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暴雨已停,隨著輕風,細雨綿綿。


    水壩那邊已經被絳雪山莊從天而降的那些莊奴,以最快的速度加固好,順帶又將駱塵鳶挖鑿過的那幾個小泄洪點給利用上,危機基本上被解除。


    村民們領回去糧種和家禽,打算天一放晴就立即下地播種。聽說駱塵鳶受傷,原本每個人都深感歉疚,但聽說宮明要帶她去山莊上休養,立即都轉悲為狂喜,除了某傻子,沒有一個不說她是大富大貴又好命。


    尤其是當聽說宮明是位落魄成百姓的王爺時,那就更加感歎惆悵了。雖然宮明如今已被削職為民,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著人家骨子裏還是個有尊貴身份地位的人,誰能保的準皇帝老子哪天一個心血來潮,把他重新冊封為親王身份,到時候,駱塵鳶隻要把握好機會了,說不好還能當成個王妃娘娘的,落雁山可就得換名字叫落鳳山了。


    “駱伯,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宮家的皇子,並不是什麽走商的生意人?”駱塵鳶看著駱伯收拾行李,那木械已被駱伯稍微調整,脖子與肩膀雖不能動彈,但起碼說話已沒那麽困難了。


    駱伯的笑容瞬間收斂,老臉如罩上層寒霜,冷顏自顧收拾東西,“嗯。在福都曾經見過。”


    “那您當初來的時候,怎麽不拆穿他啊?還任著我那樣懵懂無知,真把他當商人一樣看待著。”駱塵鳶垂下眼簾不滿的嘟囔道。


    “他過去是王爺,但如今早就不是了,說什麽啊?他向來不以真容示人,幾乎沒怎麽瞧見他的模樣,老奴隻聽說宮親王豔傾六宮,遠不是這般平凡的麵孔。心中雖有驚疑,但也不敢妄加猜測,更何況猜中他是宮親王又如何?京中誰不知道宮親王他……”說到這裏駱伯忽而一頓,緘默其口,轉過話鋒到,“反正不管怎麽樣,咱們隻管安分守己的做好底下人的活,等這陣子過去了,我再去趟福都,托大少爺往上麵使點兒勁,咱們早日把那山莊的事兒解開好。到底那個人畢竟不是什麽好人。咱們普通的小百姓,還是少同朝堂沾染的好。”


    駱塵鳶一直以為商人都重利輕別離,倘若家底子一厚實,最渴望的事情便是捐些銀錢,謀得個一官半職,也算是光宗耀祖的第一件事。要知道真正的大商賈,倘若沒有官家的庇護和照應,想謀利發財,生意興隆,那絕對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能夠攀上宮明這樣的貴人,一般商人那是巴不得的,為何駱伯偏偏像躲避瘟神一般,寧願自己提早與他解除合約,也不願意同朝堂有所沾染?


    見駱塵鳶狐疑的看著他,駱伯臉色一肅,冷然道,“姑娘久居閨閣,不懂外麵的局勢,宮王爺不是一般的皇子,他的身份一直都倍受懷疑,而且與皇宮眾多皇子的關係極為不明,既然能被貶為百姓,那必定是永世不得翻身的了,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興許還沒個普通人那般清淨自在。。這其中丘壑太多,是咱們這一老一小難能琢磨透的,大凡他們來,多半都是衝著駱家最後的那點子家私來的,姑娘心裏明白就好,老奴也不多說了,趕早收拾過去,省的麻煩再自找啦來。”


    駱伯不再多說,扭頭走向院子外,另掛起一副笑臉去應對出去散步的宮明。


    駱伯的話她聽得半知半解,為了不引起駱伯對她身份的懷疑,她最好還是少問多聽,至於駱伯口中駱家最後的家私一事,駱塵鳶下意識的呆了一下,難道駱家並沒有像眾人說的那般,隨著駱如海的死去而被眾子孫瓜分?而這些衝她們駱家家私來的“他們”又指的哪一個呢?


    駱塵鳶苦笑了一聲,不管是衝誰,想必大夥都找錯了目標,衝她一個庶出的孤女來,別說覬覦駱家最後的寶貝了,恐怕連同真正的駱家人說個話都會成問題。


    唉……想那麽多實在費神,駱塵鳶小心的從床上爬起來,據說自己不僅是頸椎被摔到,而且脖頸處還被尖銳的石頭劃開一個大口子。現在正值夏季,能夠下床多走動,盡量就多走走,去山莊那邊也好,省的自己在村子裏胡亂弄,把傷口弄發炎就不好了。


    緩緩移到梳妝台的銅鏡前,駱塵鳶瞧見鏡中的人,險些嚇得一個踉蹌坐在地上,自己本來原貌就不好看,現在套上個像木質相框做的頸椎固定器,再配上一副青白的虛弱模樣,簡直是絕醜無比……


    淚啊!於是不知道她從哪裏找來個破舊的青布襟,鼓弄了半響才兜住自己的臉和脖子,剛弄好,才發現者青布襟是剛來時的那個四方包裹布,曾經當過包裹,裹過美玉,破舊鐲子,如今又用來兜頭……


    簡直比她的命運還坎坷萬分……


    更坎坷的還在後麵,正當駱塵鳶萬分悲劇,對自己自毀形象的做法萬分鄙夷時,身後竟傳來推門的聲音。


    她想扭頭製止,可惜沒那本事,隻好頂著包裹著青布的相框子緩緩的將身體驚悚無比的轉過來。


    “阿鳶……”張阿四推門而入,因為心急,來的時候走的又快,清秀的麵容紅撲撲的,見沒人回應,抬頭的一刹那,正對上駱塵鳶剛回轉過來的模樣,大駭得“啊——”了一聲,跳將起來,險些把整個人都貼到身後的門板上。


    值得慶幸的是他沒拎著什麽鋤頭、鐵鍁之類的器物進來,否則極度驚悚之下,難保不會先砸東西過來,然後再遁走逃之。


    駱塵鳶鬱悶無比的開口,“你不在地裏芒種,跑這裏來幹什麽?嚇死我了!”


    阿四猶自冷汗涔涔,意識到那怪物正是醜八怪時,才抹了汗,拍著胸口無辜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聽虎子他們說你今天要跟著他回絳雪山莊……”


    駱塵鳶見是張阿四,早就心平氣和,很淡定了,真不知道剛才為啥那麽緊張,扁著嘴,費力的轉過身子,對著銅鏡繼續整理這青布襟,悶哼著,“嗯!”銀子都預支了,不去就是白癡。一想起自己被逼掏腰包雇人照顧的事情,她就覺得肉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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