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說:“那個刑房本來就是老毛子建的,當初東北那邊不是鬧聽天教嘛,血煞陣就是在聽天教總壇的基礎上建起來的。按說,聽天教也不是什麽邪門的教派,可毛子不這麽認為,他們認為聽天教是邪教,裏麵的女人都是巫女,就在這地方建了這麽一個刑房,說是要抓女巫男巫,可聽天教的教眾本事大啊,他們抓不著也惹不起,後來他們就從民間隨便抓人,弄到刑房裏去拷打審問,那些刑具你也看到了,隻要是被關進去的人,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出來的,被抓進去的人在嚴刑拷打之下都承認自己是巫婆神漢,唉,那些人的淒慘,我是沒見過。”


    說到這,黃昌盛從背包裏拿了一盒煙給老太爺,老太爺當時就樂了,一邊點煙,一邊繼續說道:“蘇三爺為了尋墓來到這個地方,發現毛子在這地方對當地的百姓動私刑,一怒之下把駐守在這裏的毛子全都殺了,在那個時候,咱們所在的這座山,原本是毛子屯兵的地方,蘇三爺就在這裏布了八門金鎖陣,將那些紅毛兵全都困死在了山上。”


    原來當年蘇三通在這裏布下八門金鎖陣,最初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保護地宮,而是為了對付老毛子。


    我又對老太爺說:“我們挖出刑房的時候,還在裏頭發現了一把閹刀,包師兄說,那把閹刀是從大清宮廷裏流出來的。”


    其實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閹刀的事情似乎不太適宜直接說出來,那畢竟是閹刀啊,弄不好老黃家在清朝的時候出過太監,對於這樣一個延續數百年的家族來說,祖上出過太監,似乎不會是一件太光彩的事。


    可我沒能忍住心裏的好奇,還是將這件事說出來了。


    聽到我的話,黃老太爺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他欲言又止,麵帶警惕地朝梁厚載和劉尚昂那邊看了眼。


    梁厚載一直在旁邊聽我們說話,黃老太爺看他的時候,他也正看著黃老太爺,厚載天生就是一顆玲瓏心,立刻明白了老太爺的意思,拉著劉尚昂到一邊聊天去了。


    之後黃老太爺才說:“唉,老蘇家為了反清,每一代人裏都會挑出一個男孩,送到宮裏當宦官,據說是為了方便對當朝皇帝下手,不過大概也是因為大清氣數未盡,老蘇家送進宮裏的人,沒一個能成為天子近侍,行刺更是無從下手。蘇三爺其實就是宦官出身,隻不過到了光緒年間,八國聯軍侵華,蘇三爺從宮裏逃了出來,才拾起了點穴摸金的老本行,在這個行當裏,三爺算得上是天縱奇才,很快就主掌了蘇家的家業。”


    黃老太爺的煙很快抽完了,他頓了頓,又點上一根,繼續說道:“你說的那把閹刀我沒見過,不過想想也知道,那大概就是蘇三爺的東西了。你知道當初老蘇家為什麽該姓黃嗎,一來嘛,是因為三爺和聽天教有過節,改姓是為了避禍,二來,蘇三爺當初在宮裏認了一個宦官做義父,那個宦官就姓黃,蘇三爺從小就受他照顧,離宮的時候也把他帶到東北來養老。”


    這時候師父插了一句:“怪不得地宮裏有蟒袍和浮塵呢,原來蘇三爺是宦官出身。”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秀在官袍上的是蟒,皇帝身上的袍子才有龍紋,其實蟒和龍的形象很接近,隻不過四爪為蟒,五爪為龍。記得當時地宮那件袍子上的蟒紋,就是隻有四爪。


    穿蟒袍持浮塵的人,想一想,似乎也隻能是宦官了。


    黃老爺子搖了搖頭,道:“蘇三爺在宮裏的品級很低,隻有黃老太監那樣的大太監才有禦賜的蟒袍。這個地宮,其實應該算是黃老太監的墓塚了,那堵牆後麵不是有個青銅台子嗎。”


    黃老太爺指了指那堵二米高的矮牆,又接著說:“那個台子,我估計應該就是黃老太監的棺槨。傳聞老太爺死後屍變,隻能燒成灰燼,將骨灰存在辟邪的青銅棺裏頭。按照蘇三爺的說法,老太監五命屬土,而且是大陰大煞的邪土,死後必須在土上加頂。我也不清楚三爺口中的加頂是什麽意思,隻知道土上加頂,就是王,所以這方又叫地王宮。”


    一直等老太爺把話說完,師父才問道:“聽天教的總壇就在黃家莊下麵,這件事,蘇三爺不會不知道吧?”


    老太爺笑了笑,說:“其實聽天教總壇原本是在長白山那邊,後來蘇三爺滅了毛子之後,黃家莊這一代來了一個年過花甲的雲遊道人,那個道人是聽天教的教眾,這個人很怪,老黃家明明和聽天教有仇,可他來卻不尋仇,還和三爺交上了朋友,老黃家地下的那口暗井就是他和三爺合力布置出來的。就連血煞陣,也是當年那個道士設計出來的,按理來說,這個陣法原本可以支撐兩百年,沒想到五十年就垮了。”


    師父顯得有些疑慮,又問黃老太爺:“聽天教和老黃家,一個保清,一個反清,我聽說聽天教的教眾,大多是皇親貴族出身,這樣一個人,怎麽會和蘇三爺混到一塊去呢?”


