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銅甲屍忌憚黑水屍棺,不敢貿然朝我們撲過來,要不然,光是梁厚載說話的這段時間,我們三個恐怕已經沒命了。


    我對梁厚載點了點頭,又望向劉尚昂,劉尚昂朝著我的方向顛了顛酒壇,我看到酒壇裏還有大半壇酒。


    大霧彌散間,銅甲屍朝我們邁出了一步,當它堅硬的腳掌落在地麵上的時候,我們腳下的石板都在輕微顫動。


    從四麵傳來的吟咒聲似乎已經起了作用,銅甲屍的眼神變得異常凶狠。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對梁厚載使了個眼色,就朝著銅甲屍的右手衝了上去。


    因為心裏過度緊張,我的膝蓋都感覺有些酸軟,現在全是憑著心中的一口氣,悶頭向前飛奔。


    在我奔出去的同時,梁厚載扔出了鎮屍符。


    銅甲屍沒像預想中的那樣躲閃,它隻是用力吹了一口氣,就把飛過來的靈符吹到一邊去了。


    可也就是它吹氣的這個瞬間,我已經抓住了鎮屍鎖。


    那條鐵鏈對我來說,異常的沉重,比練功時用的石鎖還要沉重很多,我咬著牙,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才將它拉動。


    銅甲屍伸出左手來抓我,劉尚昂也跑上來,將一大捧糯米酒直接潑向了銅甲屍的腦袋。


    靈符僅僅是一張紙,銅甲屍憑著一口氣還能將它吹開,可遇到了糯米酒,它就隻能躲了,我從餘光看到它整個上半身都低了下來,那一捧糯米酒全都從它的後背上越了過去。


    它太快了,連劉尚昂的糯米酒都潑不到它。


    這時候的我也不敢再想太多,拖著鎮屍鎖在它身後繞了一圈,總算是困住了它的雙腳。


    銅甲屍似乎也和我們一樣緊張,我從它身前走過的時候彎著腰,後背就正對著它的臉,一看到黑水屍棺,它就變得有些手忙腳亂,竟然想用右手來抓我,可它一抬手,盤在它腳踝上的鐵鏈就突然變緊,它瞬間失去重心,仰麵倒地,山一樣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大片石板碎裂,塵土和碎石塊到處崩飛。


    而我也被它倒地時產生的巨風掀翻在地,當時我正光著膀子,手臂搓在地麵上,被碎石頭割出了一道道口子,鮮血頓時順著那些傷口流了出來,可即便這樣,我還是沒敢鬆開手裏的鎮屍鎖。


