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些大人是怎麽想的,自己感到好奇聽到怪異就來湊熱鬧,遇到事情便馬上翻臉了。這似乎有些過分,但是在鄉人看來又有些合情合理。


    也就是卓宜這個老實人,不安的站在那裏,頓時都有些尷尬了起來。


    大家都看向一奶奶,話是她說出來的,現在就要看她會說出什麽來。誰知道老人家背了雙手,轉身便走了回去。她家的新房子已經建到大土路上去了,平時也不是天天過來大院。


    “蛇相孵,快脫褲!不相信,死無路!”就在大家都彷徨無助的時候,已經走到那邊田埂上,也就是她家老房子後麵的時候,她忽然又看過來,看著這些人一臉嚴肅的說。


    一個個大男人、老爺們都光著膀子,因為是下午太陽最毒的光景裏。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事情,沒有公開罵卓宜的人,嘴裏也忍不住的嘀咕了起來。


    過來看熱鬧的女的,倒是沒有幾個,因為大院翻來覆去隻有那幾個人。反倒是梧園姐妹這些女孩子,站在一旁有些茫然失措。真的如果按照一奶奶說法去做,隻怕真夠尷尬的。


    挨了大家的責罵,卓宜不知道怎麽去回答,突然在尷尬之餘也自罵了句:“憑的這麽多晦氣,閃開閃開!老子撒泡尿!”


    一旁看熱鬧的人,有些人還是不信邪的,看到卓宜這麽說,正好找了個台階下,哄的一聲便散了。不過這些人倒不是全部,有些信一奶奶話的人,便站在那裏更不知道怎麽辦了。


    我看著卓宜真的便轉過身去,悉悉索索的對著一棵棕櫚樹撒起尿來,雖然鄉裏人不太在意,這也有點太突如其來了。我看有些人臉上帶著笑意,有些人皺著眉頭,大人神色不善,一溜煙的便往回跑。


    自然也不敢再看熱鬧了,其實是怕他們說我。


    心中對一奶奶的話有些疑惑,但是摸不準是什麽意思,卻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來的。我回來收拾了自己在門檻邊的作業,便想回自己房去,卻遠遠的看到自己的父親回來了。


    他平時很少在這正常日子大白天回來的,而且更令我驚訝的是,他居然沒有騎他平時的坐騎,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正慢慢的從秋兒家門口那條石板路過來,顯然是從國道大馬路回來的。


    我還是有些意外的高興,雖然父親在我小時候很少和我聊天,甚至都沒有帶我出去玩過幾次,但是這種親情還是天生的。我飛快的放下手裏的東西,朝對麵的小路迎過去了。


    媽媽是出去幹活沒有回來的,剛剛到家我就知道了。如今看到父親回來,我還是很高興的。我跑的很快,過來小華家門口這邊不遠,便接到了父親。


    但是父親似乎沒有高興的意思,看到我迎過來之後,臉上居然沒有笑意。不過他還是輕輕摸了一下我的頭,卻出奇的沒有說話。


    我心裏有些忐忑,也不敢問父親,但是知道他肯定是有什麽事。陪著他往回走的時候,他終於開口問我媽媽是否在家,我老老實實告訴他媽媽去田邊了。


    父親開始沒有吱聲回答我,到了大院邊空地的時候,看到幾個老人念念叨叨的,從華園家側麵的弄廊裏走出來,這些也是剛剛跟過去看熱鬧的,顯然是先過來了。


    他們看到父親都微微點頭,雖然父親比他們小很多,但是這個時候對於工人的重視,還是極端放在極高位置的。父親臉上堆著一絲笑意,在我看來終於臉色有些發白。


    而這些老人,有人卻很是好意的和父親打招呼,大意自然便是問怎麽這麽早回來了。我看到父親頓了一下,臉色有些不舒服,卻還是回道說自己回來有事。


    老人大多數都是老人精,察言觀色極為厲害的。何況當時的這些老人,大多數都心地善良,看到我父親沒有接下去的意思,馬上便沒有再問。


    他們繼續在木方上坐了下來,也不再管我父親的意思,反而低聲再說著,剛剛卓宜引出來的事情。


    父親回屋便讓我去找媽媽,我看他臉色不對,心中也很是擔心,飛快的跑到爺爺那邊。一來是說自己去田邊找媽媽,也告訴他爸爸回來了。


    爺爺似乎也愣了一下,看我有些緊張的樣子,也囑咐了句讓我小心後麵路邊的水塘,任我從大院後的小道出去了。


    爺爺住的這邊廂房,沿著弄廊的方向,往後麵有條小路,可以出到我們大院後邊。因為這邊是大院的左邊,當然路過的是我小夥伴惠江的家。


    惠江家當初分的也是左邊,因為他大伯也是個工人,是不在村裏住的,惠江的父親達風便分了左邊,在後麵就是他叔叔殿風家。不過他大伯順風的家人,卻還在村裏住。


    他們家也修建了紅磚混合土磚的房子,房子就在永蕙她家隔壁不遠。


    沿著惠江家旁邊的竹叢,這裏是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小路筆直轉折,都是青石鋪成的,大約有一百多米長。沿著這條小路出去,後麵便是在大運動時代開辟出來的水田。


