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個正常人,一定會下意識地跑過去,甚至會在大腦中出現諸如一個年輕女性被殺,屍體就埋在積雪下麵的畫麵。但是燕破嶽沒有,他還在凝神思索,身邊的蕭雲傑突然低聲說了一句:“奇怪,那邊的樹梢上,怎麽還綁了一條絲巾?”


    被人用圓錐狀物體刺死的一群雞鴨,女人的胸罩,襯衣,絲巾,還有滿地的子彈殼……


    這麽多的信息在大腦中翻滾,燕破嶽試圖從中尋找出一個共同點,他猛地麵色一變,放聲喝道:“慘了!”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猛地聽到遠方銅鑼響成一片。直到這個時候燕破嶽他們才知道,在被視線遮擋的山坡另一麵不遠處,就是一個山村。山坡上,幾個村民正在用力敲打銅鑼,他們一邊敲,一邊指著燕破嶽他們在吼著些什麽。隻要看看他們那憤怒的模樣,還有敲打銅鑼時那一波接著一波的猛烈聲響,就知道這些村民已經被徹底激怒了。


    眼看著山坡上突然出現了二十幾條村民家裏養的家犬,聽著山坡對麵那淩亂的腳步聲,燕破嶽猛地放聲叫道:“還愣著幹什麽,真想挨揍啊,快跑!”


    一群準特種兵們這才如夢初醒,隊長猛地一揮手,放聲喝道:“保持警戒隊形,立刻撤退!”


    隊長撤退命令剛剛下達,十二名準特種兵們就看到在二十幾條土狗後麵,上百號手持扁擔、鋤頭、鐵鍬的村民一窩蜂般地從山坡的另一端衝了過來,夾雜在這些憤怒的村民當中的,竟然還有幾個手裏拿著彈弓的半大小子。


    到了這個時候,燕破嶽他們才算明白了什麽叫作“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知道了什麽叫作“多行不義必自斃”,雖然這個“不義”並不是他們行的。


    一群準特種兵撒腿就跑,就算是他們被幾十條狗加上百號村民追打,依然保持著戰鬥隊形,一時間跑得風風火火。別說是那些隻能用烏合之眾形容的村民,就連那二十幾條狗仗人勢、興奮得嗷嗷亂叫的土狗,竟然也被準特種兵們甩得越來越遠。


    看到這一幕,村民們很快就停止了追打,或者說,他們真沒有自信追上一群跑得比狗都快的職業軍人。村長指著燕破嶽他們的背影,跳著腳叫道:“我知道你們部隊首長是誰,我一定會去告你們這群違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害群之馬!你們這是擾民,你們還敢連我閨女的衣服都偷,我陳老三不告得你們跪地求饒,我的那個陳字就倒過來寫!”


    說到這裏,村長陳老三依然餘怒未消,他劈手從身邊一個半大小子手裏搶過彈弓,將彈弓的猴皮筋拉得幾乎要生生折斷,手指一鬆,一粒小石子狠狠飛出了幾十米遠。


    “我陳老三當兵那會兒,部隊講究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拉出去搞演習,我們還會幫村子裏的村民劈柴挑水,感動得一個老大娘直往我懷裏塞煮雞蛋!”陳老三說到這裏,真的跳腳了,“可是現在呢,這群王八羔子,就是拿槍的土匪,禍國殃民的流氓!都給我追上去狠狠咬,誰咬得夠重夠狠,今天晚上有大骨頭管夠!”


    陳老三最後幾句話,不是對村民們說的,而是對著那些嗷嗷亂叫繼續追咬目標的土狗喊出來的。


    可見這位曾經當過兵的村長,被氣得有多很。


    天知道是不是聽懂了村長的話,受到大骨頭鼓勵,一群土狗跑得更加歡實,一路上留下一連串此起彼伏的歡叫,大有不追上去咬得特戰小隊哭爹叫娘就絕不收兵的氣勢。


    燕破嶽和蕭雲傑猛地一起停下腳步,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一起舉起手中的八一式自動步槍,對著二十幾條土狗一起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


