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繼續若有所指:“你是叫押撾吧。這蚊女我是必須要帶走的,不過在船靠岸之前,可以交給你,你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都隨你便,但是行動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快靠岸的時候,必須還給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要。”押撾有些喪氣。雖然從頭到尾對他似乎沒什麽損失,可是看著痛哭的晌瀅和奄奄一息的蚊女,他就總覺得心裏莫名難受。


    神秘人點頭:“我說過,這些實驗品對教國的神術研究計劃有特殊意義,受到高層的關注,所以我也沒有權力做主。實際上,能做主的人隻有一個。”


    “聖篦孕。”押撾脫口而出。


    “正是。隻要你能說服聖篦孕大人,教國上下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你帶走蚊女。在那之前,我可以幫你保管好屍體,不受損壞。”


    “那……”押撾窒了一下,還是說道:“拜托了。”拜托凶手保管好受害者的屍體,這是何等諷刺!可押撾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神秘人的強大讓他完全生不出對抗的心思,何況還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先腹教。


    “大人,為什麽!”兩名看守者非常不甘,“就這麽放過這個賊人,還對他妥協,他究竟何德何能讓大人您……”


    “你們懷疑我的判斷?”“不敢!”


    “我勸你們少打聽這些事。”神秘人聲音危險,“你們現在隻需要反思自己的疏忽失職,你們受的傷就是懲罰。知道的太多,對你們可沒有好處。”


    “是!”兩人隻得從命,暗自猜測押撾究竟是何身份。


    “蚊子姐姐!!嗚哇哇哇哇!”晌瀅跪在蚊女身邊大哭著。押撾也沒想到晌瀅反應這麽激烈,他對蚊女不過是因其美貌而有些同情憐惜,營救失敗而有些難過,絕不至於像這樣哭得昏天黑地,於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看著。團員們也默默跟了上來。


    蚊女顯然已經油盡燈枯,深重而越發衰弱的喘息,不時咳兩口血,有遺言也說不出。賭暑拿出一根針管:“這是鹽酸林可黴素注射液,也許可以讓她……走得稍微平靜一些。”押撾接過針管,刺入蚊女臀部。


    注射型藥劑向來以見效快著稱。不到一分鍾,蚊女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停止了咳嗽,臉色似乎也好了不少,典型回光返照。蚊女暫時擺脫了傷痛的折磨,神色複雜地看著押撾晌瀅和缶鴻,輕聲道:“我對不起你們……違背了約定,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吧……”


    看著蚊女悔恨的樣子,押撾心中最後一絲抱怨也煙消雲散了,蚊女已經為自己的行為嚐到了苦果,即將付出生命的代價,還有什麽理由再譴責她呢?“你最對不起的是晌瀅,她那麽在意你,你卻不懂得珍惜。”押撾應答著。


    “不,是我對不起蚊子姐姐!”晌瀅眼淚已經哭幹,“押撾哥猶豫的時候,我害怕神秘人,我怕自己一個人沒法跟他對抗,所以也在猶豫……我究竟在猶豫什麽啊!我明明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麽還在依賴著押撾哥替我做主!我明明那麽擔心你,卻不敢出手救援,我太虛偽了,我對不起你姐姐!”


    “傻妹妹。”蚊女眼角也流露一絲晶瑩,“你押撾哥的決定是正確的,我是個背信棄義的叛徒,不值得你們冒險。”


    “才不是叛徒!”晌瀅任性得讓人心疼,“蚊子姐姐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姐姐,永遠永遠!明明,總算有個人願意跟我認真談心了,為什麽偏偏……嗚啊啊啊啊啊!”


    聽著晌瀅敘說,押撾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很久,沒有跟晌瀅認真聊過了啊。我不知道她最近都在想什麽,隻是把她當成一個有點麻煩的跟班。現在想來,她好像不止一次地想要跟我傾訴什麽,都被我打斷了。晚上,就算睡在一起,我也自己睡自己的,對她似乎……有些忽視?難道我雖然明麵上原諒了她,心裏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還是當做一個天真的惡魔?”