    其實在靠近大院這邊,惠江家和他叔叔殿風家後麵,是一片棕櫚和古柏為主的林子,據說是當年大院主人的後花園。這邊的格局和剛剛卓宜發現那兩條蛇的地方,和那株枸骨冬青樹的位置,大概是大院後院一左一右的意思。


    而這邊小路往外的地方,靠近我爺爺住的廂房外邊,則是有一株大的無花果樹,和一排土磚建的雜物房。如今這雜物房養著豬牛之類的畜牲,是大院裏住戶分別占有的。


    這小路便是挨著雜物房往外延伸的,我開始一直沒有明白,後來無聊的時候揣測著,這石板小路應該不是特意修的,它應該是當年大院的圍牆。


    在某個時期裏,我問過我爺爺才知道,確實如我所揣測的一樣,這條青石小路是有來由的。一塊塊長方形的條石,如今已經被走得光滑,當年真的就是圍牆下的基石,不過後來圍牆被拆掉了。


    走出這條青石小道,然後便是大院後麵的水田,一丘一丘的好像梯田,雖然梯田的層數不多,其實我感覺也挺好看的。


    我走到田埂上的時候,忽然便想起了剛剛卓宜看到的蛇,心裏有些發突起來。我走得很仔細的,來到水田外麵的時候,有條石板小路在這裏。


    石板小路外麵的水塘裏,許多魚兒因為天熱浮在水麵。這條石板小路就是我放學從供銷社走過的那條,可以延伸到隔壁的遙巨村。我沒有心思看那些魚兒,遠遠便看到了媽媽。


    媽媽回來後匆匆出門去了,我看到父親躺在床上不動,便在一旁不敢吱聲。


    沒有多久媽媽便滿頭是汗的回來,卻拿一個飯碗裝了半碗涼開水,然後拿出一個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燒了。我愣愣的看著那燒成的黑灰化到水裏,然後媽媽端著那碗水給父親喝了。


    第二十九章 跌打損傷


    不說這符紙燒成黑灰,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光是這黑灰調到水裏,再讓人一起喝下去,我都不敢去想象。看著媽媽扶著父親,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我感覺自己肚子有些發抽。


    但是令我驚訝的是,媽媽雖然臉色有些焦急,肯定不是擔心這符灰水難喝,而是等了一會兒扶著父親問了聲:“好點了麽!”


    這是什麽神仙,我記得我小時候是經常生病,往往吃藥打針也要很久才會好。誰知道父親微微眯著眼睛,居然輕輕的舒了口氣,低聲說:“好多了!”


    本來回來之後躺在床上的父親,此刻居然自己起床了,他看我在一旁盯著,難得的臉上微微帶著了一絲笑意。雖然臉色似乎還有些憔悴和失神,但是明顯比進屋的時候好多了。


    我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覺,父親開始的難受我都看得出來。不知道媽媽燒的那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父親身子是怎麽了,居然喝了這些符水之後,整個人便好多了。


    雖然帶著許多的疑問,甚至村裏的赤腳醫生唐遇仙就在後麵,他也不去看醫生,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不過隨著爺爺過來我住的這邊,父親緩緩的便和大家說了出來。


    原來父親居然是受傷了!


    父親工作的工廠,是我們這個縣府,甚至這個城市附近最大的鋼鐵廠。


    這家鋼鐵廠能夠坐落在我們附近,據說還是得益於最初的這條經過我們村裏的國道。在解放之後國家發展時期,南方不少的城市需要工業,在這種大環境之下鋼鐵廠應運而生。


    而我們市附近,當時隻有這條國道。因著我們這個鄉乃是南下兩廣的重要樞紐,加上附近還有鄉裏的那條大河,這座龐大的工廠最後成功落戶在我們鄉裏。


    工廠在最初發展時期,廠裏的工人就達到一千多人,後來隨著大煉鋼鐵時期的發展,如今工人和家屬超過了萬人以上。而這些工人最初來自於四麵八方,都是以軍隊轉業然後再就業的人員為主。


    所以在父親廠區家屬區裏麵,住的一些同事和家屬,可以說來自於國內各個地方。這些不同習慣,不同地方來的人,在那個特殊時代裏匯聚,居然很快便融為了一體。


    而父親最早也不是在這個廠裏工作的,據說是後來因為某個機緣所致。即使是生活在鋼鐵廠附近,這附近的百姓裏麵,能夠進入廠裏工作的人,也是屈指可數的,而父親就是其中的幸運兒之一。


    父親為人比較和氣,在工廠裏倒是結識了不少朋友,因為這種廣交朋友,令父親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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