    彈殼飛濺、火舌噴濺,那些跑得耀武揚威、興高采烈的土狗們,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和蕭雲傑手中那支自動步槍迸濺出來的火舌,全都嚇得狠狠打了一個哆嗦,它們不約而同地拚命停下腳步,想要離蕭雲傑遠一些。可是它們跑得正歡,哪可能立刻停下腳步,更何況在它們腳下還是厚而滑的雪層,一時間二十幾隻土狗撞成了一團,到處亂滾,中間夾雜著“嗷嗷”的慘叫和悲鳴聲。


    空包彈打完,槍聲停歇,二十幾隻土狗夾著尾巴逃走了,在它們滾作一團的雪地上,還留著幾攤屎尿。


    看著一群來時氣勢洶洶,去時垂頭喪氣的土狗,一群準特種兵們彼此對視,笑意剛剛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浮現,一團紅色的煙霧就突然從他們中間揚起。所有人一起扭頭,目光集中到了隊伍左翼的狙擊手身上。


    隊伍左翼的狙擊手,腰間的發煙包竟然在冒著紅煙。狙擊手莫名其妙地扭頭看著發煙包,還伸手在上麵拍了拍:“咋回事,壞了嗎?”


    狙擊手的話音剛落,他身邊機槍狗腰間的發煙包竟然也開始冒出紅煙。在這個過程中,沒有槍聲,沒有戰鬥,一切都出現得那麽莫名其妙,機槍狗也開始在拍身上的發煙包,要知道就算是出了質量問題,也代表他們在戰場上已經“中彈犧牲”,隻有在戰後才能去向演習主辦方申訴。


    這代表著就算是質量問題,他們現在也已經“陣亡”,被淘汰出局不能再和大家一起協同作戰。


    他們現在已經是“死人”了,這種遇到產品質量問題而被迫退出演習的情況,和走路走得好好的,晴空萬裏突然天上劈下一道閃電,直接把人活活劈死有什麽區別?!


    麵對這種情況,機槍狗和狙擊手當真是欲哭無淚、欲語還休。兩個人彼此對視,都一臉無言,機槍手揉著鼻子無可奈何地道:“他奶奶個熊的……”


    “噠噠噠!噠噠噠!”


    熟悉的八二式班用輕機槍長短點射聲突然在隊伍右翼響起,就是在所有人剛剛被村民和土狗追得飛跑,欠缺足夠時間磨合的隊伍不可避免出現漏洞,又是最鬱悶、最驚訝,警戒心和團隊戰力都處於最低水準的時候,真正的突襲就這麽意外地開始了!


    對方的槍法相當驚人,兩次三連發點射,右翼的狙擊手和榴彈手身上的發煙包幾乎同時冒出了紅煙。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班用輕機槍點射聲,連成了一連串單調而有韻味的節奏,隻要一聽這種機槍點射聲,所有人就知道,正在對他們發起突襲的,是一名經驗豐富而且在戰場上還能保持足夠冷靜的資深機槍手。所有人立刻放棄了默數對方射出的子彈數量,在對方打空彈匣的瞬間,一起跳出發起反擊的念頭。


    這種機槍點射,以三發,兩發,一發,總共七發為一個周期,如此周而複始。這樣可以將班用輕機槍的火力持續性和步槍的精確性融為一體,一個射擊周期就是三組進攻,就算是受過最嚴格訓練的老兵,麵對這樣的高精度持續點射,也很難在戰場上生存下來。


    最麻煩的是,這種資深機槍手,以七發為一個周期射擊,他會對自己彈匣內的子彈數量了如指掌,也許還剩十五發子彈,也許還剩八發,也許他隻射出一半子彈,就會突然更換彈匣。除非他打完了身上背的所有子彈,否則你永遠也不會等到他彈匣射空的那個機會。


    那名機槍手躲在二百多米外的一片樹林裏,向他們不斷射擊,特戰小隊的成員,還“活”的人,迅速展開反擊,雖然沒有實彈射擊造成的著彈點,但是麵對關係到自己未來的淘汰戰,沒有一個人敢稍稍大意,雙方彼此對射,槍聲響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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