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半夜三點鍾,我剛想穿衣服起床。就聽門房被人打開了,田六指看了我一眼。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見田六指有些異常,我急忙穿好衣服,跟了上去。


    田六指不時地向後張望,有幾次差點發現我。拐過一條胡同,一盞紅燈籠出現在了我眼前。


    借助燈籠發出的燭光,我發現不大的小街上,擠滿了人。兩旁擺放著很多攤位,看樣子就是鬼市。


    田六指快速走進一家店鋪,進去時還在門口張望了幾下。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懷疑田六指有什麽事瞞著我,緊跟著走進了店鋪。


    店鋪的麵積不大,隻有兩根蠟燭照明。貨架上擺放著許多瓷罐,全都被黃紙封上了。


    田六指站在櫃台前,跟一個中年男子交談著什麽。隨後掏出一個瓷罐,遞給了中年男子。


    見狀,我急忙衝了上去。想要看看瓷罐裏是什麽。田六指見到我,顯得非常慌張,連忙把我向外推。


    我一把奪過瓷罐,打開一看,裏麵竟然是一具小孩的屍骨!


    我用力推了一把田六指,罵道:“你他媽的養小鬼!”


    風水師為人觀宅相墳,最忌諱的就是掘人墳墓、破人風水。萬一驚動了亡魂,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田六指竟然拿著屍骨去販賣,這讓我十分氣憤。


    田六指苦笑說:“我就是換點錢花花。”


    中年男子冷哼了一聲,說:“既然你們沒商量好,那就請出去吧。”


    從店鋪出來,田六指悶悶不樂。我捧著瓷罐,走在他前麵,並沒有理他。


    我心想教訓一下田六指也好,省得他生前敗光陰德,死後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看著手中的瓷罐,我打算找個好地方把它埋了。畢竟被自己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向前走了一會,我感覺行人越來越少。耳邊突然靜了下來,就好像掉進了冰窟當中。


    回頭看去,街道上空無一人。路邊有兩隻野貓在打鬥,鬼叫一樣的叫聲聽得我心裏直發毛。


    我喊了田六指幾聲,卻不見回答。我心中微微一顫,難不成鬼市散了?


    突然,一陣敲鑼聲從遠處傳了過來。街道的另一端,一夥人正抬著一隻花轎,朝我走來。


    雖然不知道當地的風俗,但是半夜娶親,絕對是極為少見的。


    我掏出朱砂瓶,在自己眉心塗上了朱砂。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敲打聲理我越來越近,耳邊響起了嬉笑聲。一陣陰風吹來,聲音突然消失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花轎早已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我獨自一人站在街上,低頭一看。地上竟然有許多紙錢,紙錢出現的太過突然。我腦袋短路了兩三秒,這才反應了過來。


    紙錢被吹得到處都是,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冷清。


    我快步向前走去,轉過一個路口。遠遠看到一個女人走在街上,手中拿著一把紙傘,正慢慢悠悠的走著。


    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發現並沒有下雨。心想這女人是不是有病,大晚上拿著一把雨傘,在街上瞎溜達。


    我幹咳了一聲,緩緩向前走去。始終跟前麵的女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女人似乎發覺了我跟在她身後,微微一愣,停下了腳步。


    我急忙向後一轉身,裝作了一副溜達的樣子。萬一被人誤會成流氓,那就不好了。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我心中納悶。回頭一看,那女人已經走了。


    我打算繞小路回旅館,加上心中有事。不自覺地走的慢了一些。


    等我轉過胡同,隻覺得額頭一熱。腦袋碰到了磚牆上麵,抬頭看去,隻見前方是一堵磚牆。已經沒有路了。


    我心中納悶,這條胡同並沒有門院。那女人難不成翻牆走了?


    摸著滾燙的額頭,我暗罵一聲倒黴。轉身朝原路走去,轉過彎兒。剛剛那個手拿紙傘的女人,此刻正站在胡同口,背對著我。


    我搖了搖頭,這麽大活人從自己麵前走過去都沒看到。真是瞎了眼。


    一陣冷風吹過,我下意識的整了整衣服。卻發現那女人手中的紙傘,竟然沒有隨風擺動。女人身上所穿的裙子,絲毫沒有晃動的跡象。


    我暗叫一聲不好,轉身向後走去。卻想起後麵是一個死胡同,看著胡同口的女人。我一咬牙,閉著眼睛走了過去。


    走出胡同,我並沒有回頭。快步朝著旅館走了過去,緊接著又是一陣敲鑼聲。回頭看去,剛剛走過的花轎。此刻正跟在我身後,與此同時天起了大霧。


    我站在大霧當中,心中非常忐忑。心想,這麽快就娶親回來了?


    正在我愣神的功夫,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鑼聲。我眼前一黑,倒在了路旁。


    夢裏,那個手拿紙傘的女人。一直站在不遠處盯著我,可我始終也沒看清她的麵目。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有了意識。感覺臉蛋濕乎乎的,好像被刀子劃了一樣。


    睜眼一瞧,一隻花貓正趴在我身上。舔舐著我的臉頰,我急忙坐了起來。花貓也不怕我,蹲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我。


    環望四周,有許多石碑。地麵上散落著許多紙錢,正前方的墳頭上,還插著一杆紙幡。


    看到眼前的場景,我心頭一顫。難不成自己撞邪了?晚上被鬼架到墳地裏來了?


