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走了,留我站在床邊發了好一陣子呆。


    連著幹了好幾天的體力活,加上精神一直緊繃著,這一次我一躺在床上,聞到被子和枕頭上淡淡的清香氣,幾乎是一瞬間就陷入了睡眠。


    這一覺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眼的時候天依然亮著,也不知道是還沒到晚上,還是我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睜眼的時候,師父就坐在一把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抽著旱煙,他的眼睛望著門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大概是聽到了我起床時的聲音,師父吐了一口煙霧,轉過頭來衝我笑了笑:“醒啦?”


    我剛醒,頭還有些懵懵的,一邊揉著後腦勺,一邊問我師父:“師父,你是什麽時候回回來的啊?”


    師父朝呼呼大睡的梁厚載和劉尚昂瞅了一眼,笑嗬嗬地對我說:“昨天下午就回來了,看你們三個鼾聲如雷的,就沒好意思叫醒你們。”


    我這才知道我們三個的確是睡了整整一天了。


    同時我發現,此時那個裝人皮手骨的黑盒子已經不見,我忍不住問我師父:“盒子呢?”


    被我這麽一問,師父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代之以一種非常擔憂的表情。


    片刻之後,師父才歎了口氣,說:“用不上了,黃啟宵跑了。”


    “黃啟宵?”我疑惑道。


    師父吞吐一口煙霧,才接著說道:“就是黃家的老太爺。你們在他家房子地下挖的那個洞我去看了,血池我也去過了。五十年前老黃家布血煞陣的時候,我也是知道的,但沒想到他們把陣布得這麽邪,同歸於盡啊,這可是一個萬劫不複的陣法。”


    我心裏關心的還是剛才那個問題:“黃老太爺跑了,怎麽回事啊師父?”


    師父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黃啟宵這個人,天生通靈,很多事情他都能未知先覺。我感覺,他大概是感覺到老黃家要大難臨頭了,這段時間他的一些舉動都非常不合常理,我認識他幾十年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麽,至於他為什麽要跑,我一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完這番話之後,師父先是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又說道:“不過黃啟宵走的時候,是帶著陰陽鼓走的,他有可能是想進邪墓。”


    “我倒是覺得,當初黃老太爺帶著陰陽鼓去白水渡的時候,就有進邪墓的打算了。”


    在我身後,突然出現了梁厚載的聲音。


    我回頭去看,就看見梁厚載已經穿好了衣服,劉尚昂也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了。


    我師父也看了梁厚載一眼,之後點了點頭:“有這種可能性,不過白水渡那邊有澄雲大和尚看著,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又問師父:“對了師父,包師兄告訴你了沒,我們在一口暗井裏又發現了那種刻著‘葬’字的銘牌。”


    “你們這兩天經曆的事情有用都告訴我了,”師父一邊抽著煙,一邊回應道:“在血池裏,我也看到了黃昌平和黃昌貴的屍體,現在有用應該將他們兩個下葬了吧。邪墓的事情,和出現在龍王墓的那群人似乎有一些聯係,不過目前來說也很難說這是不是巧合。有道、厚載,還有胖墩,你們三個收拾一下,跟我去白水渡。”


    劉尚昂剛才還迷迷糊糊的,一聽我師父說要去白水渡,刷的一下就把衣服穿上了,我這麽說可能有點誇張的成分,可他的速度真的非常快,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穿衣服能這麽迅速。


    而且他在穿好衣服之後,又非常麻利地將自己的被子疊了起來,疊得那叫一個快,疊完之後,還特地捋平了被子的表麵和邊角,讓那團被子變得有棱有角的,跟豆腐塊似的。


    師父看了劉尚昂一眼,笑了笑說:“嗯,這幾年跟著包有用,胖墩也算是練出來了。好了,你們跟我去黃昌盛家吃頓好的,咱們吃飽了喝足了,到白水渡找澄雲大和尚聊天去。”


    一邊說著,師父已經站起身來朝著外麵走了。


    路過祠堂門口的時候,我就看到睡獅的臉上貼了一張封魂符,李道長正賊溜溜地蹲在石獅子旁邊,拿著一個本子和一支筆,正非常小心地將封魂符的符印畫下來。


    我師父從李道長身邊走過的時候,他趕緊將那個本子揣在懷裏。


    師父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麽,就帶著我們離開了祠堂。


    我們來到黃昌盛家的時候,黃昌榮和黃玉蓮也在,他們兩個人的臉色都很沉重,黃玉蓮隻是在我們進門時幫著開了一下門,黃昌榮則一直坐在餐桌上,一個人喝著悶酒。


    師父走到黃昌榮身邊,拍了拍黃昌榮的肩膀,黃昌榮則長歎了一口氣,卻什麽都沒有說。


    之後師父就帶著我們三個落座,他指了指滿桌子的飯菜,對我們說:“抓緊時間吃,過一會咱們就走。”


    我師父這邊剛說完,劉尚昂就拿起筷子來夾菜了,他端了一碗米飯,將一大堆菜就夾到自己碗裏,然後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這一下可把我看傻了,我記得劉尚昂過去吃飯一向是細嚼慢咽的呀,今天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師父大概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對劉尚昂說:“不用那麽急,你慢點吃。”


    劉尚昂點了點頭,可吃飯的速度卻一點也沒有慢下來。


    我師父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拾起一雙筷子吃起飯來,我師父那吃相,算得上是饕餮之姿了,他吃東西向來是風卷殘雲,一掃而光。


    我和梁厚載也不敢再等著了,就看我師父和劉尚昂那副吃相,如果我們兩個再不動筷子,很快就沒有東西吃了。


    我們吃飯的時候,黃昌榮和黃玉蓮都沒有動筷子,黃昌榮隻是在一小盅一小盅地喝著白酒,黃玉蓮則望著桌子上的菜發呆,一臉心事。


    這頓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黃昌盛回來了,他問我師父有沒有什麽要準備,我師父隻是說讓他看著辦就行了,白水渡那地方他比我們都熟。


    之後黃昌盛就叫著黃玉蓮一起走了,時至黃昏,天邊開始發紅的時候,黃昌盛父女才回來,這次他們來,還一人背了一個偌大的帆布背包。


    黃昌榮也從裏屋拿了一個背包出來,對我師父說:“柴師傅,咱們是現在出發,還是再等一等?”


    “還等什麽?”我師父說:“你們三個行頭都準備好了,我哪還敢再等下去啊。行,咱們先走一步吧,都這個點了,看樣子,包有用是沒辦法過來跟咱們匯合了。”


    聽我師父這意思,包師兄原本也是要去白水渡的。


    師父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嘴上還說著:“就讓有用留在村裏吧,黃家莊確實也需要有人盯著。”


    黃昌盛表情有些尷尬地說:“要不然,咱們還是再等會吧?”


    我師父擺了擺手:“不用了,有用之前說過了,如果他四點之前來不了就是來不了了,你看現在都幾點了。”說話間我師父的前腳已經跨出了房門。


    我身邊的劉尚昂看了眼手表,我一眼看到了表盤上的時針,當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從黃家莊到白水渡的渡口大概需要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我們到達渡口的時候,夏季裏的月亮和太陽同時出現在了天穹的兩端。


    整個天穹,一邊還泛著一絲火色,另一邊已經可以隱約看到稀散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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