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這是怎麽回事,您可別跟我說是摔的。”


    一向要強的陳大仁臉色有些難堪,卻又不肯說實話,梗著腦袋說道:“你隻管好好讀書,大人的事情你瞎操心什麽?今天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回學校去!”


    “我隻是想知道是誰下的這麽狠的手。”陳詢站起身,平靜地問。


    陳大龍歎了口氣,他知道,既然陳詢已經回來這件事情就瞞不下去了,左鄰右舍的長舌婦第二天就能把事情原委一點不漏的告訴自己的侄子,說不定還添油加醋再下點猛料。


    可是知道告訴他又能怎麽樣?


    姓羅的就是一條混江龍,勢力比起高依慶隻大不小,這次為了爭奪江城新區的地皮更是下了狠手,以往在儒山的關係根本就沒有用。


    “昨天下午,‘裕盛’的老板,羅城的小兒子羅傑打的,不過事情已經解決了,對方也道了歉賠了錢,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你就別操心了。”


    二伯陳大貴點了一顆煙,心裏有些煩躁,但還是在安慰陳詢。


    “賠錢了事?已經簽了賠償協議?”


    “簽了。”


    “也就是和解了?”陳詢寒著臉一張臉問道。


    “不和解又能怎麽辦?”陳大龍歎了口氣:“曲正華都進去了,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曲叔進去了?”陳詢心中一驚,眼睛看著老爸。


    “嗯,昨天下午的事。”陳大仁沒有否認。


    “我知道了。”陳詢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堂屋的兩張大方桌坐滿了人,熱熱鬧鬧的,桌上有熱騰騰的火鍋,有酒有肉,有飯有菜,就跟過年一樣。


    這種聚餐形式大概是小農時代留下來的習俗,以前要割稻子摘棉花的時候,一家一戶忙不過來,就會請親戚鄰居們一起幫忙,忙完了一整天之後,就會留下來在主人家裏吃飯。


    這種習俗到後來逐漸延伸,事無大小,隻要主人家請了親朋好友過來幫忙,事無大小,無論喜喪,都會留人下來吃晚餐。


    男人打牌喝酒,女人就在後院一起生火做飯,誰也不會偷懶耍滑,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而此時,陳詢站在過道裏瞟了一眼,嬸娘和舅母那些女性親戚正從後屋往前麵走,一個個身上幹幹淨淨,也沒有係圍裙,牽著小孩逗弄著,就跟做客一樣,隻有母親呂秀蓮和堂嫂兩個人係著圍裙在忙前忙後。


    耳邊聽著前屋後院鬧哄哄的聲音,陳詢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熱鬧的氣氛,隻是覺得煩躁,甚至有趕人的衝動。


    在家裏度過了一晚上,陳詢又匆匆趕往江城,隻給張思危打了一個電話,兩人密談了一下午。


    原本他沒想過這麽急,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隻能求助張思危。


    第二天,陳詢又從明湖世家轉向去往市中心的某個集團總部。


    上午十點,盛源集團的會議室內董事局的成員已經全都抵達,主席的位子過去一直都是張思危的侄子張錦程坐在那裏,可是今天他卻坐在了左手第一的位子上,因為張思危說過會親自過來。


    張思危的小女兒張錦韻也已經來了,她選擇了旁聽的位子坐下,雖然她是張家大小姐,可她並非是盛源的董事,仍然沒有資格坐在董事的位子上。


    所有董事從張錦韻的到來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今天的會議應該是張思危宣布他的女進入董事會,盛源是張思危龐大資產的核心部分之一,還擁有那座仙宮百分之二十的股權。


    張家在盛源擁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也就是擁有著絕對的話語權,他的決定就是聖旨,根本不需要和其他董事商量,所謂的董事會議,隻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


    張錦韻進入董事會最可能影響到的應該是張錦程,其實最近這些年來,盛源一直都在張錦程的實際管理下,張錦程卻沒有任何的股份,他表現得一直盡心盡力,張思危雖然是盛源的董事長,卻很少過問這邊的事情,最近一年來更是少有列席會議,董事們紛紛猜疑,盛源的權力會不會發生更迭?


