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門前,用手撫摸著門板,在這上麵,我感知不到任何靈韻,它似乎就是一扇普通的石門,從門麵上傳來的手感粗糙而厚重,傳遞著一種隻屬於歲月的滄桑感。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撫摸這扇門,我隻是覺得自己必須這麽做,而且當我觸摸到門的時候,隱約感覺腦海深處好像有什麽記憶被喚醒了,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我想要捕捉,卻沒有捕捉到。


    接下來,我解下了腰間番天印,將它捧在手中,思存九天,踏出罡步。


    當我的腳掌落在天蓬星的星位時,來自於星宿的磅礴炁場瞬間覆蓋了我的全身,而番天印則在同一時間貪婪地吞噬著我身上的炁場,連同我的體力和念力都被它一並吞噬著。


    這個吞噬的過程我是無法將其中斷的,大概過了三秒鍾之後,我的念力幾乎完全被抽空了,番天印才消停下來,而我則氣喘籲籲地坐在了地上,根本無法動彈。


    師父一直拿著煙杆,盯著那扇石門,過了很久,石門依舊沒有開啟的跡象,師父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但也沒說什麽。


    可就在我的體力稍微恢複了一些之後,事情出現了轉機。


    我雙手扶著膝蓋咬牙站起來的時候,石門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吭哢吭哢”的響聲,緊接著,兩扇門板的銜接處猛然震動了一下,顯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方形凹槽,這個凹槽不管是形狀還是大小,都能正好和番天印契合起來。


    我師父趕緊拿起番天印,就想將番天印安進槽中,可當師父接觸到番天印的那一瞬間,凹槽又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師父皺了皺眉頭,重新將番天印交到我手中,凹槽再次出現。


    我師父頗顯無奈地歎了口氣:“看樣子,這扇門還認人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後麵推了我一把,將我推到了門前,我當時渾身無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番天印鑲嵌在槽中。


    沒錯,番天印就是這扇門的鑰匙,當它完全陷入凹槽之後,石門又是一陣劇烈的震蕩,幾秒鍾之後,震蕩停止,這扇古樸而厚重的石門,終於緩緩開啟了。


    直到它完全敞開之後,一條泛著淡藍色光澤的石板路出現在了我們麵前,而在這條石板路的盡頭,還傳來一抹純白色的光輝。


    師父顯得有些激動,他指著光輝傳來的方向,一臉興奮地對我說:“那肯定就是頂天燈發出來的光,有道,走過這條石板路,咱們就能進入內閣了。”


    我一直在不停地喘粗氣,也說不出話來,隻是朝著師父笑了笑。


    師父也不著急,一直等我的體力恢複了大怕我出現意外,路不長,我們卻走了很久。


    來到石板路盡頭的時候,我們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一個碩大的書房出現在了我們麵前,這間書房沒有門,沒有牆壁,數也數不清的書櫃就這麽穩穩地矗立在那裏,腳下是黑暗,而在我們的頭頂上,卻有一盞體積巨大的吊燈,此時正散發著溫和而明亮的白光。


    身處在這樣一個環境裏,我就覺得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脫離現實的空間,我們不屬於這裏,這裏也不屬於寄魂莊,不屬於任何人,可那些陳放千年卻沒有沾染一絲灰塵的古籍,卻屬於我。


    師父抬頭望著我們頭頂上的吊燈,也忍不住感慨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頂天燈!唉,古人的智慧,真是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啊。”


    我也不知道師父口中的“古人智慧”,指得是那盞燈,還是這個幾乎完全脫離了現實的奇異空間。


    我沒問,師父也沒解釋,他隻是很小心地滅了煙鍋,然後就走到一種一個書架前,抽出一支竹簡仔細看了起來。


    之前梁子曾拜托我查一查九州鼎的事,我雖然還沒決定好要不要答應他,可不管怎麽說,我對九州鼎也有著很深的好奇,就打算找一找相關的古籍。


    可當我支撐著還有些酸痛的身體來到一個書架前的時候,卻發現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在這個地方,類似的書架至少有上千個,每一個書架裏塞滿了竹簡,這些竹簡上沒有任何標注,如果不抽出來看一看,也不可能知道上麵記載的是什麽樣的內容。


    在這樣一個龐大的書海中,我如何才能找到九州鼎的線索?


