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先前那吃掉張大春的玩意和這後來的樹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三叔撒粉末的手頓了頓,然後緩緩地說道:


    “其實這玩意已經不能夠叫做鬼了,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叫做煞。而且張大春那隻鬼也不是被之前的那玩意吞掉的,吞掉他的,是你麵前的這棵樹。”


    “煞是比厲鬼都還要凶的多的玩意,由汙穢之氣凝聚而成,不過要形成煞條件卻極為苛刻,必須要在大凶之地,而且是陰氣匯聚的地方。一個人死後,若怨氣凝聚不散,便不會去輪回,厲鬼就是這麽產生的。如果這厲鬼又受到大量的汙穢之氣長期的渲染,在某種機緣巧合之下,其最後一絲神智也會消失,然後就逐漸蛻變為煞。”


    “幸好這隻煞還遠遠沒有成行,不然不會如此輕送的就被爺我送回老家。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棵橙子樹下麵,定然有著一具骸骨,那才是這隻煞的原身。至於那張大春,眾人都說這瓜貨是因為和婆娘吵架看不開,然後喝了農藥,從現在看來,他應該不是自殺。”


    這最後一句對於我來說無疑是一個震撼性的消息,那件事前段時間鬧的沸沸揚揚,而張大春也成了我們這鄉村遠近聞名的木腦殼,即使死了,那些婆婆大娘在茶餘飯後誰不罵兩句“瓜娃子”。三叔說居然他不是自殺。


    我沒有說話,一雙小眼睛盯著三叔,我覺得我此時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八卦起來。


    “是不是張大春和婆娘吵了架,然後來到這橙子林中,被這玩意控製了身體,然後自殺了?”


    三叔頗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我怎麽聽著你這話這麽別扭,不過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意思了,煞不禁可以吃鬼魂,而且比板板更能夠影響人的情緒,那張大春吵架之後心緒不寧,自然就被趁虛而入,不過到沒有被控製,最多隻是被影響了靈台,然後幹出那等傻事,雖然喝藥的是他本人,但依舊算是被這玩意弄死的,此時他已魂飛魄散,我救不了他,但也要為他正名,他終究不是自殺。”


    聽了這話,我不禁為這張大春感到悲哀,活生生的一個人,被這玩意害死了不說,就連作了鬼,也被吃了,最為悲劇的事情怕是莫過於此了。


    三叔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心裏又是一驚……


    “煞要自然形成,需要極其苛刻的條件,若非世間少數幾個大凶之地,要形成一隻煞,得用上千百年時間。但若是有人故意設陣養這玩意,那就快多了,我懷疑這裏的這隻東西,是有人養的。”


    “有……有人養的?”


    三叔沒有理會我那神神叨叨的表情,一絲笑容出現在嘴角,聲音卻有一些冷……


    “不管是誰,敢在這吃水鄉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看不起我王家了。”


    本來這怪樹被滅掉,我整晚上緊繃的心算是鬆了下來,這時又聽到似乎搞得我和三叔折騰了半夜的玩意居然是有人故意搞出來的,心子把把又開始撲通撲通的跳。心裏一個勁的埋怨,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非得把這事告訴我,但我這是屬於自己騙自己,如果我知道三叔猜到了這種情況而不告訴我,反而會更加的不快活。好奇害死貓,但貓卻樂此不疲,就像撲火的飛蛾。


    三叔繼續撒著粉末,就快撒完的時候,撒到了樹邊的一個坑的地方。這土還是新的,也就最近才被翻出來,一個瓶子靜靜地躺在坑裏,半截埋在鬆鬆的土中。


    我已經知道這是什麽了,估計就是下午的時候被劉東挖出來的東西,劉東被幾個大人拖走之後就留在了這裏。


    三叔歎了一口氣,神色有著些許落寞,然後用土將這個瓶子埋了起來,我聽見他小聲的說:“這就是你的命,你沒有躲過去,便留在你家這土中,也算是歸了根。”


    三叔還在自言自語著……


    “我想不通,這橙子林麵朝東北,西南環水,這麽平常的地勢,怎麽就成了大凶之地,這煞到底是如何養到這種程度的。”


    終究剩下的地方也被撒完了粉末,然後三叔站起了身……


    “我們回家吧,明天再來給劉東招魂。”