    對於張家的這位大小姐,多數董事都是有過了解的,張錦韻性情懦弱,在負責分公司的管理期間已經將她缺乏統帥能力的弱點暴露無遺,看來張思危仍然沒有放棄栽培女兒的決心,這次居然要讓她進入盛源董事局,難道這是要把盛源交給她的前兆嗎?


    可以說大部分董事對張錦韻是很不看好的,一個帶頭人必須有堅決果斷的氣魄,張錦韻做事優柔寡斷,身為女孩子並不能算什麽缺點,可是作為領導人就是一個巨大的缺陷了。


    現在外界對張思危的傳言很多,流言最多的就是他的身體出了問題,正在著手安排後事,今天的董事會應該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張思危決定將盛源集團交給張錦韻,那麽張錦程怎麽辦?


    這些年盛源在張錦程的管理下生意始終蒸蒸rì上,在董事們看來,張錦程顯然比張錦韻更適合管理這家公司。


    距離開會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鍾,張思危還沒有抵達會場,董事們終於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


    張錦程看了看牆上的掛鍾,然後轉向張錦韻所在的位置,輕聲道:“錦韻,給董事長打個電話。”


    其實張錦程的手機就放在他的左手邊,他不是不能打這個電話,他的助理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就算她不想打,助理也可以替她去做,但是她偏偏就要張錦韻做這件事。


    在這裏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他才應該發號施令,即使你張錦韻是張思危的女兒,可是在盛源,你一樣要聽我的話。張錦程不但是在打壓張錦韻的心理,更是向所有董事宣示自己的主權,讓這幫董事不要胡思亂想,盛源的天不可能變。


    張錦韻點了點頭,起身走出了會議室,她迅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此時的張思危和陳詢坐著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剛剛來到了盛源大廈的大門前,聽到電話鈴響起,張思危拿起手機,看到是女兒打來的電話,唇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他卻能夠推測到會場的狀況,他敢斷定,這個電話一定是親侄子張錦程讓女兒打來的,錦韻是個孝順女兒,可惜她從母親的身上繼承了溫柔和順從,卻沒有從自己身上繼承到絲毫的桀驁和剛強。


    張思危沒有接電話。


    此時陳詢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是王誌恒打來的,陳詢接通了電話。


    王誌恒那邊嚷嚷道:“陳詢,你在哪兒啊?我到處找你!”


    陳詢道:“新區,忙點事兒,等我忙完了跟你聯絡。”他說完迅速掛上了電話。


    張思危看了看陳詢的手機,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他向楊誠道:“待會兒去給小詢訂製一部跟我同款的手機。”


    陳詢道:“不用。”


    張思危道:“雖然我也覺得沒必要,可很多時候這是一種身份的體現。”


    陳詢道:“身份不一定體現在穿戴打扮上,其實我覺得穿名牌消費奢侈品更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


    張思危道:“要懂得享受人生,在我看來被別人仰視就是一種享受,沒有人不虛榮,你也不例外。”


    勞斯萊斯緩緩停下,楊誠下車拉開了後麵的車門,張思危下車之前拍了拍陳詢的肩膀道:“以後你就會慢慢明白。”


    兩人並肩走入盛源大廈的大堂,前台負責接待的女孩趕緊過來相迎:“董事長好!”


    陳詢朝那女孩笑了笑,隻是表達禮貌的一個動作已經讓那女孩jī動的心跳加速。他的身份和財富已經為他平添了一道道奪目的光環,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許多人仰視的存在。


    走入電梯之後,張思危道:“位置不同決定了你的影響力不同,無論你利用怎樣的方法,隻要效果達到就是成功。知不知道一句古話?治大國如烹小鮮。”


    陳詢沉聲道:“我明白。”


    張思危笑道:“那好,先開會!”