    銅甲屍想要爬起來的時候,梁厚載撿起地上的鎮屍符,快速貼在它的脖子上。


    我就看那道靈符上瞬時冒起了青煙,銅甲屍不斷用手拍打自己的脖子,可鎮屍符就像是嵌入了它的皮肉裏,任憑它如何拍打,就是死死地粘在上麵。


    趁著銅甲屍沒有緩過勁來,梁厚載跑過來,和我一起拖著鐵索,用盡力氣捆住了銅甲屍的左手腕。


    發現被鎮屍鎖捆住了手腳,銅甲屍就開始瘋狂地扭動身子,它就像一條脫水的鯉魚一樣,在地上不斷翻滾著。


    那條嬰兒手臂一般粗的鐵索,竟然已經被他掙得變了形,眼看著就要斷了。


    沒想到連鎮屍鎖也不能將它徹底鎮住。


    以當時的情況,我真的想不了那麽多了,瞅準一個機會撲到銅甲屍身上,用後背緊緊貼著它的胸膛。


    和上次一樣,銅甲屍的胸口剛一接觸到黑水屍棺,就變得鬆軟起來,它胸前的筋肉在快速潰爛,強烈的腐臭味讓我喘不上氣來。


    銅甲屍的手腳都被捆著,這時它竟然揚起了頭,血盆一樣的大嘴直直咬向我的脖子,當時的脖子,就在它嘴邊。


    劉尚昂抱著酒壇衝上來,對準銅甲屍的大嘴,將剩下的小半壇酒一口氣全灌了進去。


    我都能感覺到銅甲屍的體溫在一瞬間變得非常高,就好像是有一團大火在它體內點著了。


    它渾身的筋肉都開始劇烈地抽搐,這樣的劇烈震蕩讓地上的碎石頭都跟著跳個不停,當一片鋒利的石片從他脖子上劃過的時候,我發現它的脖子上竟然被劃出了一道口子。


    在黑水屍棺和糯米酒的雙重發力下,竟然讓銅甲屍渾身的筋肉都軟化了。


    這時候,從我的後背突然升起一陣寒意,這陣寒意是從黑水屍棺傳出來的,借著這股寒意,我竟然在不知覺間進入了思存境界。


    我立刻翻身起來,用兩隻手狠狠掐住銅甲屍的咽喉,天罡鎖,封上庭!


    銅甲屍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屍氣被我封住了,竟然猛一挺身,想從地上起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腳踢在了它的氣海上,它的小腹部此時已經變得非常柔軟,我的前腳掌頓時頂進了它的血肉裏,封住中庭。


    梁厚載這時就在我身後,他抓著我的雙腳,用力將我從銅甲屍身上拖下來,我落地的時候,就麵對著銅甲屍的一雙腳掌,伸出兩隻手,將拇指狠狠頂進了它的腳心,封住下庭。


    屍氣被封,銅甲屍的身體一下就癱軟下去,它像灘爛泥一樣躺在地上,渾身的筋肉還在不停地抽搐著,可我能感覺到,它身上已經沒有任何“生”的氣息了。


    從梁厚載扔出鎮屍符,到銅甲屍徹底被鎮住,整個過程隻經曆了短短一分多鍾的時間,可就是這一分多鍾,卻讓我感覺,自己剛才仿佛是在鬼門關逛了一圈。


    在銅甲屍被鎮住的同時,大霧中的搖鈴聲也停止了。


    我和梁厚載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劉尚昂站在銅甲屍後麵,一臉緊張地看著我們兩個,誰也不敢多說話。


    銅甲屍被鎮住了,可藏在霧氣中人還在,我和梁厚載都已經筋疲力盡,劉尚昂懷裏的酒壇也空了,如果那個人再弄這麽一具邪屍出來,我們的下場隻有一個。


    那就是死!


    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聲稱死不可怕,自己不怕死。可當死亡就在我們身邊的時候,那種巨大的壓力和恐懼,就足以讓人窒息。


    那真的是一種窒息的感覺,渾身的皮膚都因為缺氧,變得又涼又麻,我的雙手撐著地麵的時候,都幾乎感覺不到石板上傳來的觸感。


    時間似乎變得無比漫長,我也不知道空氣中的寂靜持續了多久。


    叮——鈴——叮——鈴——


    直到搖鈴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我才感覺到冷汗正像瀑布一樣流遍了我的全身。


    這一次的搖鈴聲和之前出現的不太一樣,雖然我聽得不太真切,但能模糊辨認出,在清脆的鈴聲中還夾雜著一股“吱吱啦啦”的噪音,那好像是電流的聲音,可又不太像。


    突然間,電流湧動般的“吱啦”聲在一瞬間變得異常刺耳,那聲音穿過了我的耳膜,直達我的腦海,我就感覺腦袋裏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的世界也變得模糊起來。


    在我昏迷過去的最後一刻,我看見對麵的劉尚昂倒了下去,玻璃酒壇落在他腳邊,碎裂成大片大片的玻璃渣。


    “有道!厚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朦朦朧朧中,我聽到了師父在喊我們,我的頭還是有些嗡嗡作響,眼皮很沉,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眼睛睜開。


    夕陽的殘體在西山的山頂露出一絲光輝,金黃色的陽光伴著傍晚的神韻灑在石板地上,我的手臂不知道被誰纏上了綁帶,還有一點點血跡從潔白的繃帶中漬出來,就像是一小片鮮紅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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