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兩朵,三朵……紅豔的光點從黑暗深處亮起,如同黑暗之淵深處中,忽而撩起的詭異花朵,星星點點的閃爍,無聲無息的迅速點燃,帶著蠱惑而危險的光澤,眨眼間便連成一條線,織成一羅密網。驟傾,雕欄玉砌的宮殿在淒厲中轟然倒塌,無數的火光猛然騰起,烈灼的火焰伴著淒慘無比的哭號,將原本靜謐的夜幕徹底撕裂,拋向寒風凜冽的空中。


    人們被突然而至的魔鬼驅趕著走向死亡禁地,前一秒還醉生夢死的靡靡之眸裏,此刻空洞無神,仿若驚恐絕望之後,已然被抽離魂魄的活屍,隨著敵人的手起刀落,一蓬蓬的血花飛濺開來……一朵、兩朵、三朵的綻開……


    蓬蓬飛灑的鮮血,刺鼻的血腥陡然驚醒了周遭行屍走肉的人們。他們開始尖叫,開始狂奔,開始掙紮,然而巨大的惶恐卻如磐石一般,逼迫而至,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命的揪住,驚駭欲狂下,人們才發現,張開的口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邁開的步卻半分動彈不得。


    充滿忿怒的喝聲,得意的笑聲,悲慘的狂叫,嬰兒的啼哭,混成一種讓人絕望而心碎的聲音。


    整個世界似乎頃刻化為修羅屠場。


    當利刃的寒光掃過來時,身體忽而不受控製的被一股羸弱的氣息緩緩帶離,宛若遊絲的氣息,在灼烈的周遭如冰雪般沁涼,讓人頓生希望。心中似有期盼,似有渴望,似有掙紮,似有悲慟,似有狂喜……


    濛迷之中將要靠近希望時,忽而一縷尖銳到窒息的痛將她包圍,仿若一股可怕的力氣,撕扯著她的頭發,將她拖向身後可怖的烈火深淵。灼烈的火焰,濃鬱的血腥,肌膚幹裂的撕痛,焚身而來的熾熱,一步步的將她往死亡之淵拖入。不,不,又是這噩夢,這該死的夢靨!


    駱塵鳶再次忍受不住這恐懼,拚盡全力嘶喊出聲,卻隻是化作一聲低啞的,極度壓抑的叫喊:“啊————!”***


    “啪!”好像誰狠挨了一記耳光,跟著自己手掌心立即撩起火辣辣的刺痛。鑽心的痛麻,讓驚魂未定的她清醒三分,睜開雙眼。


    頃刻間,眼前的景象讓她幾乎再次驚恐而呼。闖入眼簾的是一滿口黃牙,胡子拉碴的鄉野莽漢,對上她倏然睜大的目光,微有一驚後,粗糲肮髒的手掌用力鉗住她的下巴,仿佛要捏碎它一般,暴怒的劣罵道:“你這狗娘養的小娘子,竟然敢抽老子!”說吧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血沫,凶神惡煞的臉上,還豁然印著鮮紅的五指山。


    駱塵鳶隻覺脊背嗖嗖的開始直串冷風,囁嚅著唇想說什麽,卻在大漢猙獰可怖的目光下,發不出任何聲音。下意識的退後,身體才挪動一下,又一股惡寒自心底騰起,一襲翠色的古裝襦裙,裸露在裙外的是雙青鞋白襪的小腳。


    駱塵鳶身體僵直,思維已驟然停滯!


    這不是我!倒底發生什麽事?


    沒等駱塵鳶反應過來的,“啪——!”一記耳光已摑來。駱塵鳶麵頰灼痛,兩眼直冒金星,身體踉蹌的跌碰到車廂側壁,悶哼了一聲,幾欲昏死過去。


    來不及咒罵嗬斥,胸口的衣襟“嗤啦”一聲被粗暴的撕裂,寒風掃著裸露出來的半片胸脯,讓她渾身一個機靈,臉頰的劇痛,讓僅有的一絲迷糊也蕩然無存。這不是夢!沒有夢是如此真切,如此刻骨銘心的可怖……


    暴怒的大漢撕破馬車簷上的布簾丟出去,淫狠著撲過來撕扯她的裙擺。


    來不及考慮所有變化的緣由,借著那突如其來的力氣,駱塵鳶深吸一口氣,拚盡力氣一腳踹向男人下體。


    大漢大驚之下,沒等反應過來,已弓著身子雙手護著傷處,疼的臉由青變紫,目眥盡裂的狠狠瞪著駱塵鳶,滿眼的不可思議與震怒。


    駱塵鳶靠著車廂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車廂不遠處的密林中還不時傳來痛呼和慘叫,濃烈的血腥讓駱塵鳶幾欲窒息,強忍著胃裏的抽搐,她翻身從破損的車廂後跳下來,待跳下車後,她幾欲嘔吐出來。血,漫天滿地的都是鮮血,大漢身後幾乎遍地橫屍,蔥綠茂盛的枝椏間,處處可見斑斑血跡,仿若不久前下了場血雨。