    陳詢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道:“那我們豈不是有些晚了?”


    張思危道:“我們有這個資格,哪怕是我們晚上十點過來,他們依然要等著!”


    張錦韻回到會議室向張錦程搖了搖頭,意思是父親沒接電話,可是張錦程似乎沒有理解到她的意思,皺了皺眉頭道:“怎麽?有沒有聯係上?”


    張錦韻小聲道:“我爸不接……”


    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張思危緩步走入會議室內,所有董事因為張思危的到來趕緊站起身來,雖然張思危很少露麵,可是他強大的氣勢仍然可以輕易震懾全場。


    很快參與會議的所有人方才意識到張思危這次並非是獨自前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人,很年輕很帥氣,看樣子應該還不超過二十歲,難道是張思危剛剛雇傭的助理?


    第一個關注陳詢的是張錦程,他認為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張思危,但是從他所掌握的資料庫中仍然無法搜索到這年輕人的任何資料。


    張思危咧開嘴笑了笑,他伸出右手做了一個手掌下壓的動作,和顏悅色道:“都坐下,路上遇到點事情耽擱了,讓大家久等了。”


    在董事們的記憶中張思危還從未表現得這樣客氣過,張思危來到主席的位子坐下,又讓人在自己的身邊添了兩把椅子。


    張錦程的表情有些改變了,此時他的心情複雜之至,她開始意識到今天將會發生一件極其不妙的事情。


    張思危微笑道:“我先給大家介紹一個人!”他拍了拍站在自己身邊的陳詢道:“這是我的侄子,陳詢!”


    張思危的這句話可謂是震驚四座,一位戴著老花鏡的董事驚得連老花鏡都掉在了地上,多數人都隻知道張思危有一個女兒,也有一個親侄子。


    但這個新冒出來的姓陳的侄子又是從哪裏來的?


    董事們麵麵相覷,他們雖然感到這消息突然,可畢竟這件事跟他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張錦韻聽到這個消息,也驚得美眸圓睜。


    張思危微笑向陳詢道:“你大姐錦韻。”


    陳詢雖然第一次麵對這種場合,可是他仍然表現得相當鎮定和自信,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慌張和不適應,微笑向張錦韻道:“大姐好!”


    張錦程一張麵孔完全失去了血色,用慘白如紙來形容絕不為過。張思危做事素來難以捉摸,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些天來他猜到了張思危遇到了大麻煩,在悄悄準備某些事情,猜到了他要將家族的財產和權力留給後代,可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望著這個突然冒出的陳詢,張錦程感覺到內心中紛亂如麻,他之前想好了種種應對之策,可是張思危隻出了一招就已經讓她亂了陣腳。


    張思危此時將目光轉向了張錦程,微笑道:“這是你張大哥!”


    張錦程的內心如同被人用刀狠狠戳了一記。


    陳詢笑著道:“張大哥好!”


    張錦程的唇角動了動,然後他強忍心中的怨氣道:“也許你應該叫我張總。”


    他不想繼續忍耐下去,至少要讓張思危知道自己的不滿,至少要讓張思危知道自己不是任其宰割的魚肉。


    陳詢的微笑不變,他輕聲道:“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是董事會說了算。”


    張錦程內心一震,他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陳詢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年輕時的張思危,雖然最近這些年已經越來越少在張思危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


    那句話充滿了挑釁的味道。陳詢雖然年輕,卻很有主見,別人如果對他采取攻勢,以他的性情必然反擊。


    張錦程被陳詢毫不留情的這句話弄得愣在那裏。


    張思危此時發話了:“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先開會。”他向張錦韻招了招手,示意她來到自己的右手邊坐下。又讓陳詢坐在他的左手,張錦韻和陳詢目光相遇,兩人都笑了起來,雖然從未和這位“姐姐”見過麵,可是陳詢對她的第一眼印象就是一個溫婉善良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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