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忙了一夜,周小兵和通訊員黃勇一起去找地方睡覺。轉過一道山巒,一個山溝裏的樹林子裏,躺著一大片戰士。周小兵轉了半天,見一床棉被上躺的人少,忙擠了上去。


    正在睡覺的一個人叫道:“他娘的,老子剛睡著,就被你吵醒了!”黃勇睜大眼睛一看,正是一連連長牛大力,於是怒道:“好你個牛大力,你叫什麽叫,人家是偵察連的新連長周小兵!”


    牛大力一聽是偵察連的周小兵,馬上跳起來說道:“娘的,是偵察連的周小兵?你怎麽不早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呀!”說完,幾個睡著的戰士都起來了,將中間讓出來,讓周小兵和黃勇躺下休息。


    黃勇介紹說:“這是一連迫擊炮連的牛大力連長。因為姓牛,又力大如牛,打仗十分勇敢,因此真名大家都忘記了,隻管叫他牛大力!”


    牛大力說道,“周連長,歡迎你。我是個大老粗,隻要你看得起我,我這條命都可以給你!”


    周小兵笑道:“謝謝,還請牛連長多多關照?”牛連長:“好說,來,你躺中間!”


    周小兵忙稱謝,躺了上去。牛大力說:“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我身上穿了兩件棉衣,其中一件就是偵察連的烈士們的。你放心,你們偵察連的仇,算在我大力的身上了。我全連一定給烈士們報仇,代他們每人打死一個美國鬼子,然後給他們每人燒一件厚厚的美國士兵穿的棉衣!”


    周小兵道:“好,我也要打美國鬼子!”


    這時一個胡子亂七八糟的大個子跑過來,他的肩膀十分寬闊,膀大腰圓,古銅色的臉,看樣子約有三十來歲。他笑嗬嗬地舉著一瓶白酒,笑道:“格老子的,幸好老子偷偷藏了一瓶酒,要不這天這麽冷怎麽打仗?來來來,每人整兩口!”


    周小兵叫道:“好,就要上戰場了,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整兩口就整兩口!”牛大力忙介紹道:“這是二連火力連的許三十,**員,浙江人,整天粗話連天。不過,力氣比我還大,一把水冷式重機槍能一個人扛著。”


    周小兵叫道:“我的天呀,這不勝得上一頭騾子嗎?”當下牛大力用力擰開白酒,往周小兵和牛大力口盅裏一人到了二兩。


    牛大力說道:“我說許三十,喝酒歸喝酒,別發酒瘋呀?”


    許三十道:“格老子的,老子的酒量不是吹的,3斤都沒問題!”


    周小兵笑道:“好,打完仗,我們好好地喝一頓!”牛大力也叫道:“好,我請客。來,我們幹一杯!”


    牛大力說:“你知道這家夥為什麽叫許三十嗎?”周小兵:“不知道!”


    牛大力笑道:“他是1930年出生的,他老爹不識字,所以他老爹給他取名為許三十,哈哈!”許三十絲毫不在意,說道:“你看多好,別人寫名字寫半天,我的名字筆劃少,好寫!”


    三人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牛大力拉過自己的棉衣,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黃豆子,每人分了一把。周小兵咬了一個,“**,真香,真有你們的,又有酒,又有豆子!”


    牛大力道:“小看我們了吧?還有煙呢?”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每人發了一支。許三十美美地抽了一口,叫道:“格老子的,真帶勁。對了,那個勞什子美國海軍陸戰隊一師是怎麽回事?怎麽又是海軍又是陸軍?”


    牛大力叫道:“我看,就是會遊泳的軍隊?”周小兵道:“對,大概就是會水的兵,屬於海軍中擔負渡海登陸作戰任務的兵種!”


    牛大力叫道:“這美軍還真牛,大海裏都能遊泳。我呀,旱鴨子一個,過鴨綠江時,見到水都暈!”許三十道:“何止暈,我還看到你哭了呢!”


    牛大力道:“去你媽的,老子是激動。這過了江,就離開了祖國,能不哭嗎?”周小兵道:“對,激動嘛!”


    許三十道:“格老子的,海軍?在陸地上就玩不過我們吧!”牛大力笑道:“當然了,我們是陸地之虎,他們最多算陸地之鼠!”三人一陳狂笑。


    這時,李三十的火力連的戰士們也擁過來一大堆,三十多人一陳哄搶。一會兒,煙、酒、黃豆都沒了。牛大力大罵道:“你們這幫小王八蛋,見到老子的煙就眼紅!”說著話,還是伸手入懷,再拿出一包香煙,一人發了一枝,然後拍拍空煙殼,笑道:“沒有了,沒有了!”


    一個戰士笑道:“連長大人,聽說美國人都是吃牛肉長大的,個個人高馬大?”牛大力道:“我估計個個和**一樣!”眾人一陳哄笑。


    一個戰士又問道:“聽說美國人的胳膊象我們的大腿一樣粗,眼睛象貓一樣是藍色的,鼻子象羅卜一樣長?”


