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裝武卒的出場讓戰場的天平開始迅速逆轉。


    麵對這群無從下手的鐵罐頭,所有流民軍,無論雜兵還是老卒都是束手無策。板甲極其堅固,若是遠程攻擊,非三石以上的強弓強弩不可破。若是近戰,非得起碼百斤重的鐵錘狼牙棒才能造成傷害。


    但整個流民軍裏頭,能拉開三石強弓的怎麽說也是個冠絕萬人的猛將,能使得起百斤鐵錘狼牙棒的,整個流民軍也屈指可數。再者,三石強弓和百斤鐵錘之類的東西,就算是將領也沒幾個能配備的啊。以這成色,哪裏是重裝武卒的對手。


    故而,就算是流民軍的老卒再怎麽投入拚殺,也無法抵擋重裝武卒的突進。


    拚質量質量拚不過,拚人數打群架打不成。


    這樣的結果,讓整個流民軍一下子被打懵了。


    一萬餘官軍的反擊,以至少兩倍的兵力的優勢向著這七八千的流民軍精銳發起了全麵的進攻,他們的攻勢十分犀利。以重裝武卒為箭頭,以普通官軍為羽翼,一個個鋒矢陣將流民軍各部分割包圍,隨後逐個殲滅。


    掌握了兵力優勢,又有了精兵的突進,缺乏配合的流民軍很快遭遇了滅頂之災。


    後方的流民軍將領瘋狂地投入兵力,寄希望於雜兵能夠延緩官軍的攻勢。幾乎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又是數千上萬的雜兵被擁擠著派了上來,填充住了一個個可以讓官軍分割包圍的空隙。


    但饒是如此,不斷投入人海戰術的流民軍並未取得太大的效果。他們僅僅隻是讓攻勢得以延緩,卻無法阻止官軍進攻的越發犀利,而俞起的消失讓流民軍精銳老卒的戰鬥意誌與此同時開始迅速降低。


    雜兵的效果終究無法扭轉戰局,流民軍三個頭領的精銳依舊被迅速地殲滅,被不斷分割,不斷包圍的俞起所部處境艱難。白龐更是渴望著突圍,卻在官軍四麵八方的衝鋒進攻下被打亂得毫無章法,連一個可能的突破口都沒找到。


    流民軍的戰局急轉直下,後方的流民軍高層麵對占據的變化,一大堆狗眼已亮瞎。


    “怎麽會如此?剛才不還好好的嗎,六千老卒,六萬兵馬,便是擺出再多的方陣也能鑿破了。豎排不過幾人的官軍,不是轉眼就能攻破嗎?怎麽會如此,怎麽會如此?”


    “太失策了。闖王的銳卒精銳,本就該是一人領著十名雜兵去拚殺的。如此浪費……還是這箭雨,著實太恐怖了……”


    “就是這箭雨……如此密集的弩陣,官軍到底是怎麽弄出來的。為什麽攻城戰的時候,根本沒有發現。第一次攻城時那般艱難,為什麽官軍就從來沒有視之與人?”


    “還有重裝武卒,該死的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刀劈不進,劍刺不入。我手下的兵馬已經折損了兩千人啊!”


    “齊攀天你叫嚷著什麽,折損兩千。我看是跑了一半吧,要不是你的人跑了,我怎麽會獨自麵對官軍的衝鋒,我麵前,可是足足有至少兩百人的重裝武卒啊。可憐我積攢下的五千多人,全都在這一仗打散了……”


    ……


    一群人亂糟糟地在這說著,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有。流民軍大規模造勢以後,就從來沒有遭遇過這麽大的挫折。這一次麵對的官軍和他們以往麵對的所有官軍都迥然不同,他們的戰鬥意誌和犧牲精神根本不同於以往官軍,之前的那些舊軍說貪生怕死都是輕的,一上戰場就拉稀幾乎是百分百。


    戰局打到這裏,眼看著前頭萬餘流民軍精銳被不斷啃食,而後方雜兵卻效用微薄。所有人都不由緊張了起來。


    窗外神色不定,秦烈目瞪口呆,白杆麵色陰沉表情琢磨。所有大小將領目光掠過三人,終於開始探尋了起來:“這仗現在,唯有看闖王的決心了。闖王,這一仗,咱拚了吧……”


    秦烈聞言,頓時大罵了起來:“還拚什麽,這一仗都打成這樣了。六千多老卒,六萬的兵馬全部投入了進去,還拚?難道要我們也跟著衝鋒陷陣嗎?”


    被噴的這人灰頭土臉,一身閃亮的鎖子甲似乎也蒙上了灰塵,垂著頭不說話了。他倒是想說,官軍的將官都能身先士卒,他二當家的身為眾軍表率,難道就不能做個樣子?你不拚,人家可都拚命了。


    想歸想,他還是不敢腹誹。


    白杆保持了沉默,眼角的餘光卻是不斷追逐著李闖變幻的表情。他知道,李闖是在抉擇。


    三千騎卒,是李闖安身立命的身家。當初在王莊的時候,就是李闖帶著幾十個老兄弟建立了一個騎隊,護著整個王莊方圓幾十裏的地方安危。就算是碰上人數上千的大股土匪,李闖領著這個騎隊衝一衝也能收拾下。等手握幾十萬的流民軍後,李闖更是用心維護起了這樣一支騎軍。


    李闖看著戰局,掃了一眼身後待命的三千騎卒。


    有這三千騎卒在,再犀利的重裝武卒又能奈何?你套著鐵罐頭,我繞圈子也能累死你。到時候隻要一個迂回側擊,就能從官軍最薄弱的防衛突進,然後分割包圍,上演一場漂亮的反擊逆襲!


