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華父親去世的事情,應該在我兒時的生活和學習裏,沒有留下什麽太大的影響。不過我記得在此後有一段時間,小華便變得更加不吱聲了,學習成績更是不用說了。


    他每天和我一樣去上學,回來帶我去田地周邊扯豬草,然後再去幫她媽媽喂豬幹活。我不知道小時候為什麽大家有那麽多的活幹,可是卻沒有看到大家幹出什麽來,可是大家天天如是。


    我便感覺比小華幸運,我雖然陪著他去扯豬草,但是不是家裏讓我去的,而是純粹為了陪他去。他哥哥已經是家裏的主力,媽媽和大姐是輔助,他二姐那時候剛剛成年,他負責家裏很多零活。


    如果不幹活的話,他媽媽居然讓他餓飯。在現在看來很難想象,可是當時的家庭裏,並不會因為你最小就有特權,而是一樣都要跟著家人去幹活。


    我偷偷的問過他,是不是吃不飽,他搖搖頭沒有回答我。


    不過這天在學校雖然我有些稀裏糊塗,老師也沒有公開批評,但是沈老師還是叫我去她的房裏。當時我記得我還是嚇得清醒了很多,誰知道我虛驚一場,沈老師是問我小華怎麽沒有來上學的事情。


    我想那時候我還是很尊敬老師的,心裏又有些犯嘀咕,於是居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後來在喉間憋了半天,隻好嚅嚅喏喏的告訴沈老師,說小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後來即使我沒有說明白,沈老師也知道了緣由。因為大院裏我的另外一個夥伴惠江,他父親達風就是我們學校的老師。何況小文、小安的父親遇禮,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放學的時候,我跟著一幫同學一起回家的。大家嘻嘻哈哈的完全忘記了一切,可是進了村子之後,我便又記起來了。果然便站在荷塘對麵的田埂上,呆呆的等著媽媽來接我。


    那時候荷塘邊田埂上那條石板小路很光滑,因為平時附近有兩個村子的人來這邊,都是要走這條小路的。我記憶猶新的是,兩邊都是水田或者水塘。石板就墊在小路上,小路邊就是一些永遠長不長的小草。


    看著那彎彎曲曲的小道延伸,偶爾小路上會有幾個人路過,一派田園美景,看了讓人心裏感覺很安逸。


    可是這天似乎沒有人走過,遙遙的看著荷塘那邊的大院,雖然沒有聽到哭聲,卻安靜的令人感覺害怕。而我站的位置,看去左邊不到五百米就是秋兒家,右邊不到四百米就是大院,這更讓我心裏感覺到不安。


    雖然是大白天的,我卻感覺到心裏一陣陣的發虛。本來以為要在小道上等很久,便傻傻的看著荷塘裏的荷葉,綠色的荷葉令我心安不少。


    而看著那錯落有致的綠荷,似乎聞到了夥伴們用荷葉包田雞的味道。


    陽光照射在荷葉上,似乎散發著一股誘人的清新。我心中的不安似乎緩解了一些,想到剛剛一路上同學間的嬉鬧,心裏舒服了許多。甚至看到了有的荷葉上有田雞蹲著在那裏,好像在嘲笑我的膽小一樣。


    心裏有些鬱悶,卻也沒有辦法,誰讓我那麽膽小。


    沒有想到媽媽卻是在大院門口看到了我,她應該在小華家裏幫忙,這是一種鄉裏的慣例。哪家有了大事,不管是紅白喜事,一個地方的人都會來幫忙,何況是真正的鄰居之間。


    因為小道上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看去很是紮眼。她站在門口的叫喚,讓我避開了那荷葉上田雞對我嘲笑的眼睛,心裏有些憤憤的卻拿它沒有辦法。


    我不敢下水去捉它,因為細腳的事情過去沒有多久,我對水也有很大的恐懼。


    媽媽過來接我的時候,我跟著一起回去,果然看到那塊小華家自留地邊,堆滿了不要的衣物被單,甚至還有一架拆架了的木床,顯然都是要等著付之一炬的。


    我低著頭便不敢再看,匆匆的回到了家裏。


    讓我頗為驚訝的是,我那最小的小姨細荷居然在我家。她比我大不了兩歲,在我麵前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感覺。每次看到我有些敬畏她,倒不是因為她比我大和是長輩,而是我很奇怪她怎麽是我媽媽的妹妹?


