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胖子在驛館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被祺城的文官鄭重迎入城主府前殿,和蘇晨進行親切友好的會談。關於會談的內容是什麽,無人知曉。這兩個城主遣退了所有的陪同者,秘密商談了兩個時辰。隻知道商談結束後,兩位城主的麵部氣色都不錯。


    城主府後宅,殷如行還是在蘇離的倚瀾居忙活。蘇離興致勃勃的和她說話。


    “又到春天了,春曉堤一定是垂柳迎風,滿樹花開。這回的上祀節,我要去半月湖。說不準就是最後一次在祺城過上祀節了。”


    “上祀節?那是什麽節日?”殷如行對這裏的節慶很不了解。


    “你不知道?”蘇離瞪大了眼睛,居然還有女孩子不知道上祀節的,簡直不能想象:“三月初三是上祀節,相傳古時為了除災祛病,每年的這個時候人們都要聚集在河邊。在大巫的帶領下,用潔淨的河水洗濯身體。便可祛災禳福,確保一年平安。傳承至今日倒也真正洗濯。隻需用楊柳枝蘸了河水或者湖水,在前額點灑。念些吉祥話,便是完成了‘祓禊’這一古儀式。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女孩子的節日。女孩子們穿著自己最美麗的衣服,尋找著人群中最帥氣的男兒,給他用柳枝‘祓禊’。若兩人看對眼了,就可稟告長輩,遣人說親。成就一段姻緣。你說這節日重要不重要!”


    殷如行點點頭:“原來是春遊外加集體相親大會。確實很重要。不過這對你我好像都沒有意義吧?”蘇離是要和祀地結親的,她是蘇雷的人。男女相看這事怎麽都和她們不相幹。


    “哎呀!你怎麽這麽煞風景!”蘇離恨不能敲她的腦袋,“這是去玩,去玩!不光女孩子穿的漂亮。就是少年郎們也要穿上他們最好的衣服,在湖邊清唱慢吟。這樣的風景,一年可隻有一次。”


    殷如行笑彎了腰:“哦!理解理解。不光是男人看女人,女人也要看男人嘛。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哼!”蘇離不快的收回手,“我告訴你,每年的上祀節,總會傳出幾個才貌雙全的美名。男子和女子都有。往年我年幼,去的不多。這一回可是不能輕忽的。”


    殷如行停了笑,若有所思:“你是說,你要在上祀節傳出美名。最好讓祀地的人知道?”


    蘇離又“哼”了一聲,略有不快:“世情就是這樣。人總得有點兒名氣。世家閨秀也一樣,名氣也是待嫁的一種資本。今年的上祀節可比往年熱鬧。不光我這個郡小姐要去。連興陽城有名的花魁娘子也要來湊熱鬧呢!”


    “花魁娘子?”殷如行愣了一下,突然驚呼:“你是說,青樓的花魁!”不得了,青樓名妓耶!李師師、柳如是。這可是傳說中的人物。


    “不是她還有誰?”蘇離咬牙切齒的吐出人名,“原蔻娘!我母親最恨青樓女,一直下禁令不許有名氣的青樓入祺城經營。折枝樓便隻在興陽城做大。這回好了,大哥任城主,這條禁令不了了之。折枝樓就籌備著來祺城開業。打頭的花魁娘子自是要弄出一番名聲的。她們就選中了上祀節。一群追捧原蔻娘的文人居然從四麵八方趕來助興。城中客棧生意興旺……哼!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裏!”


    殷如行歎為觀止,思索了一下:“她這是借你來造勢。城主之妹,世家閨秀和青樓花魁。這種聲勢放出去,是個男子都會動好奇心。這位原蔻娘很有商業頭腦啊。”


    蘇離恨恨道:“有頭腦的不是她。是折枝樓的掌櫃娘子金豔枝,人稱金媽媽。這事,就是她鬧騰起的!”


    殷如行聽著聽著,一絲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這種拆牆腳的行為你家城主大哥居然會允許?”蘇晨隻要延續許氏的禁令,折枝樓不可在祺城營業。這種事就鬧不起來。


    蘇離聽到這話,神情突然變得沮喪起來:“你知道一間生意繁盛的青樓能帶來多少稅收嗎?”她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


    “啊?”殷如行張大了嘴。


    蘇離悶悶道:“祺地經過六年的分裂,元氣大傷。想要重整旗鼓,一是要發展人口,農人開荒耕田,生育兒女。二便是要興旺商業,有了足夠的商業稅收,才可貼補農戶,建設軍營。一地之興,人口和財政是基礎的基礎。和這個相比,待嫁小兒女的名氣有什麽重要?隻要我還是祺地城主唯一的嫡妹,我就有足夠的婚事資本。”


    原來,這就是蘇晨不予製止的真相。殷如行沉默片刻:“照這麽說,城主他,做的也不算錯。”


    蘇離突然就笑了,一掃前麵的沮喪:“所以啊。知道的越多就越恨不起來!不過我心裏總還是不舒坦。就更要好好準備,徹底打倒原蔻娘!揚眉吐氣!”


