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中夾雜著那股讓人膽寒的氣場,鋪天蓋地地朝我們湧過來,我聽到,有什麽東西在霧氣中站了起來,接著就是一長串無比沉重的腳步聲,其間還夾雜著“嘩啦嘩啦”的聲音,好像有一條粗重的鎖鏈在石板地上劃過。


    我的心髒都在顫個不停,心裏默背著三屍訣,大氣都不敢出。


    萬幸的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那些聲音也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一直到那些聲音完全聽不到了,我才趕緊拉上劉尚昂和梁厚載,背對著生門的方向後退。


    我當時隻期望這裏的布下的陣法就是封門陣,而生門也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我不知道死門中的邪屍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可我很清楚,以我現在這點修為,肯定對付不了它。光是從它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氣勢,就驚得我手腳冰涼。


    那股氣,不是陰氣,不是寒氣,可在它鋪天蓋地來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卻感覺仿佛有一把很鋒利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隻要我稍有一點動作,立刻就會沒命。


    一邊後退,我還在不停地拆著毛衣上的線,在走過的路上留下路標。


    沒走多遠,沉重的腳步聲又在我們身後響了起來,我立刻停下腳步,也不敢回頭去看,劉尚昂和梁厚載也和我一樣,停下來之後,就縮起脖子,大氣不敢出地站在那裏。我發現劉尚昂的腿已經開始打顫了。


    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從我們耳邊劃過,那聲音真的已經到了我們耳邊了,我能聞到空氣中的腥臭味變得異常濃重,那味道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停留了一小會,才漸漸離遠了。


    第五十二章 供桌


    我有種感覺,好像在我們逃向生門的同時,那具邪屍也在大霧中尋找我們。


    等它走遠了以後,我試探性地帶著劉尚昂和梁厚載後退了幾步,又停下來仔細聽著霧中的聲音,它沒有折回來,那陣摩擦聲正漸漸變遠。之後我就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我們必須在它找到我們之前離開道觀。


    劉尚昂的腳有些軟了,跟不上我的速度,我隻能手用一隻手架著他的腋窩,用嘴叼著毛衣,隻騰出另一隻手來扯毛線。


    因為走得太快又看不見路,有幾次我都險些摔倒,每次梁厚載感覺到我重心不穩,都會伸手來扶我一下。


    梁厚載雖然也在緊張,可他畢竟是趕屍人一脈的門人,對於碰見邪屍這種事,多少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這一路走下來,我們三個誰都不敢說話,就是悶著頭向後退。


    對於我來說,每一秒鍾都變得非常的漫長。也就在我內心盼著快點找到生門的時候,我的後背又碰到了什麽東西。


    就感覺在我後退的時候,後腰突然被擋了一下,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我身後的東西不是被我撞到的,而是朝我迎了過來。


    是邪屍?


    我心中一驚,忍不住回頭去看。


    在我身後的不是邪屍,而是一張鋪著黃布的供桌,我的腰此時就頂在供桌的桌角上。


    在桌子上放在一個香爐,裏麵還有一柱沒燒完的香火,另外還有朱砂、毛筆和一些畫符用的黃紙,以及一個半透明的玻璃壇子,壇子上還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糯米酒。


    道觀裏出現供桌,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可奇怪是那一壇糯米酒,在我們那地方,是不產糯米的,市麵上的散裝酒大多都是玉米酒、高粱酒,平常人家也不會專門買糯米來釀酒。更何況,這樣一壇酒,竟然擺在了供桌上。


    我心裏正覺得怪,就感覺手上突然緊了一下,趕緊朝手上看,卻發現我抓在手裏的毛線,竟然斷了!


    當時我就有種很不詳的預感,朝著地上看,就看到我之前鋪在地上的紅毛線也不知道去哪了。


    藏在霧氣中的人扯走了我的毛線,這種事不會是邪屍幹的,絕對是人!


    我又看了眼被我扯碎的毛衣,如今隻剩下一個領子了。


    梁厚載也留意到了這件事,他轉過頭來,臉色煞白地看著我。


    我不敢說話,指了指身後的供桌,梁厚載一眼就看到了供桌上的朱砂和符紙,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衝我點了點頭。


    雖然我對趕屍人一脈了解不多,但我知道,梁厚載他們這一脈手中,一直保留著辰州符的正統傳承。眼前的朱砂和符紙,也許就是我們的希望。


    我們三個將腳步聲壓低,慢慢來到共桌前。不敢說話,就拿起毛筆蘸著朱砂,在一張符紙上寫字。


    梁厚載提起筆來,在紙上寫:“有邪屍。”他拿筆的時候手都是輕微顫抖的,把這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


    我朝他點點頭,接過筆來寫道:“鎮屍符、辟邪符。”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我用盡全力穩住自己的手。我不能表現出緊張,不然劉尚昂和梁厚載會撐不住的。


    之前我曾因師父的授意,向梁厚載請教過辰州符,所以也知道他們那一脈對鎮屍、辟邪這兩種靈符非常精通,他們的辟邪符也是可以用來驅走陰氣的,陰氣一散,霧氣興許也能散去。


    雖然我也知道,梁厚載如今也隻是能勉強摸到思存的門檻,畫出這兩種符籙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我臉上還是要做出一副對他很放心的表情。


    梁厚載猶豫了一下,朝著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又在紙上寫:“邪屍出現,用酒潑。”寫完之後,我指了指酒壇,又指了指劉尚昂。


    劉尚昂歎了口氣,抱起了糯米酒。


    至於我,我師父還沒教我怎麽製作符籙,可我還有走罡和天罡鎖,再不濟,也還有背上的黑水屍棺。


    在這之後,我和劉尚昂就一左一右地守在供桌旁,梁厚載提起了筆,定住了神。


    表麵上,我故意裝得比較輕鬆,可心裏卻非常擔心梁厚載。


    我曾聽師父說過,李爺爺雖然是趕屍人一脈的門人,可他真正的看家本事,卻是夜郎國嫡係秘傳的古巫術。如果論實用和效率,守正一脈的傳承也許要優於李良的巫術,可若論威力和凶險的程度,那些古代巫術比起我們這一脈的走罡來也是不遑多讓。


    師父口中的凶險,就是施展術法時,施術人所受到的反噬。


    走罡的凶險,我可是親身領教過一次的,當時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念力微弱,很可能當場就會把小命給搭進去。


    我也不知道李爺爺在傳授梁厚載技藝的時候,有沒有把他的古巫術也摻雜到辰州符中去,可就算沒有摻雜進去,畫符也是一件異常消耗心神的事情。


    梁厚載提著毛筆,一動也不動,他刻意讓呼吸變得十分悠長,似乎實在探尋自己的念力。我看到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角不斷流下來,心裏就變得更加擔憂了。


    我有心想讓梁厚載停下來,可又不敢在這時候打斷他。


    五分鍾過去,梁厚載沒動,十分鍾過去了,梁厚載還是沒有動靜。


    在這段時間裏,那種“嘩啦啦”的摩擦聲出現了兩次,每次這種聲音出現的時候,劉尚昂都緊緊抱著懷裏的酒壇,顯得異常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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