    周小兵道:“對,確實是這樣,要不怎麽叫美國鬼子呢?”眾人不由又是一陳哄笑。


    一個戰士問道:“要是美國人要投降,怎麽說?”這個,牛大力摸了摸腦袋,說:“這個我不知道!”眾人也都不說話了。


    周小兵笑道:“是Handsup,Noharm!‘牛大力不由驚道:“我的娘呀,你竟會說洋話!”周小兵道:“哈哈,我隻會說日常幾句!”牛大力等人不由十分佩服。


    牛大力道:“團長任命你這個夥夫為連長,大家還笑話你命好,沒想到你還真有兩把刷子。”


    大家又聊起火車來。一個戰士道:“那火車真有力氣,拉我們整個團,還跑得飛快!”另一個戰士道:“那當然了,火車拉不動的時候,就‘嗚”的一聲大叫,力氣就上來了!”


    眾士兵一陣大笑。


    牛大力大叫道:“臨行前,營長叫我們火力連帶六門迫擊炮,每門炮帶80發60毫米迫擊炮炮彈。我想這到時要用怎麽夠?就是就叫兄弟們每門炮偷偷多帶了十發,扛了上千裏。我的天呀,累得我和弟兄們屁滾尿流。後天,老子的機炮連就要讓美國鬼子好看。”


    黃勇笑道:“好你個大力,坐了那麽多天的悶罐子火車,一路奔到鴨綠江,你不困呀?”


    牛大力叫道:“咋不困,十幾天沒好好睡覺了。出發時,團長說讓我們換個地方訓練,沒想到一個勁地坐火車,一直坐到這裏來了。”


    李三十也叫道:“老子在悶罐子車廂裏,坐呀坐,感到身上越來越冷,我估摸著肯定是到北邊了。沒想到,車門一開,果然到了山東。一下車,到處都是抗美援朝的標語和宣傳抗美的高音喇叭,接著朱老總還來看望我們,我就知道有大仗打了,當官的還想滿我,我一猜就猜到了!”


    一個戰士道:“對,朱老總那麽大的官,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我拚命往前擠,總算跟朱老總握了一下手,朱老總的手又厚又軟,喜得我幾天都沒洗手!”戰士們一片哄笑。


    牛大力笑道:“朱老總說,我們現在的敵人不是老蔣,不是日本鬼子。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打台灣。後來一想到東北了,也就隻有美國鬼子是我們的敵人。我這才明白過來,感情是來朝鮮打美國鬼子。老子的命好,打過小日本,打過老蔣的南京總統府,現在又打上了朝鮮的美國鬼子。將來我孫子出世了,老子可以狠狠地吹上幾牛了!”眾人也笑。


    李三十說道:“過鴨綠江時,正好美國鬼子的飛機來炸橋。我一看,娘的,這麽狂,彈片都飛到咱國家了,這不是侵略是什麽?我們當兵的一定要教訓教訓這些狂妄的美國鬼子!”


    一個戰士說:“一過江,回頭一看,祖國山青水秀、燈火通明。再往朝鮮一望,狼煙四起,黑燈嗐火,不由心裏升起了一種感覺,祖國真好!”


    一個戰士叫道:“這鴨綠江的水真清,也好喝!”一個戰士道:“你怎麽知道,你喝了?”那個戰士得意洋洋地道:“當然喝了,我尋思著過了江,就不知能不能再回去。於是一口氣喝了好幾口。你別說,鴨綠江的水,真有點甜哩!”機炮連的弟兄們不由笑了。


    一個人道:“哎呀,我還在江裏撒了一泡尿,說不定你會拉肚子哩!”那名戰士道:“我一過江就喝了,你在江中撒尿我可不管!”


    一個戰士道:“這東北人呀,為人真不錯,十分豪爽。你們看到我身上的厚棉衣、棉褲了嗎?這是一個邊防軍戰士的。過江時,他看到我穿這麽一點,馬上脫衣、脫帽,連棉手套全塞給我了。”


    李三十也道:“對,一個東北邊防軍,還硬塞給我幾個蘋果哩!”


    牛大力叫道:“好呀,我說你小子,藏著掖著,什麽玩藝,快給老子拿出來?”


    這時,一營長馬盛才走過來,道:“他娘的,都別吵了,還不睡覺?”戰士們忙忙一個個溜走了。


    牛大力小聲滴咕道:“連棉衣都還是南方的薄棉衣,差點把我老牛凍壞了。幸好我火力旺。我說周連長,好好睡,我脫掉衣服,給你們拱被窩了!


    說著,牛大力果然開始脫衣服,光著身子,隻穿著一條短褲躺下了,眾人一陳哄笑。


    周小兵忙拉好油布,也躺了上去。這十幾個人緊緊地擠在棉被上,互相挨擠著,漸漸睡著了,忘記了這鬼地方的零下二十幾度的寒冷,忘記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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