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洞壁能透風呢,它原本就是用這些碎石頭拚起來的,石頭間的縫隙,就是洞裏的風源。


    馮師兄則指著剛剛出現的門洞對我說:“這種活門在鬼市裏一共有三道,前頭這兩道你已經見過了,還有一道在鎮門堂的地下。這三道門,都是我和師父在十多年前布置下來的,你可是不知道,當初為了把這些石頭嚴絲合縫地穿在一起,可花了我們不少力氣。”


    馮師兄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在抱怨,可他說話的時候,卻又是一臉相當自豪的表情。


    莊師兄放下手裏的石頭,又帶著我們進了門洞,我這才看明白,在門洞外側就是一條有些湍急的小溪,溪水的水量不大,但流速很快,那種水流奔走的聲音,聽上去就像一條位於百米深淵中的河流。


    太精密了,整條密道,從可以窺視外麵的貓眼琉璃,到九顆夜光石珠擺下的迷幻陣,再到這個精心安排的小洞穴,都布置得太精密了!


    說真的,如果不是有莊師兄和馮師兄帶著,如果我是誤入了這樣一條密道,盡管隧道不深,也沒什麽很致命的機關,可就是這樣一條密道,恐怕我就是窮盡一生的智慧也未必能走出來。


    之前我也聽師父說過,我馮師兄他們那一脈,主要就是看看風水、擇宅選墓一類的,偶爾也抽出一點功夫,收拾收拾寄魂莊的那些老房子。所以我一直以為馮師兄他們平時做的事情,應該和平日裏常見的那些風水先生差不多,可我過去就連做夢都沒想到,馮師兄他們那一脈建造出來的東西,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剛才的門洞,就看見那些碎石頭又在慢慢地組合在一起,重新拚接成一道石牆,而門洞也正變得越來越小。


    莊師兄帶著我們跳過了小溪之後,不遠處又是一條很寬闊的河脈,盲眼的柯師叔就泊著一條小船在河邊等著我們。


    大概是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柯師叔就遠遠地朝我們喊:“你們幾個快點!”


    我們幾個趕緊小跑兩步,上了船之後,莊師兄就從師伯手裏接過櫓杆,駕船帶著我們在小河上漂遊。


    我們的終點是一個和河道相連的古井,爬出井口之後,才算是真正進入了鬼市。


    整個鬼市都是建在山體內部的一個大型鍾乳洞裏,洞頂非常高,抬頭望的時候,隻能隱約看見倒掛在洞頂的那些石鍾乳,時常會有水滴沿著石鍾乳掉落下來,打在我的頭上、肩上。


    馮師兄指著不遠處的一排土房對我說:“這裏就是鬼市外圍的腳市。整個鬼市分成內外兩環,外麵的一環就是腳市,在這裏做生意的,大多是一些無門無派的腳商。在裏麵的一環,有西市、東市和門市,能在東、西兩市做買賣的,都是各門各派的同道中人,門市是專門為那些比較大的門派準備的,門市當中央的位置就是鎮門堂,是咱們寄魂莊門人待的地方。”


    我問馮師兄:“什麽是腳商?”


    馮師兄向我解釋道:“腳商,在過去我們也叫他們行商或者傭商,這些人常年和各大門派打交道,從各大門派裏倒賣商貨,有時候也會受一些門派的委托,去尋找一些奇珍異寶。不過在大多數時候,他們手裏的商貨是很難賣出手的,所以每到鬼市開啟的時候,他們就會帶著那些壓在手裏的貨物,到鬼市上來賣。”


    就在馮師兄說話的時候,我就看到有個人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袱進了其中一間土房,過了片刻,他又從土房裏出來,在門梁上掛了一盞紅燈籠,燈麵上還用毛筆寫了兩個字:奇貨。


    之後馮師兄又對我說:“在腳市這地方,賣什麽的都有,買家也是五花八門,有時候也能碰到一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在這裏淘些東西。內環中的西市和這裏差不多,隻不過開店的都是各大門派的門人,在信譽上要比腳市的商人更靠得住。東市比較特殊,在那裏做生意的人不賣實體的東西,隻給人算命,或者出售一些小道消息。至於門市,那裏麵的人很少是來做生意的,在門鼎腳行開市之前,他們很少會露麵。”


    一邊說著,馮師兄就帶著我朝鬼市中央走。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鍾左右,馮師兄又指著不遠處的一排房子對我說:“從這裏進去就是西市,鬼市裏共有一千個店鋪,西市240個,東市240個,門市有十個比規模很大的店鋪,其他的都分布在腳市裏。”