    “晌瀅,對不起,我是不是,對你不夠關心?”押撾試探著問。


    晌瀅身子一震,慢慢轉向押撾,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不是的押撾哥,我知道的,你其實一直很關心我,隻是不善於表達而已,我最喜歡押撾哥了!隻是有的時候,我還是希望能有個姐姐願意聽我說說話,可是大家都那麽忙,我就不想打擾大家。見到了蚊子姐姐,我本以為願望要實現了,可是結果……”晌瀅低著頭。


    押撾沒聽到後麵的話,隻有那一句“我最喜歡押撾哥了!”在腦子裏回蕩著,絲毫沒有散去的跡象。“晌瀅她……最喜歡我了?我又幹了什麽?我對她又是個什麽人渣態度?我憑什麽讓她一直喜歡?我……哪來的資格讓她喜歡!”


    看著晌瀅依舊跪著跟蚊女絮絮叨叨,蚊女偶爾也回應兩句卻越來越少、越來越輕微,顯然是將死之兆。“也許,蚊女帶給她的東西,我永遠也無法給她;能不能改變自己,什麽時候能改變,也沒有定數。”押撾捏緊了拳頭,“但這種時候,我應該,至少,不是隻能幹看著吧?就算是為了晌瀅,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蚊女就這麽死掉吧!”


    押撾掏出了匕首。“押撾,你是認真的嗎?”北劈突然出聲,眾人頓時都注意到了他。


    押撾行動稍作停頓,就堅定地捏著匕首往手腕上劃過去。“謝謝團長關心。這件事既然是我開始的,那就由我來負責到底吧!”


    “沒用的!”賭暑勸阻道,“蚊女她生機已盡,憑你一個人這點血,就算放光了也拉不回來的!”


    “還有我!”晌瀅堅定回頭,“押撾哥,再給我一把匕首。我們兩個人的血加起來,一定可以的!”


    “那樣你們兩個也會死的!”賭暑急道,“而且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那支藥劑可以讓任何重傷的人平靜下來,回光返照說遺言,代價就是徹底透支生命力啊!”


    “謝謝你賭暑。”押撾解脫般笑著,“我們已經做好了覺悟,而且,晌瀅,我絕不會讓她死的。”說著遞給晌瀅一支匕首,“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放血,尊重你的堅持。但是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絕不會讓你死。”


    晌瀅接過匕首:“押撾哥你也不會死的,在我眼皮底下,死神也帶不走你!”


    押撾看著晌瀅從未見過的剛毅側臉,有些感慨:“晌瀅這段時間真的成長了不少,可我卻毫無察覺麽……”


    其他團員們看著兩人相視而笑準備割腕,多少有些震撼,他們自問做不到這種程度。蚊女更是兩行清淚:“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兩人手牽著手,食指相並,插入蚊女口中,另一隻手各執一匕,雙雙割腕,殷紅的鮮血如注留下,在食指間合為一股,流入蚊女口中。


    蚊女沒有拒絕,就算想拒絕她也沒有哪個力量。何況就算再渺茫,至少也是一絲生的希望,她又豈能放棄!


    神秘人遠遠看著這一幕,喃喃道:“如果他們真的是……未嚐不能創造,所謂的奇跡。”


    混合血液流入蚊女慘淡破敗的身體裏。“這血……不太一樣……好舒服!”蚊女驚訝地瞪大眼睛。


    “有效果嗎?”晌瀅關切道。


    “嗯,效果特別好,全身暖暖的,酥酥的,癢癢的……不應該啊,難道因為你們修為的關係?可是你們明明還不到逃怖期……”


    “嗯,看來不用擔心失血休克了。”押撾釋然一笑。


    “嗯啊~”蚊女臉色漸漸變得健康紅潤,舒服得連連嚶嚀嬌哼,身體慢慢活動著,逐漸恢複著力量。突然仿佛想起了什麽,睜開眼:“好了,可以了,趕緊止血吧!”


    “姐姐你?”“沒有大礙了,你們的血真是神奇!”


    “蚊子姐姐太好了!”手腕上纏著止血繃帶,晌瀅緊緊抱住蚊女,喜極而泣。又回頭看向押撾,發自內心地笑著:“押撾哥最好了!最喜歡押撾哥了!”押撾本來因為失血臉色有點發白,一聽這話頓時又微微紅起來。


    這時蚊女輕輕放下晌瀅,飛到押撾麵前,深鞠躬:“不計前嫌,再造大恩,蚊女無以為報,唯有認您為主,永效犬馬之忠!”


