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有些人身處於寺院、道觀的時候,會感到心境平和,很多事情仿佛超乎自然,那也是一種念力,一種關乎信仰的念力。


    像我們這一脈,隻信奉自己的道,在很多同行眼裏,算得上是沒有信仰的異類,我們的念,來自於我們的道。念力這東西,的確看不見摸不著,可它又是的的確確地存在,對於此,我可能不會再去作更多的解釋。因為我無法解釋。


    除了我師父之外,那塊四四方方的石頭上也泛著一層光芒,隻不過那層光芒是淡藍色的。


    就在它散發光芒的時候,之前那種讓人難受的氣息不見了,而且隨著這道光越來越盛,霧氣變得越來越薄,雨也變得越來越小,連同那些藏在霧色裏的小身影,也漸漸變得朦朧起來,它們正在消失。


    直到那些身影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時候,霧散了,雨停了,操場上的陰氣也同樣很快消散。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青鋼劍此時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在青鋼劍下,還有一具嬰兒的骸骨。


    第三十三章 師父又走了


    馮師兄從皮包裏拿出一塊絲製的紅布遞給我師父,師父則小心翼翼地將那塊方形石頭包裹起來,然後歎了口氣,對馮師兄說:“有義啊,你去探探這地方的風水,看有什麽需要調整的地方吧。哎呀,十多年沒催動過番天印,我得歇一歇。”


    師父說這番話的時候,我暗暗鬆了口氣,這聲音、這語調,我師父,又變回來了。


    我心裏放鬆下來之後,身體卻變得異常沉重起來,之前受傷的手和腿開始火辣辣地疼,兩條腿也不聽使喚了似的,突然一軟,我整個人都癱倒在地上。


    我摔倒的時候,劉尚昂也跟著倒了,我這才發現,這家夥早就昏過去了,剛才如果不是靠在我身上,早就趴下了。


    師父走到我身邊,蹲下,仔細看了看我手上的傷,問我:“疼吧?”


    其實師父平時雖然對我嚴厲,卻是很心疼我的,他說話的時候,聲音裏都透著心疼,這我聽得出來,可心疼之餘,我感覺師父的語氣裏還有一絲責備。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濕漉漉的地上,就應了一個字:“嗯!”


    “活該!”師父一邊從煙袋裏捏了點煙絲樣的東西擦在我手上,一邊說:“這是草藥,止血消炎的。我來的時候就估摸著你得捅婁子,唉,熊孩子,從小就讓人操心,本事沒學會呢,充什麽大頭!”


    師父雖然罵罵咧咧地說我,可我心裏卻暖暖的,這會我突然又想起翟老師和其他同學,就問我師父:“老師他們呢?”


    我師父瞪了我一眼:“你馮師兄找人接走了。你說說你,啊?別人都在外頭,好好地等人來救,也就你,愣頭愣腦,你說你到操場上來幹什麽,還驚動了那具……什麽來著?”


    我回一句:“屍嬰。”


    “嗯,屍嬰,”師父又拿起我另一隻手,擦著草藥,一邊說:“那東西可是你能對付的?悶著頭就上,你們左家人,都是這德行。還好劉尚昂這傻小子也跟著你跑過來了……”


    師父絮絮叨叨地說這話,我知道,他說的我們左家人,其實就是在指我爸。可有件事我不理解了,什麽叫還好劉尚昂也跟來了?這一路,好像都是我在護著他吧。


    我師父總是知道我心裏的想法,看了旁邊的劉尚昂一眼,對我說:“你這輩子啊,八字雖然硬,但進了這一行,也保不準不會出意外。之前你夏師伯給你粗算過,你這一生,會有兩道生門,劉尚昂這傻小子就是其中一道,以後你在外麵行走,這小子恐怕也得跟著你,唉,他這輩子,本來也是坎坎坷坷,還注定是個鰥夫,跟著你,說不定還有轉機。”


    我問師父:“生門是啥?”


