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破嶽進禁閉室寫小說,不,寫檢討書的第十二天,初晨,天氣晴朗。


    第二任指導員走了。


    他走的很安靜,對始皇特戰小隊來說,他就像是一個過客,在的時候不會留下太多痕跡,走的時候也不會掀起太多波瀾。


    坐在汽車上,回首看著越來越遠的軍營,還有站在軍營大門前,遙遙眺望著他的權許雷,第二任指導員臉上露出了複雜難辨的神色。在他心裏喃喃自語著:“別了,始皇特戰小隊;別了,夜鷹突擊隊;別了,老權;別了,我十五個月的人生。”


    指導員的手,用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從自己的額前掠過,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別人,就是在剛才,他的眼角滲出了委屈淚痕,一個已經三十多歲,還是軍官的男人,到了這個份上還會掉馬尿,這真是太丟人,太丟份了。


    權許雷站在大門前,就算是汽車已經駛出他的視野也沒有動,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折身返回了軍營。


    推開禁閉室的房門,權許雷就看到坐在桌子前的燕破嶽,正在那兒抓耳搔腮的冥思苦想,在他周圍的地板上,丟滿了揉成一團的廢紙,猛的看上去,他仿佛就是坐在了一個垃圾堆裏。


    禁閉時間已經過了大半,但是一萬五千字的檢討書,燕破嶽竟然連一頁“成品”都沒有寫出來。


    發現隊長走出禁閉室,燕破嶽猛的跳起來,對著權許雷敬了一個軍禮。權許雷沒有理會他,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個紙團,紙團上隻有一個開頭的檢討書,是這樣寫的:


    我在第一眼看到馬魁時,就發現,這小子太狂了!你丫的就是一個賣鴉片的,賺斷子絕孫的黑心錢也就算了,還弄了四五畝地,蓋上了一座比村委會辦公樓更高更大更漂亮的私人別墅,買了一輛紅色法拉利還是保時捷跑車,你裝啥逼啊?!國外的毒販,哪個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怎麽到了中國,你們這些龜孫子就這麽狂?!不收拾你,還真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了……


    這份檢討書寫到這裏,就中斷了,顯然燕破嶽自己也知道,真敢把這樣的東西交到權許雷手中隻會挨削。


    笑意從權許雷眼中一閃而過,他彎下腰,又從地上拾起第二個紙團,展開再讀。


    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看到馬魁抱著薇薇走出房間,一股邪火就從我心中湧起。這是多麽漂亮可愛的小妹妹啊,馬魁每天無論走到哪裏都要把她帶到身邊,擺明就是把她當成了對抗政府的工具和肉盾!我當時就想了,馬魁這個龜孫子,每天都帶著薇薇,薇薇雖然小,但是肯定也把馬魁做的犯罪勾當看到了眼裏,隨著她一天天長大,知道的東西肯定會越來越多,她又不是馬魁的親生閨女,最後馬魁會怎麽處理她?是殺人滅口,再換一個小女孩來當肉盾,還是把她變成自己的情婦,這樣就安心了?


    這樣的罪犯,這樣的禽獸,這樣的混蛋,當真是不殺不行,俗話說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但是既然我燕破嶽來了,那時候自然就到了……


    寫到這裏,這份檢討書也中斷了,權許雷真的想問問燕破嶽,你丫的寫的這份東西,究竟是檢討書啊,還是立功受獎後,接受采訪時的立功感言?!


    連續撿起四五個紙團看完上麵的內容,權許雷終於知道,為什麽燕破嶽現在都沒有寫出幾頁完整的檢討書了,這小子根本就認為自己沒有錯,寫著寫著就忍不住開始吹噓他當時的義氣當先,他為完成任務可以寒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要複還的大無畏精神,更會大力抨擊馬魁身為犯罪份子的囂張氣焰。


    權許雷從口袋裏摸出一封信,丟給燕破嶽,輕哼道:“薇薇寫給你的。”


    驚喜的笑容從燕破嶽臉上綻放,“幫薇薇找到媽媽了?”


    權許雷點頭,馬魁身邊的小女孩從不離手,就是為了在遭到公安抓捕,甚至是武警圍剿時,手邊有人質可以使用,更要讓狙擊手能夠投鼠忌器。所以他對小女孩的“質量”要求非常高,不敢說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最起碼也要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愛。


    這樣的小女孩,需要從小就接受良好教育,最好能出自書香世家,所以年齡不能太小。否則的話,跟著馬魁時間長了,一看就是一臉賊相,又怎麽可能達到“不戰而屈人兵”的效果?