    押撾苦笑著:“我是很想接受的,可是有個人不答應。”他正看著遠遠走來的神秘人。


    蚊女立馬擋在押撾身前,盯著神秘人:“有事衝我來吧,被你狠揍了一頓,再多一頓又何妨?”


    晌瀅也站出來:“這次我不會再退縮了,我要和蚊子姐姐共進退!”


    話說得很硬氣,押撾還是看出她們微微顫栗,這一次蚊女可沒有多餘的血液用來強化身體了,更加不可能是神秘人的對手,加上個晌瀅還是杯水車薪,真打起來必死無疑。好在神秘人似乎也沒有動手的打算:“押撾君,我隻是來提醒你,我們的契約仍然有效。船靠岸之前,蚊女必須回籠跟我走,你想要她,拜請聖篦孕是唯一的方法。”


    押撾點頭,不卑不亢:“這是自然。但是現在蚊女已經被我救活,因此你有必要保證她的安全和健康。我不知道你們想用她做什麽實驗,但我希望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像這樣鮮活美麗。”


    “可以。”神秘人不再糾纏離去。


    晌瀅還是有些不甘心:“押撾哥,真的要交給他嗎?”


    押撾摸摸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神秘人雖然一再向我們示好,但這件事他似乎非常堅定,寸步不讓。”


    蚊女也開朗地笑著:“沒事的妹妹,我會好好保護自己,早晚有一天,我相信我們能重逢。你們為我做了這麽多,說什麽也不能再連累你們的其他隊友了。”


    ……


    “哇!這就是飛的感覺!”船上的乘客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空中,一隻大蚊子挾著一男一女盤旋飛舞,正是押撾和晌瀅。


    “怎麽回事?”“剛才的妖怪?”“不是被大人們打敗了嗎?”


    “大人,放任他們這樣這樣招搖過市,是不是影響不太好?我們要不要阻止一下?”楗汔正請示著神秘人。


    神秘人不慌不忙:“影響不好?影響可不是我該關心的問題,交給毛拉們操心吧。”


    “大人英明!”


    ……


    “不要你們,我自己來。”彼岸先腹教國遙遙在望了,也到了分別的時候。蚊女嗬斥著想要來押解她的兩個看守者,自行鑽入籠中。


    看著兩個守護者鎖上籠子,晌瀅握著拳:“姐姐你等著,我們遲早會把你救出來的!”


    “嗯,我等著。”蚊女微笑。


    作別蚊女,下船,重新上路,繼續奔赴豈蠢城。一路上,大家似乎都有些沉默,也不知是因為船上的事,還是風雨欲來的緊張。為了避免麻煩,一路上車隊基本沒有休息停靠,繞開城市直奔豈蠢城。豈蠢城位於先腹教國西海岸,即緄簃海東岸。而冒險團在讚茅灣西岸登陸,也就是先腹教國東海岸,因此這段路程需要穿越一千多㎞的先腹教國全境。


    “好大……”晌瀅忍不住感歎。傍晚時分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傳說中的先腹教國聖城豈蠢。這豈蠢城,與其說是一座城,不如說是一群城,眾星捧月,環繞著中央的大狡固寺。明天就是朝聖日了,豈蠢城注定今夜無眠。


    如此大城,如此多信徒來朝,想靠衛兵把守關隘城門什麽的打算是根本無實踐可行性,於是轉而派大量軍警在城內實時巡邏,維持治安。


    ……


    “已經是第5家旅館爆滿了,看來我們不可能在城裏住宿了。”北劈分析道。


    “讓路讓路!”一聲嗬斥響起,眾人回頭望去,一支二十來人清一色褐衫的隊伍行進過來。


    “啊!是衝鋒隊!快躲開!”人們驚慌失措地讓道。冒險團不想惹事,也要讓開,不料衝鋒隊卻在他們麵前停了下來。人群中鑽出一個戴著鬥笠麵紗,一身深橙色鬥篷的人——又是神秘人!