    師父想了想,對我解釋道:“生門啊,這是奇門遁甲裏的說法。嘖,現在跟你說了,你也理解不了。這麽說吧,以後你遇到了大危機,劉尚昂就是能救你於水火的人。”


    聽師父這麽一說,我也回想起來了,當時在鐵皮屋的時候,如果不是劉尚昂擋了一下門,我現在,恐怕真的已經沒命見我師父了。


    雖然當時劉尚昂是無心這樣做,可說到底,就是他救了我的命。


    原來生門是這麽個意思,當我周圍都是死路的時候,劉尚昂會給我打開一扇求生的大門。因為當時還沒接觸到奇門遁甲這門功課,所以我就是這麽想的。當時的想法雖然幼稚,但說起來,倒也不算錯。


    我師父幫我擦好了草藥,正要把我的手放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我胳膊上有一串沉香手鏈,頓時皺起了眉頭,問我:“你這東西從哪來的?”一邊說著,我師父已經將手鏈從我胳膊上擼了下來。


    我對師父說:“前陣子我們家來了個叫羅有方的港商,是他送我的,最近一直帶著。”


    “羅有方?”我師父好像是怕自己聽錯,又問了我一次。


    我點了點頭,就見師父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把那串手鏈收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就沒再說話。


    我心裏有些奇怪,就問師父:“師父,你認識這個人嗎?難道他也是寄魂莊的人,和我同輩?”


    我師父沒說他認不認識,也不問我羅有方長什麽樣,隻是搖了搖頭:“希望他不是。”


    這讓我心裏非常疑惑,希望他不是什麽?不是寄魂莊的人嗎?可我怎麽覺得,師父的話裏還有別的意思呢。


    不過我也知道,像這樣的事,我師父不想說,我再怎麽問也得不到答案,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之後我又問我師父,不是說九月份才回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師父先是瞪我一眼:“咋了,不希望我回來啊!”緩了緩,又說:“再過幾天是你師祖的忌日,我要回趟四川,本來是不打算回來的,可我這段日子眼皮老跳,就擔心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中途回來看看。還好我回來了,熊孩子,還真出事了!我剛一到家,你馮師兄就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學校的風水有大變故,你還在學校上什麽補習班。就你這成績,上個毛蛋的補習班,不趁著暑假,給我好好在家練功!”


    我估計,我師父當時覺得我之所以上補習班,就是不想好好練功,趕緊補了句:“不是補習班,是奧數培訓班。我本來也不想上,可我媽非讓我上。”


    師父頓了一下,然後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嗯,奧數好啊,好好學,拿個名次回來。”


    唉,愁人啊,我本來還以為我師父為了他那點傳承,幹脆就不讓我參加什麽奧數比賽了,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態度。


    在這之後,我又問我師父,那塊四四方方的石頭是個啥東西。


    師父隻是很簡短地說了句:“番天印,咱們這一脈的至寶。”就不理我了。


    過了沒多久,馮師兄回來了,他回來的時候,一臉困惑的表情。


    我師父問他看出什麽問題來沒有。


    馮師兄撓了撓頭,說:“沒問題啊,南實小重建以後,風水就沒動過。當初設計南實小的設計師還是我朋友,風水格局也都是按照我的建議來布置的。按理說,這裏的陰氣就算散不了,要壓住也是沒問題的。真是怪了。”


    我師父點了點頭,又對馮師兄說:“行了,如今鬼嬰都送走了,陰氣也散了。有義啊,叫幾個人過來,把這兩個傻小子送醫院,收隊吧。”


    我師父一邊說著話,一邊取回了青鋼劍,我就看見青鋼劍從嬰兒骸骨上拔出來的時候,那具骸骨就變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眨眼間就融進了雨水裏。


    之後來了兩個人,把我和劉尚昂從地上抱起來,我師父來到我身邊,重新看了一下我手上的傷勢,一邊對我說:“明天我就得回川,你啊,這段時間好好的。學,要好好上,練功,也不能落下,還有,以後不要亂拿別人的東西。給我記住了!別每次我前腳把話說完,你後腳就忘!”


    臨走的時候,我還聽見我師父對馮師兄說:“有道這孩子,調皮得很,你平時多看著他點。那個……能不能給我弄塊手機?以後有什麽事,你們也好聯係我。”


    97年那會,手機型號還非常非常少,市麵上買的手機,基本都帶著一根很長的天線,也有黑磚頭般的大哥大。在當時平均工資很低的經濟狀況下,一個手機從買機器到開通服務再到話費,卻需要很大一筆錢。


    我師父有多少錢我不知道,可他平時生活比較節儉,像這樣的錢,他是不會去花的。而我也知道,師父這筆額外的開支,也是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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