    不得不說,鬼市的確很大,不但能容開一千店鋪,其中還貫穿著幾條寬大的石路以及數不清的小路,如果不是有馮師兄和莊師兄帶著,我一個人說不好要迷路的。


    可這樣一個在這樣一個空曠的空間裏,卻隻有零星的幾個店鋪亮著燈籠,照亮了很小的一片地,其他地方都是大片的黑暗和陰影,多少會讓人感覺到一種壓抑。


    不過馮師兄說,現在鬼市裏的商人大多還沒來,等一千家店鋪全開起來,就有一千多隻燈籠同時亮起來,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正好趕上這樣的大市,當他看到那些星羅棋布的血紅燈籠時,倒是沒覺得壓抑,而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覺。


    想想在這樣一個大型的溶洞裏,到處都閃著那樣的紅光,換成是我,我也會覺得不舒服。


    又走了沒多遠,我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體積非常大的古建築,和寄魂莊裏的那些老房子一樣,這座古建築也是蛋黃色的牆壁、黑色的尖頂,在牆壁上,也有著十分顯眼的木質構架。


    這就是馮師兄剛才提到的門鼎腳行,碩大的招牌就鑲在門梁上。


    和那些昏暗的土房不同,在門鼎腳行的周圍,立著十多盞純白色的長明燈,接近它的時候,周圍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讓我心裏也感覺輕鬆了不少。


    這時候就聽柯師叔笑嗬嗬地對我說:“這是你師父的店麵,他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大排場,把門鼎腳行擴建了好幾次,才有了現在的樣子。以後這個店麵就是你的了,你要好好跟你師父學著點,別看他那個樣,做起生意來,也是一把響當當的好手。”


    第七十五章 鎮門堂


    原來這個叫做“門鼎腳行”的店麵是我師父在經營的。可我仔細回想我師父平時的樣子,怎麽想怎麽覺得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可莊師兄也在對我說:“說起來,這幾年寄魂莊的開支變得越來越大,要不是有柴師叔的這個店麵,真不敢想象寄魂莊是怎麽撐到現在的。”


    我看了眼門鼎腳行的招牌,又望向帶著一臉欽佩的莊師兄,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師父一年能賺多少錢?”


    這個問題在我心裏藏了很久了。梁厚載的師父說我師父有錢,陳道長也說我師父有錢。我也知道,寄魂莊所有產業賺到的錢,我師父都能分到三成以上,可我師父也說了,這些錢絕大多數都用在了寄魂莊的日常開支上,每年能剩下的也沒多少。


    那他的錢到底是哪來的?他到底有多少錢?


    可莊師兄沒直接回答我,隻是朝我笑了笑,說:“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行了,別在這閑聊了,”柯師叔這時候催促道:“快去鎮門堂吧,所有人都到齊了,就等咱們幾個呢!”


    說完,柯師叔就一路小跑地朝著鎮門堂那邊趕,我們幾個也不敢怠慢了,就跟在柯師叔後麵,三步合兩步地疾走。


    其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柯師叔明明是個瞎子,可他走起路來怎麽這麽利落呢,他在鬼市的大路和小道之間快速地穿梭著,連地上哪裏有個坑他都知道。


    鎮門堂是一個三層的閣樓,規模比我師父的門鼎腳行也要大上許多,在樓頂上還有一個非常粗大的木頭架子,上麵吊著一口青銅打造的大鍾。


    柯師叔好像是一早就算好了時間,當他帶著我們邁過鎮門堂的堂口時,銅鍾不早不晚地響了起來。


    當——當——


    在這個密封的巨大空間裏,寬厚的鍾聲拌雜著回音回蕩起來,就像是有無數口大鍾同時鳴響,讓人很難分清楚真實和虛幻。


    夏師伯坐在正對堂口的一把太師椅上,在他身邊一左一右還有兩張椅子,左邊坐著趙師伯,右邊的椅子卻空著,那應該是我師父的位置。


    夏師伯看到我們進來,朝柯師叔皺了皺眉頭:“你怎麽這麽久?”


    柯師叔笑了笑,也沒說話。


    之後夏師伯又朝我師父的位置看了一眼,還是緊皺著眉頭在自言自語:“柴師弟也是,到底還來不來啊?”


    趙師伯靠在椅子背上,對我夏師伯說:“柴師弟在外麵守門呢,看來是脫不開身。”之後又伸著脖子,朝著旁側的屋子喊:“壬雅,壬雅!”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子一蹦一跳地跑了出來,趙師伯一看到她,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當時我還在想,這個女孩子,不會是我趙師伯的親孫女吧?就見她兩手叉著腰,朝著趙師伯喊:“怪老頭,你叫我啊?”


    怪老頭?聽趙師伯剛才叫她“壬雅”,她應該是壬字輩的傳人吧,不是說屯蒙、豫鹹兩脈的人都很守規矩嗎,她竟然敢管我趙師伯叫“怪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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