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這場破財風波就這麽過去了。99年暑期過後,我爸從原來的單位離職,到一個小型的煤場當會計,而我也正式升入了初中,梁厚載、劉尚昂,也都和我分到了同一個班上。


    這一年,正好是我拜入師門的第四年。


    大概是剛入秋的某一天,具體的日子忘了,隻記得我和梁厚載放學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我師父一個人站在院子裏,正悶悶地抽著旱煙,一邊抽煙,還時不時地歎氣。


    看我師父的樣子,好像是碰到了很煩心的事。


    一般在這時候,我是不會主動和師父說話的,他想事情的時候特別討厭別人打擾他。


    我從師父身邊走過的時候,仙兒突然露出頭來,問了我師父一句:“柴爺你咋了?”


    師父愣了一下,看了看仙兒,之後又吐了長長的一口煙霧,轉而對我說:“今年是你拜師的第四個年頭,按理來說,是到了帶你入行的時候了。”


    之前我就聽師父說過,在我們這一脈,三年學藝,四年入行。但入行並不意味著學藝生涯的結束,正相反,在守正門人入行的時候,大多都還是學藝未精,而之所以這麽早就入行,也隻是為了能在學藝的同時多一分實踐的經曆。


    畢竟在我們這個行當,時常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危險。師父也曾說過,在危險之中,真正能救命的,隻有膽量、經驗、判斷和運氣,提早入行,一方麵是為了訓練膽量,更多的,則是為了積攢經驗。


    說實話,這四年跟著師父學藝,我已經能勉強進入思存境界,心裏也很想驗證一下,帶著念力的天罡鎖和走罡,到底能有多大的威力。


    可說到入行,我師父卻犯起了愁,就聽他接著說道:“按照咱們這一脈的規矩,原本應該是你師伯帶你入行,可他這些年也沒個音訊,也不知道到你入行的那一天,他會不會回來。”


    說完這番話之後,我師父又麵朝著院門的方向,悶頭抽起了煙。當時,我師父的眼睛一直盯著那扇門,就好像在等什麽人。


    我一直都覺得,在我師父心裏,我的師伯趙宗典,似乎占著很大的分量。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還忍不住問仙兒:“仙兒,你見過我師伯嗎?”


    仙兒本來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了,聽到我說話,也變得精神起來:“當然見過啊,趙宗典麽,這人怪得很。”


    我又問她:“他和我師父的關係很好嗎?”


    仙兒想了想之後才回應道:“我也說不上來。趙宗典這人很古怪,在寄魂莊裏幾乎沒人願意和他打交道,唯一能和他說得上話的,大概也就是柴爺了。我記得,早年的時候柴爺經常和他在一起來著,後來柴爺出了趟遠門,回來沒多久趙宗典就離開寄魂莊了,我記得他走之前還和柴爺吵了一架,具體是因為什麽事,我就不知道了。”


    “仙兒,你是咋知道這麽多事的啊?我師伯的事情,我師父連我都沒說過。”


    仙兒笑了笑,說:“其實我早年也在寄魂莊待過一陣子來著。當年我和你師父鬥法的時候,你師父還年輕,下手也沒個輕重,他毀了我的陽身,大概也是過意不去,就把我的三魂養在了寄魂莊裏。我在寄魂莊待了三十年才重新養出了七魄,那些年寄魂莊裏發生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


    我就在想,這麽說來,仙兒和我師父就是有仇啊。


    仙兒早年是一隻碧眼狐狸,練得是攝人心魄的邪門術法,讀心術當然不在話下,而且她現在又是我的伴生魂,我心裏想什麽,她很容易就能知道。


    我就聽仙兒說:“什麽仇啊怨的。剛被你師父毀了陽身的時候,我確實也怨他。可我在寄魂莊養了這麽多年,天天受靈泉的熏陶,心裏的很多怨念,也早就放下了。其實我第一次在王莊見到你的時候,原本是因為要還陽了,先去跟你師父道個別,沒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你這個大麻煩。不過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時不時的跟你聊聊天扯扯皮,日子也不算無聊。”


    原來我能遇上仙兒,還是托了我師父的福。


    之後我問仙兒:“之前我一直就覺得怪,你明明是個靈體,為啥我還能碰到你呢?”


