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碧歎了口氣,從枕頭邊拿起方才武丁贈她的玉蟬,輕聲開口:“婦好,你在裏麵嗎?”


    自然是沒有人應她的,她此刻已經是婦好了,而這時,婦好的靈魂尚未進入這玉蟬裏,哪會有人應她呢?


    完全一樣的玉蟬,隻是後麵少了陰文銘刻的“陶碧”二字。


    這是武丁送的,是不是意味著,最後將婦好靈魂封印入內的人,正是武丁?按她目前的認知,武丁和重伯都是極喜歡婦好的,武丁又是一位國君……自己的妻子愛上了別人,他怎麽能夠容忍?於是將妻子的靈魂封印入自己隨身攜帶的器物中,以期達到“永不分離”的願望……想來便教人渾身發寒。


    這樣變態的愛情,不會是真的吧?


    真是這樣的話,她要怎麽做才能逃脫這個結局?陶碧有些失神的盯了那玉蟬,久不能言。


    由於失血過多的原因,加上玎嬉囑咐她五日內不可起床,所以,這幾日陶碧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完全沒有那女戰神的風貌,倒頗像某種動物。


    而這幾天裏,除了玎嬉每日過來為她換藥,武丁和重伯竟然都沒有再來過。倒教她心底有些發悶,男主角都不見的情況下,她有什麽辦法去化解婦好的難題?


    總不能紙上談兵吧?


    剛這樣想著,便聽見木門再度被推開。她連眼睛都沒睜,懨懨道:“玎嬉,我什麽時候可以下床?”


    玎嬉是個極心細的人,像是姐姐一般照料她,所以幾天下來,她不由有些依賴她。這會子言語間更是微帶了撒嬌的意味。


    入耳卻是男人低沉的笑聲:“你憋壞了吧?”


    陶碧連忙睜了眼睛,來人正是武丁,隻見他一身白色短衫打扮,身後暗紅色的披風極為華麗,手臂上套了個雕工繁複的花紋臂環,英俊異常。


    心髒不由猛地跳動幾下,她並不是沒有見過帥哥,隻是這樣具有王者氣概的男子,在現代社會實屬罕見……陶碧連忙低了頭,妄圖讓臉上的紅潮迅速褪去。


    不過動作稍嫌慢了一兩分,武丁將她泛紅的臉色看了清楚,唇邊帶笑:“玎嬉說你忘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本有些驚慌,如今一看,卻是好到極點。”他言辭之間極其坦率,並無一絲防備之心。


    心如赤子。


    陶碧暗歎一口氣,這樣的武丁……的確有些教人心疼。


    見她不說話,武丁又是一笑:“不過你的性子可真沒有變過,靜不下來,這幾天肯定悶壞了罷?”他向著陶碧揮了揮手中的羊皮卷,“我給你解悶來了,啊,你可以下床了,玎嬉同意了,從今天開始,可以在附近走一走了。”


    陶碧這才點點頭,有些感慨這個玎嬉的醫術,這麽重的傷,自己竟然從未覺得疼痛過。她向著武丁婉然一笑:“我聽到這個消息,十分欣喜。”


    武丁看到她的笑容,突然像被雷擊中,半晌不動。


    “武丁?”陶碧愣了一下,試著喚出聲,“你怎麽了?”


    “啊,沒有事,沒有事。”他亦揚了唇角,笑容如陽光般燦爛,“來,看看這幅地圖。”他將羊皮卷放在一邊的桌上,緩緩展開。


    “婦好,你看,這是巴方國的地圖。我曾經說過,要將巴方國送給做二十五歲的生日禮物,絕不食言。”他大手一揮,無比氣勢。


    陶碧低頭看去,隻見那地圖繪的詳細無比,山川河流無一不記錄於上……可是,看地型,怎麽這麽像湖北那一帶呢?尤其是有一塊,看上去像極了宜昌……她抬了頭:“這不是宜昌嗎?”


    “宜昌?”武丁有些莫名的重複了一遍,“你是說,這圖是一個叫宜昌的人繪的?”


    對牛彈琴……陶碧這才想起,中國的地名千百年來不斷變化,這會是公元前,名稱更是變到不行。不過看圖索驥,這裏應該就是宜昌了。


    好大的氣魄,竟然要將湖北送給婦好當生日禮物……


    “我打算在這裏伏下重兵,巴人雖好戰,卻不善計謀。隻要將他們趕入我軍的包圍,就可以一舉殲滅他們,隻是……”武丁微皺了眉頭,“巴人從不懼死,想要逼迫他們,的確不是易事。而且,他們個個力大無窮,武器的重量都是我軍武器的一倍以上……”


    他的眉頭越擰越緊,似乎不停的思考。


    陶碧凝神看著地圖,視線隨著武丁的手指劃過,他欲設下埋伏的地方,就是在宜昌。宜昌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它地處長江上遊與中遊的結合部,又是鄂西山區向江漢平原的過渡地帶,曾經被人說是“上控巴蜀,下引荊襄”。


    至於怎麽引人入圍,陶碧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中國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冷兵器時代。就連火yao的發明,都是因為道教練丹術的興盛。如果在這樣的時代出現了炸彈……


    陶碧抬了頭:“我要硝石、硫磺和木炭這三件東西,現在有麽?”