    殷如行這回完全明白她對上祀節的重視了:“你是要靠自己本身的條件壓製住原蔻娘?”


    “當然!”蘇離傲然道,“她會借勢,我難道不會轉危機為機遇?隻要我壓倒了她的聲勢,我的名氣反而更盛。”


    “好,有誌氣!”殷如行鼓掌,“我支持你。”


    “你當然要支持我。”蘇離對殷如行在女性裝扮上的本領很信服,“衣服、首飾,這些都要出奇製勝。我們來好好合計合計。”


    殷如行笑道:“這好辦。不是誇口,我見過的漂亮衣服式樣,她們一輩子都想不到。”


    這個確實不是誇口。現代的古裝電視劇,已經將古代服裝的色彩式樣,搭配到了眼花繚亂的極致。殷如行和許多的現代姑娘一樣,電腦裏存了好多明星的古裝圖片。能被儲存下來的,自是大浪淘沙後的經典。其中就有專門的服飾、頭飾一項。比如之前蘇離在晚宴上的那身繡麥穗的禮服,就是出自她的設計。


    “首先是顏色。”殷如行頗有服裝大師的架勢,將庫房裏的布料每樣都取了一匹來,一一靠在牆角。倚瀾居特意辟出來一間空曠的房間,四麵牆堆滿了布料。


    “顏色不是越華麗越好,料子也不是織工越繁瑣越好。”剔除了一堆五福捧壽、富貴花開、喜上眉梢等吉祥紋路的織錦:“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喧賓奪主。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人是仙女!不是富家太太!你見過穿富貴花開的仙女嗎?”


    仙女是什麽?仙女就是小龍女。當然穿一身白紗是不行的。不過,這種基調卻沒錯。聽說原蔻娘走的就是輕逸出塵路線。


    “紅色太媚,藍色憂鬱,粉色太輕,綠色太浮,紫色……曖昧。”殷如行挑了半天,選中了一匹淺黃色綾羅為主衣料,又挑了幾匹最細致輕盈的白紗,再有幾匹粉、淺綠、淺紫的暗紋緞子做配料。


    接下來就是式樣。漢服的式樣為廣袖束腰。這一點給予保留。胸線平複和裙擺較小的缺點則予改良。殷如行用做陶器的泥,捏了一個三尺高的人像。沒有頭。隻有一具女性的身體。曲線分明。然後裁剪了形狀各異的紙張,一張張貼在人像身上。做成一件簡單的紙裙子。叫了金針坊的專業繡娘過來瞧。


    那繡娘簡直要將眼睛貼在人像身上。驚訝的揭下一片片紙。


    殷如行在一旁道:“姑娘可明白了。我要的就是這樣的一件衣服。不是整塊料子裁好了縫製。而是這樣一片片縫製,有貼身立體的效果。”


    繡娘看了半天,道:“如果是這樣,袖子就需單獨縫合上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袖容的開挖,一個不好就形狀極為難看。而且肩部剖開的話,就會顯得肩膀很寬。


    漢服的韻味之一,就在於肩、袖的整體下垂,有溫婉之感。


    殷如行想了想。記起一種服裝的樣式。手指劃過頸部到腋下一道:“如果從這裏剖縫呢?在這裏剪開。袖子還是和肩部一體,沒有縫線。”又取了紙張裁剪做樣子。


    繡娘看了一下:“這樣好。這樣還可以節省衣料。”裁剪出胸線和腰線的關鍵就在於,袖子必須和衣服分開裁剪,從頸部至腋下開縫,剛好可以保留優勢、避開劣勢。


    解決完了上衣,再來裙子。裙子的漂亮在於下擺的弧度。這個對殷如行來說是小意思。隻要不是歐式的那種鯨骨內撐大擺,其它都好說。漢服裙擺不大的原因不在於布料不多。實事上,八幅、十二幅的裙子,料子多的嚇人。


    裙擺不開的原因在於她們使用了整片的布匹,隻將腰部打杆折疊,做成了百褶裙。百褶的式樣沒錯,裙擺底部的布料多也沒錯。錯就錯在原布料是一個沒裁剪的長方形,不但下擺不能有弧度的自然鋪開,更重要的是腰部至臀部的曲線勾勒不出來。


    殷如行大刀闊斧的用八片上窄下寬的碎布料縫出一條大擺裙,係胯部蹲下身。裙擺在地上鋪開一個大大的圓形,布料間還有褶皺相間:“看見了嗎?裙子的鋪陳要從臀部開始。腰線,衣服要將腰線勾出來。這才是一件禮服長裙的靈魂。”


    繡娘已經無法再驚歎了,隻提了一個問題:“這樣的分八片縫製,繡花怎麽辦?”