    仙兒又開始變得不耐煩了,每次我問得多了,她就會變得不耐煩。就聽她很不爽地說:“剛剛不是跟你說了嘛,我在寄魂莊養魂養了三十年。你師父不是跟你說過嗎,寄魂莊裏的靈泉,是可以用來療傷的。可它不但能療傷,還能穩固三魂七魄,讓靈質在一定程度上生出實體。說起來,你們寄魂莊,還真是有不少好東西呢。”


    我又想問仙兒,她當時打算還陽,是想咋還啊,難不成也是看上了什麽人的陽身。


    可仙兒卻很不耐煩地催我:“我困了,你也趕緊睡吧,明天還得早起晨練。”


    其實我還想問,為什麽她當初明明救了我,還瞞著藏著的,不讓我告訴我師父。難道她還陽的事,也是我師父的意思,她是怕我師父知道她沒有還陽,會責怪她?


    我心裏這麽想著的時候,就感覺仙兒的魂突然顫了一下,我就知道我猜對了。她每次被我識破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可在接下來的幾天,她又會氣呼呼的,我說話她也不理我。


    師父之前隻是說我到了入行的時候了,但又沒具體說我將在哪一天入行。


    在這之後的一段日子裏,我心裏就一直掛念著這件事,可眼看著都快一個月過去了,我師父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初中以後,我的周末假期就從兩天縮減到了一天半。周六上午上了半天課,中午放學回家的時候,我騎著自行車帶著梁厚載,又有劉尚昂和我搭伴,三個人一起走。


    前幾天剛進行了一場模擬考試,今天發的成績,我和梁厚載因為有我師父抓著功課,成績都不錯。唯獨劉尚昂,因為這次監考比較嚴,我們也沒敢給他遞小抄,這一次他考得一塌糊塗,在班裏都快墊底了,等回到家,少不了又是他爸的一頓罵。


    梁厚載還是不怎麽說話,一路上,隻有劉尚昂喋喋不休地跟我說個不停。


    剛開始我們還打打鬧鬧,有說有笑的,可隨著離家越來越近,劉尚昂就開始緊張了,就聽他用很認真的語氣問我:“哎,你小時候離家出走過嗎不是,離家出走是個啥感覺啊,說說唄。”


    我一聽他那口氣,就知道他要幹什麽,瞅了他一眼,說:“你不會是想離家出走吧?”


    劉尚昂瞪著一雙小眼,很驚訝地問我:“我靠,你咋知道的?”


    “別鬧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我說話的時候,梁厚載就在我身後笑。


    劉尚昂歎了口氣:“唉,你們倆到底是咋學的啊,我怎麽覺得,現在學的東西那麽難呢?”


    第五十章 怪老頭


    這時候梁厚載插了一句:“誰讓你上課光看。”


    劉尚昂咂了咂舌頭:“唉,也不知道因為啥,我上課就是聽不進去呢。還是好看,你們平時看不看,可好看了。”


    我和梁厚載幾乎是同時說了聲:“沒空。”


    我們這樣說可不是為了奚落劉尚昂,是真的沒時間。早上要練功,白天要上課,就是晚上寫完作業,我還要背三屍訣、道德經,練習定禪,梁厚載就捧著他師父留下的一些手抄本的古書在那看,那些古書裏記載著他們那一脈的傳承,我沒仔細看過,隻知道其中一本是專門講辰州符的,還有一些是八字鎮決什麽的。


    一說到,劉尚昂的表情又變得向往起來,還對我們說:“我跟你們說,我這次離家出走以後,就加入丐幫,以後在江湖上混出名號來,再回來見你們。”


    雖然我和梁厚載沒有時間看,但也知道,在那個說還沒有興起的年代,劉尚昂他們平時看的大多是一些武俠,當時最流行的,大概都是金庸和古龍先生的書。


    我記得有段時間劉尚昂還跟我們吹,說他是李尋歡的多少多少代傳人,還老把硬幣當飛刀,一到了下課,就對著我們班的後牆又是扔又是砸的,還說什麽,隻要他能把硬幣砸進牆裏,就大功初成了。說得跟真的似的。


    後來我才知道,劉尚昂當時那種樣子,其實是得了一種病,中二病。這是一種絕症,沒得治。


    不過劉尚昂說這種話的時候,我和梁厚載誰也不會去在意,就當他是個神經病,這次也一樣。


    這裏不得不提一下,我上的那所初中就建在半山腰上,一出學校就是一段很長的下坡路,而劉尚昂在五年級的時候搬了一次家,如今就住在山腳下的一個老家屬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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