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他在說話的時候,依舊望著窗外,沒敢和仉二爺對視。


    這時候仉二爺身上的氣勢突然變得平和了許多,他笑著問劉文輝:“你認識李虎、卯蚩種這兩個人嗎。”


    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收了氣勢,可我卻覺得他越發恐怖了,那感覺就像是你正麵對著一頭幾百斤重的猛虎,這頭猛虎上一秒種還在用凶狠的眼神盯著你,現在它卻俯下身子,意興闌珊地舔著自己的爪子。


    你不知道它舔自己的爪子,是想幹什麽。


    劉文輝大概也有和我一樣的感覺,他的身子猛縮了一下,還抬起胳膊來,好像要阻擋什麽東西撲向他一樣。


    仉二爺動都沒動一下,又用平靜的語氣問他:“你認識李虎和卯蚩種嗎?”


    劉文輝沉默了很久,竟意外地點了點頭。


    仉二爺將煙盒拿出來,連同火機一起放在了抗沿上,閑話家常似地和劉文輝攀談起來。


    我說的閑話家常,絕對是帶引號的,仉二爺的語氣很平淡,語速也是不急不緩的,可他每說出一個字,都給我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聽他說話實在太難受了,那感覺就像是跪在斷頭台上聽儈子手唱大戲一樣。


    我心裏毛毛的,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後來孫先生也有些聽不下去,就叫著我們幾個後輩出了屋子,我師父他們還在屋裏待著。


    出了門,仙兒就長歎了一口氣:“唉,可算是出來了,仉二爺的氣勢好嚇人。”


    梁厚載也附和著她說:“真是,那種氣質一點不像是個活人,就像是閻王殿的猛鬼,好像隨時都要害人命一樣。”


    他說話的時候,孫先生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其實對於仉二爺,我也是好奇得很,就忍不住問孫先生:“孫先生,仉二爺到底是幹什麽的啊?”


    “他呀,就是個倒騰老物件的。”孫先生笑著說,一邊說著一邊掏出煙來。


    他吞吐一口雲霧,才繼續說:“這是他明麵上的身份。可實際上,他們仉家在過去應該算是兵家。”


    兵家,當兵的麽?


    我腦子裏跳出了這麽一個疑問,可嘴上卻沒說什麽,聽孫先生繼續說下去。


    孫先生說:“他們老仉家的人,從秦朝到清初,都是行伍裏的人,他們名聲不顯,可在行伍裏頭,可都是占著要職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房子那邊看,透過窗戶,正好能看到仉二爺的大臉。


    孫先生看著仉二爺,嘴上還說著:“仉侗所在的那一脈,算是老仉家四脈裏頭最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老仉家的傳承是按季節分的,有春、夏、秋、冬四脈,春字脈的人會觀星象,預測天氣變化的能力比天氣預報還準。夏字脈過去是管行操的,也就是練兵的,曆史上比較有名的幾支精兵,很多都是出自他們的手筆。秋字脈是掌錢,擅長積蓄和調動錢糧,一般來說,這些人直到國家有大戰的時候才會冒頭,平時都藏得很深。冬字脈就是仉侗他們那一脈,他們是護衛,在過去是專門保護主將的,還要反細作、反斥候,幹得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總之就是仉家四脈中最吃力不討好的一脈,但也是最難招惹的一脈。他們這一脈的人,都和仉侗一個德行,光是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嚇死。”


    兵家……原來是這個意思,孫先生的話我明白了,仉家人雖然是行伍出身,但並不帶兵打仗,似乎也不上戰場,幹得都是一些類似於內務的事情。


    我又地孫先生說:“孫先生,其實我還有個疑問。”


    孫先生轉過頭來看著我,說:“有什麽話就直說吧,都不是外人。”


    我沉了沉氣,問他:“我就是好奇,孫先生是哪門哪派的?”


    聽我這麽問,孫先生就笑了:“嘿嘿,我呀,無門無派,如果硬要論一個門派的話,我們這種人,大概都能歸到信門裏。”


    我挑了挑眉毛:“信門是什麽門派?從來沒聽我師父說過呢。”


    “就是信差,”孫先生說:“我是專門給人通風報信的,有時候,也充當私人偵探一類的角色吧。嗬嗬,想讓我出手,費用可是很高的,也就是你師父,能免費把我請來。”


    正在孫先生說話的時候,我師父端著煙杆出來,他皺著眉頭,一邊吞吐著煙霧,一邊來到了我身邊。


    孫先生問我師父:“問出什麽來了嗎?”


    我師父點頭:“算是招了吧,可招不招沒太大區別,這個劉文輝本身知道得也不多。”


    可孫先生還是問我師父,劉文輝具體都說了些什麽。


    我師父說:“劉文輝隻是說,他們葬教供奉的神靈,叫什麽十全大神,他們信的是十全大道,那個十全大師就是他們的教主。另外,他也知道自己是李虎他們的活祭品,隻不過,李虎騙他說獻祭的過程和安樂死差不多,人不會不知不覺中死亡,靈魂會回到十全大神那裏去。也是仉侗給他看了幾個死者的照片,他才知道自己上了李虎的當,把他知道的全都招了。”


    孫先生不住地點頭:“果然還是老仉有辦法,我今天下午花了好大力氣,也沒能撬開劉文輝那張嘴。”


    而我則問師父:“劉文輝有沒有提到一個穿紅衣的老人?就是我在演魄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幹瘦老人。”


    師父吐了一口煙,搖搖頭說:“仉侗試著問過他了,可他根本不知道這麽一個人,仉侗還詢他,那些補血的藥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劉文輝說,那些黑色顆粒都是來自於葬教在當地的一個上線,那個上線,就是董大寶。”


    三百零七章 夜襲


    師父說得沒錯,劉文輝招與不招,的確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是“十全”這兩個字,還是讓我十分憂慮,似乎這兩個字的出現就意味著,我們一直在苦苦調查的那個葬教,極可能和千多年前的十全道人有關。


    師父此刻心裏的想法應該和我差不多,他每次說出“十全”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都會在不經意間變得凝重幾分。


    孫先生不知道十全道人的事,當然也不會朝那方麵想,他倒是顯得很樂觀,說如今已經知道得知了葬教的信奉,將葬教的整個體係挖掘出來也不過是早晚的事了。


    對於此,我師父不置可否,隻是說:“最近這段時間提高警惕吧,不知道李虎他們什麽時候會來奪人,咱們對南洋的手法不熟悉,加上這些人手裏有武器,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


    孫先生點點頭:“說得也是。”


    在這之後,我師父立刻給馮師兄打了電話,讓他到亂墳山這邊來聚頭,最近這些天先把手邊的工作放一放,先不要回局裏了。


    如今,李虎一行人的種種行為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的預估,我們已無法確定他們到底想幹什麽,更不知道他們做了這麽多事,究竟要針對誰。師父讓馮師兄來亂墳山,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馮師兄的安全。


    當天晚上,黃大仙帶著小六下山來看望我師父,我師父向他簡單陳述了一下目前的情況,也讓他留下來幫忙,黃大仙回山上拿了引魂燈和勾魂鎖,也住在了土房這邊。


    到後半夜的時候,陳道長也來了。


    小小的土房根本容不下這麽多人,除了仉二爺在房子裏盯緊劉文輝之外,其他人全部在院子裏打地鋪,我大舅還專程從家裏拿來了好多被子、褥子。


    院子裏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多人,到了兩點多鍾的時候,陳道長的鼾聲就覆蓋了夜色下僅有的那一點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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