    “你又來幹什麽!”押撾警惕道,這神秘人無論實力還是地位都足以讓團員們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大膽!怎麽對大人說話呢!”一個小隊長模樣的人大喝,衝鋒隊立馬齊齊跨前一步,這些隊員一個個凶光滿麵,雖然修為似乎不高,可是團結一致行動起來也是頗有氣勢。


    神秘人揮手止住他們,怪異地笑著:“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我是先腹教國衝鋒隊總司令戳祺,是來幫助你們的。”


    押撾馬上駁道:“我們不需要……”


    “押撾,大局為重,不要感情用事。”北劈打斷他,“先聽他說說。”


    “不愧是北家二公子,冷靜得讓人佩服。那我也直說吧,這座城裏所有的大小旅館酒店已經全部滿員,或者說,你們已經不可能在城裏住宿了。”“所以?”“但是,我這裏有一些小小的特權,可以提供你們相當不錯的住宿條件。”“代價?”“嗬嗬,代價是秘密,我沒有資格說的。但是我還有一個你們無法拒絕的附加條件——隻要你們乖乖在那裏住一晚,就能見到蚊女一麵。”


    晌瀅馬上抬頭看押撾。押撾無奈道:“團長,我們?”


    “除了那個未知的代價,我們的確沒有拒絕的理由,不過你最好早點告訴我們代價為何,否則我們未必會完全配合你的行動。”北劈仿佛永遠不會有任何情感波動。


    “嘛,可以稍微透露一點。明天有人要見你們,見他一麵就是代價。到此為止,多了不能再說了,所以你們是去還是不去?”“先出發,路上給你答案。”“可以。”


    於是在衝鋒隊的“護送”下,冒險團車隊跟著戳祺前往城市中心。“這就是……大狡固寺!”晌瀅感歎著。夜幕下的先腹教核心,唯一的大狡固寺,昏暗的燈火掩映下,更顯神秘莊嚴。“難道住宿的地方就是大狡固寺?”


    “正是如此。”戳祺答應著,“怎麽,你們要反悔?”


    “沒那種必要。”北劈接過話頭,“費盡心思把我們引到這裏來,就為了和某人見麵,真是有趣。這樣的話,這個人恐怕也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哈哈,我可是什麽都沒說啊。”


    “聖篦孕竟然主動想見我們?我們究竟幹了什麽竟然能引起他的注意……”北劈喃喃自語,也是在提醒著團員們。“也好,有這麽好的機會能見到聖篦孕閣下,未嚐不是一樁美事。”北劈眯著眼睛微笑。眾人會意,本來還算計著如何能見到聖篦孕,這下對方自己送上門來了,雖然有些可疑,但本來也就是遲早的事,著實省了一番功夫。


    “那我們真是合作愉快。”戳祺有些驚異地看了北劈一眼,似乎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妥協”了,畢竟他是沒可能知道烈肉的事的。


    “喲,條件還真不錯,不愧是大狡固寺的客房。”憂蘿出人意料地吹了一聲口哨。


    昌偶也點頭:“大家也不必過於戒備了,這裏畢竟是我主凰墾聖光籠罩的最高聖地,就算是那什麽衝鋒隊長,隻要還是信徒,在此也不敢肆意妄為。”


    “可是我們又不是信徒?”“我們自由派是這樣相信的,凰墾是最寬厚仁慈的主,即便不是信徒,不能隨時隨地受庇佑,至少在這大狡固寺內,所有罪惡都會被淨化。”


    “呃,這麽神奇。”押撾深受磷蓉影響,對什麽勞什子凰墾主是不以為然的,但是看昌偶信仰虔誠,也沒必要正麵打人臉。


    晌瀅這時拉住往外走的戳祺:“別跑,說好讓我們見蚊子姐姐的呢?”


    “這位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戳祺回頭,“我說的是你們必須在這裏住一晚才能見到,現在你們還沒住呢?”


    晌瀅愣一愣,好像確實是這樣。“……切,狡猾的家夥。”


    還是一樣的安排,盲熒和憂蘿看車,其他人住客房。“啊!雖然擔心蚊子姐姐怎麽樣了,不過這次總算有舒服的大床睡了。”晌瀅躺在床上,大狡固寺的豪華客房足以滿足12個人的住宿需求。雖然昌偶強調了不會有危險,大家還是多少各自檢查了一下房間,特別是北劈、賭暑、缶鴻三位領域專家確認沒問題之後才算是放下心來。“押撾哥……”晌瀅褪去了先腹教徒的長袍,露出了一身肉色V領立體蕾絲花邊托胸上衣,可愛的黑絲過膝襪。


    雖然不如蚊女妖豔性感令人血脈賁張,卻有一番嬌俏可愛惹人憐惜的氣質,看得押撾一愣一愣:“你什麽時候換的……”


    “昌偶姐幫我挑的……”晌瀅看著押撾窘迫的樣子又羞又喜,“押撾哥,今晚我們能好好說會話嗎?”