    就比如薇薇,她是杭州人,從三歲開始,就被送進學前班,學習琴棋書畫,四歲半就參加過地方電視台的才藝表演節目,以乖巧可愛猶如洋娃娃般的麵容,還有一手相當嫻熟的古箏表演,贏得了所有評委的青睞,獲得了才藝表演第一名。也就是因為這樣,薇薇才會被人販子盯上,用麻藥麻翻後,送到了萬裏之外的馬魁手中。


    展開信紙,上麵的第一句話,就讓燕破嶽看愣了:“我現在還不知x你的名字,我不x你叔叔了,我x你哥哥好嗎?”


    尤其是“我不x你叔叔了,我x你哥哥好嗎”這兩句,更是在燕破嶽心裏一石激起千層浪,以他成年人的眼光來看,怎麽看都有罵你沒商量的架式。


    寫檢討書寫了五六天,早已經寫得暈頭轉向的燕破嶽,足足愣神了一分鍾才終於反應過來,馬魁懂得“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所以從來不會讓薇薇學習什麽,已經七歲大的薇薇,能寫的字依然很有限,而且肯定有很多字不會寫,這個頻頻用到的“x”,大概就是用來代替她不會寫的字吧。


    所以,這一句話填補後,它的原意應該是這樣的:“我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不喊你叔叔了,我喊你哥哥好嗎?”


    嘿嘿……


    燕破嶽笑了起來,自言自語的道:“我就說嘛,你以後千萬別x我叔叔,就應該是x我哥哥才對嘛!”


    權許雷在一邊,臉色精彩得有若見鬼。


    燕破嶽笑眯眯的繼續往下讀,由於心情大好,這一次他沒有再默念,把信上的內容都讀出了聲:“哥哥,你那天好x氣,薇薇真的好xx你,等薇薇x大x後,x你,x你的x娘好嗎?”


    這一句話,意思是更加的晦澀難懂,更加的撲溯迷離。


    燕破嶽索性把這句話直接抄到本子上,並把帶著“x”字的內容空了出來,然後當著權許雷的麵,玩起了填字遊戲。


    “哥哥,你那天好x氣。”


    這句話,很容易填寫,臉皮絕對和城牆拐彎角有得一拚的燕破嶽,毫不羞澀的加了一個“帥”字,這樣,這句話就成了……哥哥,你那天好帥氣。


    站在一邊,靜觀其變的權許雷,嘴角不由一抽。


    “薇薇真的好xx你。”


    這句話,一下子就是兩個連續的xx,歧意就比較多了。比如,她可以說,薇薇真的好討厭你,也可能說,薇薇真的好鄙視你,當然了,考慮到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第一句話又是誇自己夠帥氣,那麽這個xx,燕破嶽就理所當然的填了“喜歡”兩個字。


    所以,這句話翻譯過來是這樣的……薇薇真的好喜歡你。


    “等薇薇x大x後,x你,x你的x娘好嗎?”


    這幾句話連起來,就連燕破嶽也傻了眼,因為“x你的x娘好嗎”這最後一句,燕破嶽怎麽看,大腦都不由自主的向“x你的老娘好嗎”這樣一句話的方向發展,就算是心知不對,這腦袋一旦鑽了牛角尖,那真是一時間怎麽拔,都沒有拔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身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等薇薇長大以後,嫁你,做你的新娘好嗎?”


    “對啊!”


    燕破嶽猛的一拍桌子,得到這個提示,他的眼前是豁然開朗,這才對,這才是他美麗得小公主殿下該說的話嘛!


    這樣,這封信的全文就正式翻譯完成,它的意義如下:


    哥哥,你那天好帥氣,薇薇真的好喜歡你。等薇薇長大以後,嫁你,做你的新娘好嗎?


    將填字完成的信,讀了一遍又一遍,回想著薇薇那天印在自己臉頰上的輕吻,燕破嶽當真是眉開眼笑,回了一句:“好啊。”


    “啪!”


    一隻巴掌重重抽到燕破嶽的後腦勺上,燕破嶽猝不及防之下,那張笑得猶如狗屎菊般燦爛的臉,以泰山壓頂之勢,直直拍到了桌麵上。


    瞪著燕破嶽,權許雷真想丟下一句“不寫足兩萬字的檢討書,你就別出禁閉室”的命令,可是最終他卻指著信紙,生硬的道:“回信,告訴她,這事再議……寫得婉轉點!”


    燕破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這位撲克臉隊長,剛才說啥了,說啥了,說啥了,他沒聽錯吧?!


    看到燕破嶽這種樣子,權許雷嘴角直抽,卻認真的點了點頭。


    燕破嶽卻收起了笑容,“薇薇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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