    老太爺搖了搖頭:“那個年代,老黃家已經不反清了。當時東北有一種說法,說是大清一亡,東北就變成紅毛子的天下了。中原這片地,不管是關內人主政還是關外人主政,關裏關外,那都是一家人兩兄弟,不管誰做主,天下終究還是自家人的天下。從感情上來說,老黃家寧願讓大清再延續幾十年,也不願意把東北拱手讓給洋人啊。”


    這時候師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我就看到師父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他用試探的口氣問黃老太爺:“那個雲遊的道士,是不是姓羅?”


    我頓時明白了師父的意思,他是在懷疑,當初那個來到老黃家的道士,就是羅中行!


    可老太爺也說了,當初那個雲遊道人來到黃家莊的時候就已經年過花甲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就算那個道人真的是羅中行,也早就過世了吧。


    黃老太爺想了想,說:“哎呀,多少年前的事了,記不清楚了。我隻記得那個道士好像自稱是無失道人,至於名字,好像沒聽人提起過。”


    我師父又問道:“蘇三爺是什麽時候失蹤的?”


    黃老太爺說:“好像是我十歲那年吧,對,應該就是那一年,我記得那時候三爺回江蘇祭祖,從那以後就沒回來過。就是三爺失蹤的同年,那個雲遊道士也離開了黃家莊,他走的時候還留下了一部經卷,布置血煞陣的手法就寫在那部經卷上。”


    “那部經卷現在什麽地方?”師父問道。


    黃老太爺歎了口氣:“唉,之前一直存在祠堂後寢,可十年前祠堂走水,一場大火把後寢燒了個精光,那本經卷也跟著燒盡了。”


    師父無奈地點了點頭,之後也不再說話,悶悶地抽起了旱煙。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黃玉蓮和黃昌榮從洞口上來了,說在五十米下的洞壁上有一個盜洞,應該是蘇三通當年留下來的。


    我們的時間不多,師父讓黃昌榮準備好繩索,所有人即刻下墓。


    順著繩索下滑的時候,梁厚載就顯得非常緊張,他有恐高的毛病,眼前的深淵都是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梁厚載抓著繩索的兩隻手都在不停地顫抖,可他還是跟著我們下來了,一句廢話都沒多說,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說真的,我當時真的擔心梁厚載手上會突然脫力。我和劉尚昂一左一右地護在他身邊,我騰出一隻手來,一直抓著梁厚載的衣服,劉尚昂手上力氣沒有這麽大,沒辦法單手抓繩索,隻是不時朝梁厚載看一看,每次他望向梁厚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比梁厚載自己還要緊張。


    好在這一路下來有驚無險,我將梁厚載送進盜洞之後,才我窩腰爬了進去,劉尚昂就跟在我後麵,黃昌榮則走在隊伍的最後方。


    我身子太大,那個盜洞又十分狹窄,梁厚載可以蹲著步子行走,我卻隻能四肢著地爬著走,速度很慢,以至於劉尚昂和黃昌榮都被我拖累了,好在他們兩個也知道我的苦衷,也沒有催促我。


    盜洞不算太深,爬行十來米之後,我們就進入了一個還算寬敞的走廊。


    一百七十四章 地下的黑影


    黃昌盛拿手電在走廊中來回照了照,我就發現這條走廊和通向血池的那條一樣,也是人工建造的,頂部也是用四楞磚撐起了一個拱形,在走廊的中央也有一條水渠,裏麵有液體湧動。


    劉尚昂從盜洞裏出來以後,就沒頭沒尾地問了梁厚載一句:“你咋還恐高呢?”


    梁厚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也沒說別的。


    之後黃玉蓮從背包裏取出了幾個頭燈,分發給每一個人。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東西叫不叫頭燈,那就是一個有鬆緊的頭套,在額頭的位置上鑲嵌著一個方形的白光燈。


    黃昌盛將頭套戴在腦門上,先是打開了燈,之後他又對著風水羅盤沉思了一會,才指了指走廊的一端,對身後的人說:“這邊。”


    說完之後,黃昌盛就走向了走廊深處,我們跟在他後麵,一個個地打開了頭上的燈。


    我們沿著走廊右側前行,七束燈光沿著同一個方向映在磚牆上,將走廊的牆壁照出一片碩大的慘白。可光線無法照到的另一側牆壁上卻是大片的漆黑。


    在這個摻雜著黑白兩色的幽長隧道中,除了我們的腳步聲,就隻能聽到勃勃的流水聲了。


    這地方常年通水路,以至於空氣非常潮濕,除了彌漫的水汽,還能聞到一股爛樹根的味道。


    隨著我們越走越深,溫度逐漸變得有些悶熱,我就看到劉尚昂竟然隨手解開了扣子,直接敞開了懷。


    我趕緊拍了他一下,小聲對他說:“衣服穿好!”


    劉尚昂看了我一眼,也沒說話,又把扣子係上了。


    雖然目前隧道裏還沒有出現邪氣,可現在沒有,不意味著以後也不會有。我就怕萬一突然出現屍氣,劉尚昂敞著懷,心口上的皮膚會直接和屍氣接觸,如果屍氣猛過於猛烈,就會透過皮膚直接進入心脈,劉尚昂當場就會中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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