    我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抽出一隻竹簡,將它一點一點地展開,竹簡上的內容是用篆書和隸書混合起來編寫的,字體很小,但也能勉強看清。


    這支竹簡上記載的東西,大多是秦漢時期的一些民間怪談,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沒找到和九州鼎有關的信息。


    不過這支竹簡上的內容,對我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例如上麵就記載了番天印的一些來曆。


    竹簡上說,我們寄魂莊的番天印是祖師爺莊君平在鍾南山一帶發現的,當時“火色遮天,一流光自穹頂而降,沉至山穀”,祖師爺到山穀中尋找那道流光的時候,發現了一枚拳頭大小的玉印,在玉印旁邊還立了一塊無字碑。


    後來祖師爺就把玉印和石碑一齊撿了回來,直到玉印傳到一世祖手中的時候,才被一世祖命名“番天印”,而那塊無字碑,也被一世祖砌在了寄魂莊的宗祠中。


    另外,竹簡中還粗略地提到了一世祖曾用番天印鎮住十三金鱗的事,可至於這些“金鱗”究竟是什麽東西,卻沒有太多提及。


    我將這支竹簡塞回去,又取下了第二支竹簡,剛剛將它展開一角,開篇的一小行字就引起了我的注意:“羅雲,字中行,少時舉孝廉,後入山門,修十全大道,能通鬼神……”


    字中行?羅雲,羅中行!還有後麵的十全大道……難道說,羅中行就是十全道人?可這個在隋朝末年險些一把火燒了寄魂莊的十全道人,為什麽會出現在秦漢時代的書簡裏?


    我趕緊拿著書簡跑到師父跟前,問師父:“羅中行就是十全道人?”


    二百三十七章 羅中行


    師父看著我,愣了片刻,之後他就接過我手中的竹簡,大體掃了一眼之後,才衝我點了點頭:“羅中行,確實就是十全道人,這件事,原本是想等你執掌了守正一脈再告訴你的。”


    說完這番話,師父又頓了頓,接著就說出了和我一樣的疑問:“羅中行的名字,為什麽會出現在秦漢時代的書簡上?”


    師父一邊說著,一邊將竹簡慢慢展開,我湊在師父身邊,和他一起盯著竹簡上的內容。


    上麵的內容所記述的,都是羅中行的一些生平事跡,前半段記錄他入山門之前做的一些瑣事,說他少年的時候就有大德行,曾集結當地青壯修建堤壩、開墾荒地,也曾帶著一班獵戶捕殺過山精野怪,書簡上對他這段時間的評價很高,說他下馬能治世,上馬能擒賊。


    可後半段的內容就沒有這麽光彩了,書簡上說,羅中行到了中年的時候父親患重病,他家中無餘財,無奈之下鋌而走險,偷了當地大戶的錢財,後來遇到官兵追捕,才舉家進山隱匿,這個人是有大機緣的,在山中遇到一個老修士,得到真傳,修成十全大道,得道以後,羅中行常常出山為附近的鄉親治病,因為他擅長治療惡疾,又能通鬼神,當地人都奉他為山神,就連當初被他偷了錢財的大戶也找他看過病,可對於當年的事,羅中行一直懷恨在心,對大戶的請求置之不理,導致大戶的兒子因惡疾殞命,在這之後,羅中行和大戶之間的恩怨算是怎麽也解不開了。


    征和二年,巫蠱案爆發,漢武帝下令緝拿所有和巫蠱案有關的人,羅中行被當地大戶舉報,再次被官兵追拿,那一次,羅中行的門徒、家人,幾乎全部被關入死牢,隻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再後來就不知所蹤了。


    直到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羅中行又出現了一次,還成了張角座下的謀士,後來黃巾起義失敗,羅中行再次消失。


    他的第三次出現,大概就是在隋朝末年了。


    光是從征和二年到東漢末年,其間就有二:“嗯,鬼門和寄魂莊、去,等會咱們還得去煉丹房。”


    我還問師父,去煉丹房幹什麽,可我剛張了張嘴,師父又狠狠瞪我一眼,弄得我又把剛要脫口的話咽了回去,一個人乖乖翻竹簡去了。


    在內閣待了兩個多小時,經我翻看過的竹簡大約有二十多支,每一支竹簡上的內容,幾乎都涉及到寄魂莊的一些隱秘。


    在之後的十年變遷中,有一些隱秘已經不再是秘密,也有一些所謂的隱秘已經在歲月中永遠消失匿跡,可也有一些,就算放到今天我也無法去提及,隻能默默記在心裏。


    可我翻了這麽多竹簡,依舊沒有找到和九州鼎有關的線索。


    大概快到黃昏的時候,師父帶著我離開了內閣,當我關上秘門,再次回到了門外的黑暗中。


    可當師父將門沿上的油燈吹滅之後,我卻依然能看到那盞油燈的輪廓,就算我走得再遠,也依舊能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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