    “打吧……”李闖快要下定決心了,他開始措辭著命令。


    他的心有點要火熱了起來,三千騎卒出擊,定鼎的時候也將到了。隻要解決了重裝武卒,官軍就失去了最後的底牌。


    李闖心中想著,似乎預想到了自己進入洛陽城,在福王府正式稱王稱霸的時候。


    一念及此,他的心火開始集聚,想要大聲地吼出命令,讓騎卒出擊,逆轉時局!打下一個稱王稱霸的基業!


    “所有騎卒,隨我命令……”李闖大喊著,目光注視著前方,突然間,前麵又是出現了一幕新的場景。


    又是兩千名鐵罐頭出來了,板甲在下午的烈日炎炎下耀著反光,分外亮麗。兩千個鐵罐頭出來了,城中……又冒出來了兩千重裝武卒!


    衡王府侍衛統領李蕩山領著兩千重裝武卒的出擊成了壓垮整個流民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隻是在臨近戰場的時候稍事整頓了一下,隨後,便集體殺向了流民軍。兩千重裝武卒的投入讓所有流民軍無不感覺到絕望,一千五百鐵罐頭就讓他們心死如灰了,再來兩千,就是騎卒也沒法打啊!


    又有了如此強援助陣,官軍的士氣高漲無比,鼓聲激越更加高昂。官軍的士氣再次得到勃發,無數人高聲怒吼著口號殺向了流民軍。


    與此對應的,則是整個流民軍的士氣徹底崩盤。


    之前他們好歹還能幻想一下,若是李闖將本部三千騎卒拉出來能夠打一個逆襲。


    但眼下,又是兩千重裝武卒的加入已經擊潰了所有人最後的信心。要知道,這些重裝武卒比起唐朝時候的陌刀隊還要恐怖,那會兒的陌刀隊還隻是進攻犀利,陌刀強悍,沒有這麽變態的防護。現在的重裝武卒,卻是刀砍不進,劍刺不入,連反擊都不值從何做起。就算騎卒上來,也隻能打著迂回側擊,薄弱進攻的念頭。


    而今官軍再一次撥出兩千重裝武卒,已然超越了流民軍最後的底線。就算三千騎卒拿出來,也無法威脅他們了!


    兩千重裝武卒在,就算三千輕騎又能如何?


    白龐怒吼著,滿眼都是那閃亮花眼的板甲,心頭悲從中來:“快跑,保存性命要緊!不要管他們了,俞起早就死了,俞起死了……”


    俞起死了,喪失了戰鬥意誌的白龐終於沒了阻攔,可以肆意帶著這些老卒逃跑。


    流民軍的戰陣一瀉千裏,俞起的死亡和白龐的放棄成了前線戰局崩潰的開頭。


    兩千重裝武卒的加入徹底加速了勝利天平的傾斜,戰場上,大規模的逃亡潮開始。


    官軍的進攻變得非常輕鬆起來,就連休整了一會兒的梁饒英和易順兩部,也加入了進攻的序列,放下弩具拿起大刀長矛的方量和曹斌兩營也不甘心軍功落空。


    戰場上,整個流民軍的軍勢如止不住的洪水一般,從前方往後衝來。所有人流民軍都想逃離這個死亡之地,反應過來的流民軍高層一哄而散。


    白杆好歹堅持到了白龐領著一千多精銳老卒回來,秦烈卻隻能欲哭無淚地在數百親衛的護衛下,砍殺著逃兵,殺出了一條血路。


    最為輕鬆,卻也是最為沮喪的還是李闖。


    失去了數萬雜兵,四千多老卒。也等於李闖失去了這半年以來打下的所有基業,而今,他隻餘下了這三千左右的騎卒。


    但騎卒耗費驚人,更是無法如步卒那樣形成完整的控製力。就算僥幸逃脫,天下之大,哪裏還能有他安息之所?


    李闖心中想著,不知誰突然喊起了一個口號:“向東逃跑……找白蓮教投靠……跑啊……”


    李闖死灰的眼裏生出了一點色彩。


    而蘇默,此刻則悄然間下達了一條口令:“從西往東殺,沿著黃河,從西往東殺個幹淨。不聽話的直接殺了,聽話的往後整肅識別,畢竟是大華的子民,傷的是民族的元氣。”


    蘇默說罷,耳邊歡呼聲突兀地響起。


    “洛陽解圍了,反賊敗了!”


    “萬勝,萬勝。洛陽解圍,官軍萬勝……”


    “官軍萬勝,蘇默威武,衡王千歲,萬勝!”


    ……


    歡呼聲響起,蘇默靜靜地看著,積蓄了半年的緊張從這一刻起,終於落了下來。


    中原,易手了。


    得中原者得天下,而開封那些人注定會成為喪家犬一半的失敗者。就是不知道,得了中原後的衡王和他自己,是否就該……得天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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