    不待押撾回答,昌偶就插嘴調笑道:“晌瀅都打扮成這樣來勾引你了,你要是拒絕就是禽獸不如了啊?”


    “呃……”押撾咽了一口唾沫,“好吧。”


    熄燈。昌偶期待地偷聽著,確實聽到了隔壁床上的輕語,可惜到底沒有滾床單讓她頗為失望。“果然是羞澀的年輕人啊。”昌偶終於也睡去。


    1月31日。


    “尊貴的客人們,奉聖篦孕之命,請各位去觀摩朝聖大典。”來人卻不是戳祺,而是一個沒見過的年輕侍女。一身樸素卻正式的教袍,優雅合禮的動作,稍稍消去了眾人的疑慮。


    “聖篦孕閣下有請,豈敢回絕。”北劈當然沒理由拒絕,本來就是要見的,蚊女的事隻是順帶而已。


    跟著侍女穿越曲折回廊,幾人出現在了祭台後。時間已經不算早了,祭台前浩如煙海的信徒人頭攢動如同一鍋沸騰的粥,一支支黑衣軍警隊伍穿插其中維持秩序,不然秒秒鍾就要發生踩踏事故。“這就是朝聖大典!”昌偶有些激動,“萬千信徒在這一天早上集中於此,表達對我主凰墾的虔誠,祈求降福。”其他人雖然不信教,這場麵也確實壯觀,令人嘖嘖稱奇。


    祭台另一側,也肅立著幾個身著各色教袍的人。這時其中一個暗灰橙色教袍、暗藍色發的老者登上祭台:“肅靜!”聲音並不洪亮,卻傳遍了偌大的廣場,無人不聞。在軍警的輔助下,廣場信徒們漸漸安靜下來。


    “是戳祺。”昌偶和北劈相視確認,這個威嚴的老者正是神秘人戳祺。


    侍女有些驚異地看了他們一眼:“沒錯,這位閣下就是聖篦孕閣下的臂膀之一,戳祺大阿訇。”


    戳祺繼續宣布:“升教旗,奏唱教歌!”


    神秘而莊嚴的教歌前奏響起,祭台左側的樂隊負責演奏,右側則有唱詩班待命。左前方則是一根旗杆,兩名黑色軍裝的旗手正在安裝教旗。前奏結束,教旗也裝好,唱詩班開口,教旗冉冉升起。


    Semper crescis


    Aut decrescis


    Vita detestabilis


    Nunc obdurat


    Et tunc curat


    Ludo mentis aciem


    Nunc obdurat


    Et tunc curat


    Ludo mentis aciem


    Egestatem


    Potestatem


    Dissolvit ut glaciem


    Divano


    Divano me


    Divano messi


    Divano messia


    Divano messia


    Divano


    Divano me


    Divano messia


    Divano messia


    Sors salutis


    Et virtutis


    Mitraria


    Est affectus


    Et defectus


    Semper in angaria


    Ha hora


    Sine mora


    Corde pulsum tangite


    Divano


    Divano me


    Divano messi


    Divano messia


    Divano messia


    Divano


    Divano me


    Divano messia


    Divano messia


    Messia messia messia messia


    Divano


    Divano me


    Divano messi


    Divano messia


    Messia messia messia messia


    In divano


    Sors salutis


    Et virtutis


    Mitraria


    Est affectus


    Et defectus


    Semper in angaria


    Ha hora


    Sine mora


    Corde pulsum tangite


    Divano


    Divano me


    Divano messi


    Divano messia


    Divano messia


    Divano


    Divano me


    Divano messia


    Divano messia


    Ha hora


    Sine mora


    Corde pulsum tangite


    Quod per sortem


    Sternit fortem


    Mee


    《eRa - The Mass/》


    唱詩班的歌聲清澈肅穆,台下信眾們的歌聲莊嚴有力。押撾抬頭看那教旗,綠色背景,左邊一彎銀月,右邊一顆五星,中間是白色的圓形似乎象征太陽,裏麵是黑色的卐字標誌。唱罷,教旗也已升到頂。戳祺:“向我主凰墾,向教旗致禮十秒!”話音落,在場所有人,包括昌偶,都虔誠地注視著飄舞的教旗,左手抱腹,右手伸直,掌心向地,舉過頭頂,向冥冥中無上的凰墾主表達敬意。


    “禮畢。”十秒後,戳祺示意眾人放下手,“凰墾是至高無上的主,如同那包容天地的浩瀚星空,宇宙間的萬事萬物無不在他掌控之中。而他在我們地球的代理人,則像太陽一般,光芒普照眾生,為我們在黑暗的探索中指出光明的前方。這位代理人,就是我們的唯一的偉大領袖,我們同道者心中永遠的紅太陽,帶領我們締造陸上神國——神聖先腹教國的聖篦孕閣下!”