    夜風陣陣,我和三叔都沒有說話,一前一後的走出橙子林,樹葉嘩嘩作響,我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或許是再為那張大春悲哀著,或許是今晚看了這些事我一時消化不了。天地蕭蕭,我跟在三叔身後走著,樹葉的嘩嘩聲變得大了起來,下意識的回頭一看,一時間呆住了。


    第10章


    就在我們身後,在幾十棵樹子中間,先前的那一棵橙子樹竟然開始了燃燒,幽藍色的火焰布滿的整個樹身,在風中飛舞不已,有一種妖異的美麗。


    三叔見我停下了腳步,也是發現了什麽,隨即轉過了身。我呆呆的立在原地,就那樣的看著那一棵火樹,喃喃的說道:


    “叔,那一棵樹燃燒起來了,看上去好漂亮。”


    此時在三叔眼中,那棵樹卻依然是老樣子,沒有任何改變,不過聽了我的話語,三叔麵色微變,拿出的之前滅掉大臉以後就收起來的青色珠子,念了一句口訣,接著用珠子向著自己的雙眼一抹。之後再次看向了那棵樹的地方。


    “叔,你看到沒,那火還是藍色的。”


    他卻沒有回答我的話,我看了看他,發現此時,他的臉色已經是陰沉的可怕。我從來沒有見過三叔這幅表情,在我記事以來,他都是衣服懶懶散散的玩世不恭的樣子,今晚遇到板板的時候,最多也是稍顯凝重,但此時,三叔的神態竟然我感覺到了害怕。


    三個字從他嘴裏慢慢的說了出來……


    “西昆侖。”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當時被三叔的表情嚇到了,所以對這個名稱印象很是深刻,不過三叔卻沒有給我解釋什麽。當我再次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已經是多年以後了。


    不多時,他的表情又恢複的常態,那棵樹還在繼續燃燒著,我心虛的問了一句是不是還有什麽板板沒有解決掉。


    三叔搖了搖頭,我腦殼又著了一巴掌。


    “板板,板個錘子,趕緊跟老子回家睡覺。”


    那一晚上回到家裏,雖然沒有其他異樣的感覺,但我說什麽也不敢自己睡,厚皮厚臉的跑到三叔房間去蹭了半晚上。或許是因為太累了,而且又有三叔在旁邊,我很快就睡著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了橙子林中的那棵燃燒的樹,藍色的火焰妖異卻又美麗,一個聲音反複的吸引著我,我聽不清,但又很想聽清,一步步的向著那漫天的藍色火焰走去。從那天開始我時不時的都會夢到那棵樹,或許是因為它太美麗,在我年幼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來,醒來的時候,三叔已經不見了。由於沒吃早飯,肚子餓的不行,客廳的飯桌上放著兩個包子和一碗豆漿,都已經愣了。我著急的很,還沒洗臉刷牙就要衝上去將其消滅。


    剛拿到嘴裏咬了一口,我媽就端著菜碗從廚房那邊過來了。


    “還沒滿七歲就這麽貪睡,以後還不得睡一整天?那些東西早上就給你買回來了,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你才起來吃?我看是這個暑假沒有怎麽管你,你都要玩瘋了。別吃了,一會兒吃飯。”


    我趕緊又把手裏的包子放下,表現出一副乖的不能再乖的樣子,我小時候不知道被老媽打了多少次,在我的事情上麵,我媽很固執,脾氣也比較潑辣。每當下河洗澡之類的被告狀之後,我回家都少不了一頓筍子炒肉。但如果提前得到消息,我就會一直和爺爺待在一起,爺爺虎威猶在,那時候極為溺愛我,是那種我平時拍個蚊子都要問我手疼不疼的。但這幾天爺爺不在家,我必須得小心翼翼,再說這暑假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半了,我的那些作業還大多都翹首以盼的等著我,我媽這兩天興許是麻將打的起勁忘了這個事,我可不能把她惹的又想了起來。


    我決定立即轉移話題,這招可以經過多次的實踐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久經戰火考驗的。


    “媽,昨天打麻將手風怎麽樣嘛。”


    “你問這個做什麽,小孩子家家不學好,對於你這個年紀的來講,別人打麻將看都不要去看知道麽?”


    老媽擺弄著桌子上的菜,似乎沒忍住,然後又說道:


    “誒,別提了,昨天一開始還贏得多一些,最後兩把連續著了兩個滿貫,實在是沒意思。”


    我心中竊喜,表情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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