    她有些惶恐,因為不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武丁聽了,點了點頭,卻是一臉迷惑:“有是有的,你要這個做什麽?”


    她嫵媚一笑:“你找來便是。”


    如果幫到武丁,他會不會就不會封印婦好的靈魂了?陶碧有些天真的想,而且……她似乎很不喜歡看到武丁皺著眉頭的樣子。


    反正商統一這些國家是曆史上明確記載的,她不過多加上一分氣力而已。


    簡易的炸彈很快就做了出來,一個旅行茶杯那麽大的竹筒,裏麵放了由硝石、硫磺和木炭配製好的火yao,加上兩頭都削得極尖銳的青銅小刀,就是一個簡易的炸彈。


    將引線在沾了油的火把上點燃,大力的拋出,火yao將竹筒炸開之後,裏麵的青銅小刀受力四下飛濺,在這樣的時代,算是殺傷力極強的物品了。


    武丁在看到這個時,臉上的笑容擴大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他看向陶碧的眼神裏,除去先前的溫柔,更多了幾分敬佩。


    陶碧莫名有些心虛,她轉過臉,也不去看他。她現在的做法,究竟能不能解了婦好的難題呢?唉,心底一點數也沒有。


    這個婦好,送自己來的時候,竟然沒有交待!!!


    陶碧不由長歎了氣,自己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前世呢?頭真是痛,她咬了咬嘴唇,猶豫半晌,終於還是開口:“武丁……”


    “嗯?”武丁還在沉浸在新式武器的興奮之中,聽到她開口,隻是應了一聲。


    “我……重伯……”她有些後悔沒有組織好語言,眼看武丁原本的好臉色開始呈現出青黑,她趕緊補了一句,“我好多事情不記得了,重伯……也不記得了。”


    武丁似是早就知曉,點點頭,麵無表情:“好。”他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竹筒,走到陶碧的身邊,“婦好,我知道當初逼你嫁給我,是有些不好,但是……但是你的氏族,是不會容許你終生不嫁的。與其讓他們隨便把你嫁掉,不如讓喜歡你的我來照顧你一輩子……”


    呃?強娶?


    陶碧抬了眼,幽幽道:“武丁……這些,我也不記得了。”


    武丁喉嚨中的話頓時卡在當場,他長長歎了口氣,看不出是失望還是欣喜:“哦,是麽?”


    “你說給我聽吧。”陶碧親手為他倒了杯水,“我想,你應該不會騙我,對麽?”她淺笑盈盈,看的武丁麵上又是一紅,連忙移了目光,為她一一說來。


    原來婦好並非自願嫁給武丁,她曾立誌終身不嫁,武丁卻利用自己“王上”的身份,強行冊她為後。而婦好從此心生怨恨,對武丁不加理睬,武丁卻一直對她恩寵有佳。直到重伯的出現……武丁才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做錯了,本想放她離去,卻還是放不下心頭執念。而她這時又在戰場上受了重傷,醒來後,更是忘卻這些過往。


    武丁說完,雙眼灼灼發亮,聲音低沉而具磁性:“你現在的情況,或許是上天對我的垂憐,我們從新開始,我是武丁,你是婦好,沒有以前的恩怨情仇,好嗎?”


    陶碧直視他的眼睛,那雙眸子像是無底深潭,一下子將人吸入。她心跳驟然加快,兩頰通紅,喃喃出聲:“我叫陶碧。”


    武丁見她如此,不由泛起一股溫柔而得意的笑容,認真道:“好,你是陶碧。”他不反駁,輕喚了陶碧二字,慢慢的貼近她,臉龐離她更是越發的近,似乎馬上就要吻上她兩片紅唇。


    “後!”木門卻被人大力推開,然後,就是一聲清脆的破碎聲。


    陶碧嚇了一大跳,剛要推開武丁,卻被他攬得緊緊,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那人身上,隻見他滿臉慘白,目光沉痛,卻正是重伯。


    隻見他原本手中端了碗東西,此刻那東西已經同地麵親密接觸,化為烏有。陶碧的嘴唇微動了兩下,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重伯一雙眸子緊緊盯住她同武丁,半晌突然淒慘一笑,奪門而出。


    木門在他大力的摔摜之下,發出巨大的聲響,恍若驚雷。聲音通過陶碧的耳膜傳入心底,隱隱讓她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來。


    武丁突然伸出手,扳正她的臉龐:“從今以後,我要你的心中隻有我,我的心中也隻會有你。”


    陶碧心底緊了一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隻是陷在了武丁深情的目光中,快要溺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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