    在那個叔叔、姑姑、舅舅、小姨比自己晚輩小的年代,這種事情並不稀奇。因為人在沒有有效的節製節育的環境下,隻要身體允許的話,有些人將近到五十歲還在生孩子。


    我偶爾會感覺奇怪,但是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因為身邊和我差不多年齡的,都比我大上一輩,有些還要大上兩輩。所以從我懂事起,我感覺這還算很正常。


    不過更讓我不安的是,小姨細荷聽說我因為膽小不敢回來。居然一本正經的鼓動我媽媽說,讓我去看看小華父親的遺容,那樣以後膽子會大很多的。


    因為外家的表兄弟姐妹太多,我平時雖然聰慧,但是並不是怎麽顯眼。在這個年齡差不多的小姨麵前,我不敢出聲駁斥或者反對。


    我看著媽媽那意動的神色,雙腿立時發軟,從來沒有感覺過小姨這麽可惡過。一邊強烈反對,一邊躲到奶奶那邊去了。


    在鄉裏的習俗,想瞻仰亡者遺容在沒有出殯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至親的人,不是什麽特殊的情況,族裏的族老都是不會允許的,但是我當時是不知道的。


    被小姨的餿主意嚇得沒有了主張,本來我心裏還有些嘀咕,不過小姨開始和媽媽說的時候,我爺爺奶奶也是在一旁的。他們一向對我挺好的,這次居然沒有駁斥小姨的說法,這讓我心裏有些鬱悶。


    難道給膽小的孩子練膽,這居然是一個方法?


    我不敢往下想,心裏卻是感覺四肢冒汗。


    晚上很多人都來吊唁,雖然小華家裏並不富裕,但是在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裏,鄉裏人是並不計較的。隻要準備一頭家養的肥豬,一些池塘裏的魚,基本上別的就是其次了。


    何況小華的父親就年齡來說,他還是沒有過壽的人。沒有過壽的人去世,按鄉裏人的說法來看,還算是短命的。說的難聽一點就算是短命鬼,是不能進族裏祠堂停靈的。


    他的靈柩就擺放在大院門口的右前方的空地,那裏原先和我住的左邊一樣是有廂房的,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扒遷掉了,和前麵的雜物房有一段距離,如今成了一塊不小的空地。


    黑色的桐油木棺虛蓋,就用兩條長木凳架著,擺在一個三角棚子底下。那是用幾根粗大的樹幹,和一床大竹墊子搭成的靈棚。木棺下點著長明燈,前麵就是擺著三畜的祭台,憑人吊唁哭喊下。


    其實小華的父親也快過壽了,不過族裏有人說沒有過就不算,如果進了祠堂屋裏,會對家族裏的人造成影響。於是,小華父親的靈柩理所當然的,就隻能擺在祠堂外麵了。


    加上正是夏天炎熱的原因,逝者肯定不能在家裏停放過久,當日便快速的通知了親屬,所以計劃明天早上便要出殯的。本來至少要在家停靈兩日的,不知道小華的媽媽怎麽就同意了族人的意思。


    大院裏生活的鄰居,幾乎都是全家出動幫忙。我們這些小孩子沒有人管,都是隨便別亂跑就行。


    吊唁這種事情,對於鄉村裏的人來說,是一件極大的事情。


    因為古語說的好,諸葛亮吊孝,那是連對頭周瑜去世了他都要去的。小村裏的人即使平時有口角的,也不至於生死大恨,晚上族裏的人自然都是要來的。


    何況這個小村落,幾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一個姓,算起來都是本家子弟了。小華家裏出了這種事情,首先請來安排的自然是本房的老人。


    而小華家的一些親戚,自然也被大院派出的報信的年輕人告知,然後陸續請告前來吊唁。


    媽媽都被安排下去活計,她負責給來賓準備茶水。我被媽媽安排坐在大院階前,這裏她和蓮花幾個堂客準備著茶水,也可以看著我。


    因為我家就住大院堂屋裏左側,正好是挨著正堂屋左手第一間廂房。大院正堂屋裏吊唁的人人山人海,兩邊廂房都開著門,吵得我根本就睡不著。


    我看戲一樣的看著人山人海的來賓,加上旁邊各種哀樂齊鳴,整個人便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平時畢竟喜歡聽故事,便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偷偷湊到了一幫族老麵前。


    因為有他們這些老人在,往往可以聽他們論古說家族的往事。誰知道居然讓我聽到了一件秘史,而且是和小華父親去世有關的。


    小華父親的大名,因為輩分太高,我就此隱去了。不過據說他這一輩子的人生,是給他的父親還債來的。他父親當年也算是一個風雲人物,而且是一個富商的後代。


    而這些傳聞都不足以表達,這個前輩的傳奇經曆。因為他曾經被十裏八鄉稱為錢招牌,這個外號據說和他這個人的神奇有關。因為解放前的年代,他還是一個有名的水師。


    第十章 老對坑


    (新年新氣象,16年到來了,希望今天有更多的感悟,也給自己堅持的信心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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