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能清楚地看到屍魃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和鱗片,能聽到它若有若無的呼吸聲,甚至可以感知到它的每一根頭發飄動的幅度。


    直到黑水屍棺的幻象出現在我和屍魃之間的時候,我意識到,番天印已經被徹底催動了。


    之前在雲南龍王墓,黑水屍棺也像這次一樣陳放在了我的麵前,我知道它隻是一抹幻象,可身處於這一抹幻象兩側的我和屍魃,卻都是真實的。


    我跨黑水屍棺的幻象,來到屍魃麵前,它沒有動,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在它的眼中,我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除此之外,還有極度的不甘。


    我知道,如果不是它之前被地脈中的陰氣削弱,隻憑現在的我根本無法鎮住它。


    我舉起番天印,在屍魃的身上輕輕扣了一下,我沒感覺到番天印中有念力流出,可屍魃卻像是受到了強烈的電擊一樣,它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幾下,然後我就看到它的皮膚開始龜裂,它的頭發也變成一抹黃沙,隨著從隧道方向吹來的風四處飛落。


    僅僅一瞬間的功夫,屍魃的整個身子都破碎了,化作一大捧沙塵,圍著我的身子盤旋了很久,才慢慢落在地上。


    周圍的情景又回複了正常,從師父和羅菲那麵傳來的念力也快速消退了,所有人都正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看著我。


    我能看到他們,卻感覺不到空氣中的潮氣,腳踩在地上,也感覺不到地上那些碎石的尖銳了。


    我環顧著周圍的環境和在場的所有人,我感覺自己和他們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在看他們的時候,就像是透過一根連接兩個世界的窺鏡在窺視他們,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都是電視裏的人,而我,就坐在電視機前,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以及他們的一舉一動。


    片刻之後,我心裏莫名地沉了一下,之後我幾乎是處於本能地放下番天印,朝著屍魃剛才停留過的地方深深作揖。


    作完這個揖,我才算是真正覺得自己回複了正常了,我不再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了,我終於可能感受到潮濕,透過鞋底,我也能感覺到地麵上的碎石已經硌腳。


    而在這之後,一陣虛脫頓時在我的全身蔓延開來,左肋的疼痛感變得比之前還好強烈,那種劇烈的疼痛瞬間讓我的腦子短路,我隻感覺兩眼一黑,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我曾聽莊師兄說,人在深度昏迷的時候,其實還是有自主意識的,在這種時候,人依舊會做夢。


    可我昏迷的時候從來不做夢,至少我不記得我做過夢。


    所以我昏迷的時候,時間仿佛流逝的非常快,我感覺自己好像隻是閉了閉眼,又睜開了眼,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病房裏。


    仙兒和羅菲就守在我身邊,兩個人在聊天,羅菲手裏還拿著水果刀,以及一個削了一半的蘋果,空氣中飄著一股新鮮蘋果的清香,在這股香味之外,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床很軟,我試著坐起身來,可左肋依舊很疼,背部和腰部稍一用力,針紮似的疼痛就讓我忍不住“哼”了一聲。


    仙兒和羅菲聽到我的聲音,同時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仙兒看著我,先是長長鬆了口氣,之後又對羅菲說:“菲,你給柴爺打電話說一聲吧,別讓他老掛念著。”


    羅菲朝著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之後就撥通了我師父的電話,告訴師父我已經醒了。


    在羅菲跟我師父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問仙兒:“我昏迷多長時間了?”


    仙兒歎口氣,說:“三天了。唉,都怪那個陳道長,在你身上貼了張回春符,那種符籙,可以在短時間內激發人的體能,可符籙失效之後,卻要睡上三天三夜。”


    怪不得催動番天印的時候我感覺不到疼痛,原來是陳道長在我身上貼了符。


    我也鬆了口氣,說:“我是因為這個才昏迷的啊?嗨,在墓裏的時候,我突然感覺眼前一黑,還以為是傷勢太重,快要死了呢。劉尚昂和梁厚載他們呢?”


    仙兒白我一眼,說:“陳道長的回春符隻是你昏迷的誘因之一,另外一個原因,還是因為你傷勢過重。你是不知道,剛送你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你肋骨斷了四根,有一根錯了位,險些紮進腎髒裏,可把我們這些人嚇壞了。好在你命夠硬,沒死成。大仙和瘦猴買飯去了,已經出去二十分鍾了,估計再有一會就回來。”


    聽著仙兒的話,我突然有一種感覺,我覺得,她和羅菲的關係,好像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錯覺。


    羅菲此時已經掛了電話,回頭來對我說:“柴爺他們一會就過來。”


    我看著她手裏的蘋果,聞到從蘋果那飄來的香味,我就忍不住問她:“你手裏那個蘋果,給我削的嗎?”


    “美得你。”仙兒在旁邊插嘴道:“你剛動了刀,最近這段時間隻能吃流食。”


    動刀?怎麽還動刀了?


    我想掀開被子看看什麽情況,仙兒卻一把按住了我的手,對我說:“別亂動!你有一根肋骨碎裂麵比較大,骨片紮進了腹腔裏,可不得動刀嗎。也就是你,身子骨硬,要是換成別人,挨了屍魃這一下,估計現在已經到閻王老爺家喝早茶去了。”


    二百八十四章 “最終審判”


    仙兒說話的時候,羅菲就在一旁樂。


    這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劉尚昂好像也被屍魃打中了,就問仙兒:“瘦猴怎麽樣,他不是也被蛇尾抽中了嗎,他怎麽樣?”


    “那小子沒事。”仙兒說:“那小子也真是命大,蛇尾打在他的背包上了,他人雖然飛了出去,可身子沒什麽大礙。”


    就在仙兒說話的時候,梁厚載和劉尚昂拎著幾個油紙袋子回來了。


    我一下就聞到了肉香,那些油紙袋裏頭肯定有肉!


    梁厚載和劉尚昂一進門就見我醒了,對著我也是一番噓寒問暖的,嘴裏一邊說著諸如“你還沒死啊”、“你竟然活過來了”、“醒了,可惜了”之類的話,一邊跟我顯擺著他們買回來的那些午飯,還特意叮囑我,現在我隻能吃流食,袋子裏的飯菜就是給我看看,解解眼饞。


    不愧是摯友,我在墓裏頭差點掛了,剛一醒過來,他們就這麽變著法地埋汰我。


    我聽著他們的話,看著他們的表演,心裏就一陣火大。如果不是老子現在不能劇烈運動,絕對一躍而起,直接把這兩個慫貨給幹趴下。


    更可惡的是,這幾個貨竟然直接在我屋裏吃起了午飯。


    對於我這樣一個隻能吃流食的人,他們從油紙袋裏拿出來的炸肉和餅子無疑有著巨大的視覺衝擊力。


    仙兒、梁厚載、劉尚昂,這三個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成了我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他們每次從油紙袋裏拿出食物的時候,動作都是慢慢的,好像是故意讓那些食物慢一點再入口,好讓我多看一會。


    羅菲倒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概她也沒想到梁厚載他們幾個會這麽搞我。


    直到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師父才推門進了我的病房,我這時候才發現,他也穿著一身病號服,進我病房的時候,師父臉上的表情無精打采的。


    另外,我發現師父身後還跟著趙師伯。


    師父來到我床前,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悶悶地問我:“醒了?”


    我總感覺師父的樣子怪怪的,也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隻是很簡短地應了一聲:“醒了。”


    師父盯著我,沉默了大半天,突然歎口氣,說:“唉,這兩天醫生不讓抽煙,腦子老斷片。你怎麽樣了,身上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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