    駱塵鳶驚呆住,一陣腥風裹來,駱塵鳶幹嘔了一聲,片刻後,顧不得腳下荊棘割膚的疼痛,拚勁全力的向著樹影隱約處的官道上飛奔而去。


    剛跑不久,便聽到身後有人齜牙咧嘴的呻吟聲,“來人……殺……殺了她……”語聲雖小但已經驚動了四五個黑影。


    敵人警惕的向車廂這邊跑來,駱塵鳶的心頓時被拎到了嗓子眼上,她的“防狼必殺技”在剛才已經發揮到極限,現在這弱小身體跑路都成問題,何況對付這麽群身高馬大的強盜?強忍著內心深處的不安和絕望,驚恐至極後,駱塵鳶心底反倒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和漠然,向著官道方向,發足狂奔而去。


    隻望那些強盜能膽怯一點,不敢貿然靠近人跡常至的地方,而後讓她僥幸逃脫。就算碰不到人,起碼再藏入官道對麵的樹林,也算是個法子。駱塵鳶無疑是很不僥幸的。


    黃昏落日,淒迷的懸在天邊,了無人跡的官道和身後速度追來的強盜,映襯著寬闊的黃土路上,那抹嬌弱身影的絕望而無助。駱塵鳶小臉煞白的望著路那一側荒無人煙的郊野,沒有半顆樹影子,連塊藏身的石頭都沒。驚懼而無助的看向樹林中悠閑包抄過來的強盜,駱塵鳶心中苦不堪言!她怎麽在田間地頭打一個盹兒後世界徹底顛覆?身子也縮水了,腳也跑不動了,自己都委屈到這地步,還得再暴屍遍野一次?看看這一個個凶神惡煞,青麵獠牙的強盜,再看看自己一雙血跡斑斑半分力氣都已使不出來的白嫩小腳,駱塵鳶無奈苦笑一下,徑直走向身邊的一塊石頭邊,坐下,揉著腿腳,漠然的望著向他靠近的強盜。


    她已經視死如歸了。


    強盜們正得意的要靠上來,不知是哪一個怪叫一聲,手中的鋼刀應聲落地,又“叮”一聲,鋼刀在落地的瞬間斷成三截!


    那強盜大驚失色,環顧四周,倒退幾步,頓喝道:“啊……!誰?是誰?”


    除了他們自己與路上坐著的女人以外,再無他人。


    那強盜一張稱砣臉更加難看了,盯著駱塵鳶,嘟嚕道:“見……見鬼……鬼了……”


    “見什麽鬼?看我的!”一個自告奮勇的麻臉強盜,大刀闊斧的走上前。


    駱塵鳶心又被提到嗓子眼上,揉著腳腕的手早就僵住,黏黏的,一手心兒的冷汗。


    眼看著麻臉強盜越走越近,忽得又聽“叮”也是一聲脆響,麻臉強盜舉起的刀如法炮製。緊盯著躺在地上斷為幾截的刀刃,他一張坑坑窪窪的稱砣臉狠狠抽了幾下,末了望向駱塵鳶時,顫巍巍道:“有……有鬼……鬼……”


    這次連駱塵鳶也怔住了,內心縱然極為驚詫,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漫天逼來,下意識的,她的雙手微微抖了兩下。慣有的冷靜讓她外表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淡然疏離的表情,讓神色大變、心生慌亂的強盜們更感驚悚邪門。


    若有若無的,不知哪裏傳來一聲輕咳,在強盜們懵然無知的情況下,駱塵鳶驚懼地“蹭”得站起身來。


    心中莫名的唐突,甚至連這弱小的身體,似乎下腹中也有一種莫名的力道在醞釀。


    不對!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是哪裏呢?


    偏巧這平地裏忽起了一陣冷風,裹挾她淩亂的發猶如詐屍鬼魅,那張蒼白的小臉,因為過度突變而發青,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強盜中已經有人開始兩股打顫,畏縮的神叨起來,“女……女鬼附身……”“邪……邪了……”已經有人開始相信什麽。


    駱塵鳶不知哪根神經打錯,突然往前邁了一步,哪知這一步,強盜們頓時嗷嚎一聲,煙花一般“嘭”得炸開,拔腿就跑,有的一邊栽跟頭,一邊從懷裏掏出什麽東西往她這邊砸,砸時嘴裏還神神叨叨著什麽。


    駱塵鳶呆愣了片刻,才望向發足四散而逃的強盜,瞅著滿地丟棄的東西,詫異的發現都是一些擄來的金銀首飾,眉頭輕皺,也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君權神授的封建社會啊,這荼毒千年的封建鬼神思想竟然如此狗血的救了她一命!


    望著滿地意外收獲,駱塵鳶拂袖擦擦額頭的冷汗,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呢?


    微微鬆了口氣,環顧四周,已不見半個人影。餘光瞥見整齊斷裂的鋼刀,駱塵鳶秀眉緊皺起來,雖然小命得保,並意外發了點小財,但她卻半分都竊喜都無。


    如果沒有想錯的話,那僅僅幾個強盜怎麽可能……


    驀地想起剛才那輕風般的咳聲,駱塵鳶神色一凜,趕忙站起身來,亮起嗓子道,“多謝義士出手相救!小女子不剩感激,義士可否出來一見?好讓小女當麵致謝!”致謝是必須的,但她迫切需要的是有人能告訴她,這是何朝何代,她是何人何氏,又該何去何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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