    “蓖——孕!”“蓖——孕!”“蓖——孕!”


    台下的朝聖派信徒們高抬右手,尤其狂熱地呐喊著,自由派也行著注目禮。隨著戳祺走下祭台,另一位淺橙色發、身著紅色卐字教袍、頭飾鉑金鑲鑽皇冠、手拄黃金紅寶石權杖的老者登上祭台。不同於戳祺的威嚴,篦孕麵目慈和,暗黃色的眼眸透射出超然的目光,單單是登上祭壇沉穩有力的動作,竟給人一種日出東山的磅礴之感,即使是不信教的冒險團員們也難掩震撼之色。


    登上祭台,篦孕左手持杖,右手掌心向下平舉前方稍低於頭,既是回禮,也是示意信徒們安靜:“奉至仁至慈的凰墾之名。一切讚頌,全歸凰墾,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報應日的主。我們隻崇拜你,隻求你佑助,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誤者的路。艾列弗,倆目,米目。”


    狂熱的信徒們安靜下來。“最可親、最可愛的同道者們!”位高權重的篦孕卻絲毫不見上位者的倨傲,而是無比親切安詳。雖然發表的是冗長沒營養的官話,還是不乏此起彼伏的鼓掌歡呼。


    “蓖——孕!”“蓖——孕!”“蓖——孕!”


    同樣的歡呼聲送下了篦孕,戳祺再次上台:“那麽和往年一樣,今天一整天,大家可以在廣場上自由參拜。明天此時將在這裏進行朝聖日閉幕典禮。朝聖大典到此結束。”


    朝聖日廣場上後續當然還有一些其他活動,有官辦的也有民間的,不過跟冒險團眾人已經沒關係了,因為這時篦孕正和戳祺並肩走來。戳祺氣勢稍弱,不過也剛好陪襯。“的確深不可測。”北劈肅然道。


    粗鼬也輕微皺眉,輕拍賭暑:“這個篦孕給我一種詭異而又熟悉的感覺,似乎曾經見過,又好像並非當初那人。小心點。”


    篦孕上前,依舊笑容滿麵:“讓各位久等了。我們去客廳說話吧。”


    客廳。侍女給眾人沏上了一壺烏龍茶。篦孕止住了要倒茶的侍女,自己動手:“這是東僮恫大陸進口的‘青帝大紅袍’,號稱天地靈作,世間珍樅,矜貴樹種,嚴苛細選,上乘青芽,大師手作,匠心工序,慢工焙製。當地人相信,萬物春神,謂之青帝,晨露澆沐,幽穀凝香,取天地之靈氣,孕世間之珍樅;帝出乎震,東方木行之青帝,為上帝之長子也。嗬嗬,雖然是與我先腹正教不容的異端邪說,卻也是當地人蒙昧使然,並非刻意曲解上意,不可稱之為罪過。”


    賭暑若有所思地看著篦孕,似笑非笑,也兀自倒上一小杯:“小女不才也有所耳聞。”抿了一口,“這大紅袍中的和隋之珍,猶如夜明珠般一生難遇,乃是人間罕得的珍惜佳茗,價比黃金的稀世珍品,一品難忘的仙家岩韻,萬裏挑一的嚴選臻品,匠心大師的手工獨作。此茶產自正岩茶區深處‘三坑兩澗’幽穀:其地勢,千崖萬壑,坑澗林立,岩穀陡崖,天然遮蔭;其土壤,特有風化岩土壤,透水通氣性強;其氣候,北緯27°,海拔500餘米,夏無酷暑,冬無嚴寒;其水源,高山幽泉流滴,終年雲霧繚繞。坐擁充足遮蔭及細泉浸潤,更是岩上岩之域,此域茶樹屈指可數,所產大紅袍品質上乘,岩韻沁人,故得盛名‘茶中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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