    殷如行道:“做出八張一樣形狀的紙,排開呈圓形後在上麵畫花樣子。然後照著這八張紙在八片衣料上繡花。”


    繡娘歎為觀止:“這樣的一件衣服做來,足可風華絕代。隻是時間要耗費許多。”


    蘇離財大氣粗的開口:“多叫幾個繡娘到我府上來,加工加點。”


    殷如行表示讚同:“不要急著做最後的成品。先挑相近的料子做一件試手,有不足的地方再改進。”


    金針坊的繡娘暈乎乎的回去了。第二日,帶了四個人進駐城主府。倚瀾居幾乎成了布料的天下。殷如行每天查看進度,一點點的修改配飾。


    蘇離本人也沒閑著。除了每天越發努力練習瑜伽和簡單舞蹈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試發型。


    什麽靈蛇髻、飛天髻、百花髻。梳頭丫頭巧手拈來,花樣繁瑣。殷如行統統給決:“難看死了!大巧不工。梳三鬟髻。”


    三鬟髻有正、斜之分。比如86版《西遊記》中,嫦娥仙子梳的就是三鬟斜髻。正髻的話,佩戴正中垂下寶石墜的十二翎羽展翅鳳凰最為漂亮。殷如行以為,展翅鳳凰太過誇張,哪怕是六尾的。還是等出嫁的時候再戴為好。上祀節郊遊嘛,就梳三鬟斜髻好了。三鬟的彎曲弧度又加過修改,呈交錯纏繞之勢。朵朵寶石製成的碎花,散落在烏發間。一條水晶細鏈圍過額頭,正中一顆粉色寶石花扣在眉心之上。


    上祀節這天,蘇離便是以這樣一種絕色之姿,出現在眾人眼前。還未出府門,就已看呆了一眾丫鬟婆子。


    柳氏笑道:“離丫頭這個樣子,我都不敢帶你出門了。這要是被人搶了去可怎生是好?”


    蘇離難得嬌羞:“大嫂怎麽打趣我?”


    柳氏就對著秋媽媽笑:“看看,果然是大姑娘了。說話都文靜起來。”


    蘇離暗暗咬牙。誰文靜了。今天表演的就是淑女。她能大聲嗎?


    柳氏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裙子,驚歎道:“我說你叫了四個金針坊的繡娘折騰什麽呢?竟做了這麽一件神仙穿的裙子!這樣式可是從未見過!”


    蘇離微帶了一絲得意:“這是如行幫我想出來的。”


    柳氏恍然:“原來是她。我說呢。她既幫了你這麽個大忙。可得好好謝謝。今兒出門就讓她跟著我們吧。別在一群丫頭裏混。”吩咐采桑,“去叫了殷姑娘來。”


    蘇離對此是求之不得。不多時殷如行來了。柳氏一見就嗔怪:“你看這丫頭,幫離兒打扮的光光彩彩。怎麽自個兒倒穿的灰撲撲。不知道的,還當我們苛待你呢。”


    殷如行也沒穿灰衣服。隻不過是一件普通衣衫,和一群丫鬟比起來確實沒什麽區別。蘇離也嚇了一跳:“虧得叫了你來。我竟不知道你這麽圖省事。”立刻叫丫頭,“去倚瀾居,把前兒試做的那件青花衣裙取來。”又叫過素琴,“咱們就借用嫂嫂的地方,給她重梳個頭。”


    殷如行連連拒絕:“這可使不得!我回去換一件就是了。”


    柳氏道:“什麽使得使不得的。你好歹是二叔的人。我不帶你去也罷。既帶你去了,哪有這樣出門的。這是蘇家的臉麵。你有什麽好衣服我們還不知道?老實等著吧。”


    話說的如此之重,殷如行也沒了辦法。隻好換上新取來的衣服,發型稍稍修改了一下。又添了柳氏給的白玉蓮花發簪。衣服是給殷如行在倚瀾居設計的一件試驗品。她當時突發奇想,使喚了幾個家中的繡娘,在一匹雨過天晴的布料上用亂針繡,企圖繡出霧靄青花、層層暈染的效果。蘇離見了大為讚賞,命繡娘做成了一件衣服。上身為單色,自腰部以下層層加深,青花纏繞。雨過天晴的衣袖外罩著一層半透白紗,遠看就像煙霧一樣朦朧。


    殷如行不願盤高髻,依舊腦後雙鬟盤旋。素琴編了幾個辮子盤出花色在一旁。身後仍舊留了垂腰的長發。


    柳氏滿意的看過:“這才像樣。”推了她和蘇離站在一處,讚道:“一朵絢麗,一朵雅致。這就是咱們城主府的兩朵傾國名花。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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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部剖縫的裁剪方法,是偶在戲劇服裝廠看見的。這樣做出的漢服既省料,又貼身。各色繡花層疊,真的是漂亮之極。(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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