    花貓對著我叫了一聲,用爪子抓住了我的褲腿。農村人對貓狗,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我摸了摸花貓的下巴,把它放到一旁。


    我摸了摸懷中的瓷瓶,確認它還在後。快步向前走去,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因為大霧的緣故,我在墳地轉了幾圈,也沒找到回去的路。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花貓跟了上來。它蹭了蹭我的褲腿,朝著前方走了過去。


    老輩人常說,貓是有靈性的動物。尤其是野外的三花貓,更是十分聰明。


    見花貓帶路,我心中一喜跟了上去。走過一片樹林,霧氣小了不少。


    向前走了幾步,我隱約看到不遠處有人。我急忙朝著有人的地方走去,想要讓他把自己帶回村裏。


    我隱隱聽到有人在笑,前方的人影越來越模糊。我腦海中一片空白,夢遊似的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花貓突然叫了一聲。聽到貓叫,我猛地清醒了過來。停住了腳步,我發現自己前方竟然是一條水渠。如果不是花貓的叫聲,自己可能就要水下做鬼了!


    跟著花貓走出墳地,我對著它拱了拱手。回頭向墳地看去,發現大霧已經消散了。


    在距離我不遠處,有一座孤墳。上麵插著的一把紙傘,格外醒目。


    第六章——叫魂


    花貓把我送到村口,蹭了蹭我的褲腿。跳進了草叢當中。


    走在街上,我心中莫名有些慌亂。來到旅館門口,田六指正蹲在街上,四處觀望。


    見我回來,田六指急忙迎了上來,說:“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我並不想多說,一把推開田六指。快步走進了旅館。


    老板娘正在收拾前台,看到我眉頭一皺。指著我,欲言又止。


    我感覺腦袋快炸了,也沒理她。走進租住的房間,躺在床上睡了起來。


    夢裏,手拿雨傘的女人又出現了。她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露出了一絲哀怨。看得我心裏直發毛。


    “範仲禹,範仲禹。”


    突然,耳邊傳來了一陣喊聲。一個極其溫柔的聲音,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每叫一次,我身上的力氣就會減少一分。叫到最後,我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四肢卻被人死死地按住。絲毫不能動彈。


    隨著一聲鑼響,我漸漸有了意識。呼喚聲也漸漸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田六指坐在床頭,十分緊張的看著我。在他旁邊,站著旅館的老板娘。


    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被田六指按了下去,“混小子,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哪裏了?”


    我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起了,那名紅傘女子。隨後,將事情經過跟田六指二人講了一遍。


    旅館老板娘眉頭微皺,低聲沉吟了一下,說:“你八成是被人勾了魂魄。”


    田六指看了看我的額頭,說:“印堂紅潤,不像是被勾了魂啊。”


    旅館老板娘仔細看了我一會,遲疑道:“你有沒有被什麽東西,突然嚇到?”


    聽老板娘這麽一講,我猛地想起。昨晚那陣鑼聲,說:“昨晚我走在街上,猛地聽到一聲鑼響。然後就昏了過去。”


    老板娘長舒了一口氣,自語道:“看來是被嚇掉魂了。”


    隨後她把田六指叫了出去,留下我自己躺在床上。


    等到晚上,田六指走進了房間。他手中拿著一麵小鑼,小鑼上畫著許多紅色符號。


    田六指看了我一眼,說:“走吧,出去叫魂去。”


    我能清楚聽到田六指說話,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力氣好像被抽空了一樣。


    隨著一聲鑼響,我猛地一抖。身體這才恢複了知覺,跟著田六指走出了旅館。


    田六指走在我前方,不是敲打著手中的銅鑼。我跟在他身後,像極了湘西趕屍的場景。


    走到村口,我指了指墳地的方向。自己醒來時是在墳地當中,那裏孤魂野鬼很多。我的魂魄,最有可能是在那裏失落的。


    來到墳地,大霧遮擋住了我的視線。田六指點燃了一顆煙,對著墳地鞠了一躬,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我雖然是吃“死人飯”的,但以前對於鬼神,多少有些怠慢。但自從爺爺走後,我漸漸認識到。對鬼神隻能敬畏,不能頂撞。


    我按照田六指的動作,重新做了一遍。緊跟著田六指,走進了墳地。


    在踏入墳地的一瞬間,我猛地清醒了過來。身體恢複了氣力,心中也不再煩躁了。


    走到一處柏樹林時,前方傳來了吹吹打打的聲音。我和田六指相視一眼,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了過去。


    在前方的道路上,有一隊娶親的隊伍。跟昨晚我遇到的是同一支。見狀,我急忙跟了上去。


    我和田六指遠遠地跟在娶親隊伍後麵,生怕被它們發現。如果晚上在墳地遇到娶親的隊伍,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鬼娶親!


    筆記記載,鬼娶親一般是亡靈死後心願未了。變成厲鬼,迎接同是鬼魂的新娘。生人一般是看不到的,如果看到那一定是身上有邪祟。


    我心中暗想,自己身上怎麽可能帶有邪祟呢?難不成是在董家墳招惹上的?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田六指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向前看去。


    順著田六指指引的方向看去,隻見娶親隊伍停在路邊。花轎被放在了地上,轎簾緩緩打開了。


    一個女人從花轎裏走了出來,因為天色太暗,我沒能看清女人的麵容。但她手中的紅紙傘,卻十分醒目。


    我對著田六指喊了一聲,快速朝著花轎衝了過去。那女人幾次出現在我夢裏,一定跟我失落的魂魄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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