就連燕破嶽這位寫作文從來沒及格過的貨,竟然也能脫口成詩了。


    既然,


    呂小天,喜歡。


    那麽的,喜歡。


    賭上生命的,喜歡。


    歇斯底裏的,喜歡。


    讓人惡心的,喜歡。


    那,


    就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


    隨他,


    去吧!


    從此以後,燕破嶽和蕭雲傑再也不理會呂小天喜歡吟詩的愛好,隻是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隨身攜帶了兩個小棉球。


    ……


    對身體反複錘打了五十遍,燕破嶽從地上爬起來,又換上了二十公斤負重背心,他輕鬆的在地上跳了跳,在這片大山上生活了四個月時間,他的動作和剛來的那一天相比,更加靈活爆發力十足,顯然已經完全適應了高原地帶氧氣稀薄的現狀。


    燕破嶽背起了一卷繩索,又將兩隻登山鍬掛在了身上,看到這一幕蕭雲傑放下了手中的資料:“你上次從二十多米高的冰崖上掉下來,要不是你小子運氣夠好一路抓著冰芽兒減速,又練過硬氣功,早就活活摔死了,別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怎麽你小子就是記吃不記打呢?”


    燕破嶽對著蕭雲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就是因為已經摔過好幾次,要最終都沒爬上去,那我前麵不是都白摔了。”


    麵對這種最純粹賭徒式心理,蕭雲傑不由啞然。看著燕破嶽離開的背影,再看看遠方那座有一半插入雲層的冰山,蕭雲傑臉上露出了一絲擔憂中混合著羨慕的表情:“別說去爬,站在那座冰山下麵往上看,我都感到心驚肉跳,更不要說是已經從半山腰摔下來七八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摔得重,也難怪呂小天敢向我奓刺,麵對你卻比見了貓的老鼠還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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