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之後,就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我又給他添滿一杯,讓他坐下,慢慢說。


    王大朋雙手抱著水杯,將它放在心口的位置取暖,在幾分鍾的沉默之後,他才慢慢吐露出了初三晚上的遭遇。


    在我們那過年的風俗和全國大部分地方都差不多,除夕要吃團圓飯,初一過年走家串戶地拜年,初二候客,初三是凶日,不宜走家串巷,就老老實實在家帶待著。


    可風俗歸風俗,除了除夕和大年初一、初二,剩下的日子怎麽過,全看個人喜好。王大朋每次到了年初三,都會糾集一大幫村裏的發小,在家裏擺一個大桌,大家喝酒劃拳,聚在一起熱鬧熱鬧。


    今年雖然天氣不好,可王大朋依舊像往年一樣聚集了不少人,可因為他家裏有客人,這次的酒席就擺在了他朋友家裏。


    剛開始,吃飯的氣氛還算正常,大家聊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的事,要麽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吹噓自己混得多好多場麵,反正喝酒嘛,幾個大男人聚在一起,幾杯酒下去,愛說什麽說什麽,吹個牛撒個歡也很正常。


    可酒過三巡之後,就有人聊起了最近村子裏出現的一件怪事。說是村東頭王大海家的三個兒子出事了。


    就在離過年還有將近一個月的一天晚上,王大海的三個兒子放學回家,走過東村口的那盞新路燈的時候,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那天晚上天上沒有月亮,路燈又在他們前頭不遠的地方,按說在這種時候,人的影子應該出現在身後才對,可他們三個的影子,卻一直在身子前頭。


    第一個發現問題的是年紀最小的老三,他立即將異常情況告訴了老大和老二。


    老大立刻變得緊張起來,說這影子可能是小鬼變的,村裏在十幾年前就鬧過影子鬼,當時有好幾個過夜路的村民都被自己的影子給害死了。


    他這麽一說,老二和老三也怕了,老三膽子最小,當場被嚇得尿了褲子。這時老大就露出一臉壞笑,說故事都是他瞎編的,沒想到老三這麽膽小,把餿湯都嚇出來了。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黑黑的影子突然竄上了老大的身子,那影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一下就捂住了老大的鼻子和嘴,僅僅是一瞬間,老大就倒在地上,沒氣了。


    接著老三身上也出現了影子,老二親眼看見,當那個影子出現在老三身上的時候,老三原本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卻消失。


    和老大一樣,老三被影子上身以後,瞬間就沒氣了。老二被嚇得渾身直顫,他感覺有什麽東西沿著他的背上了他的肩膀,然後他就覺得腦袋像針紮一樣疼,頓時昏了過去。


    老二最終活了下來,他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裏了。


    醫生說,老大和老三是突發性心肌梗死,救護車到的時候已經沒救了,可沒人能解釋為什麽兩個人會同時猝死,也沒辦法解釋老二昏迷的原因。


    後來這件事就在村裏小範圍地傳開了,有人說,那盞剛修的路燈裏頭被人施了邪術,燈芯裏藏了一隻小鬼,凡是晚上從那盞燈前走過的人,都會被小鬼纏死。隻有心性開明,沒做過虧心事的人不會有事。


    而在那以後,也確實有走夜路經過那盞路燈,卻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的人。而這些人,大多都沒聽說過王大海的三個兒子發生的事。


    那天晚上,王大朋喝得有些大了,酒壯慫人膽啊,他就對那個講故事的人說,他王大朋就偏不信邪,非要去燈底下試試。這一試,果然出事了。


    三百二十五章 不是幻覺


    其實在王大朋誇下海口的時候,身邊也有人想勸阻他,可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慫恿的人遠比勸阻的人,王大朋的朋友還拿出來一瓶珍藏很多年的好酒,說隻要王大朋平安回來,就把這瓶酒開了。


    王大朋一看是好酒,也沒再廢話,胡亂披了件衣服,就風風火火地來到了村東的路燈下。


    那天晚上的雪勢很大,王大朋的酒意,一出門就被那股子寒風給吹散了七七,他遠遠望著村東那盞明晃晃的路燈,心裏就開始犯嘀咕了。


    那盞燈在夜裏亮得驚人,周圍的雪都被它照亮了很大的一片,看起來慘白慘白的,而且王大朋覺得,越靠近那盞燈,風裏的寒氣就變得越重。他說他當時又想起我和梁厚載曾對他說過,他二十五歲前都是容易招惹邪祟的黴命,但凡是帶點邪氣的地方,他去了,肯定出事。


    心裏這麽想著,王大朋可就有點猶豫了,腳步也明顯慢了很多。可他身後還跟著一群酒友呢,他們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就在王大朋身後推推搡搡的,催促王大朋到路燈底下去。


    王大朋誇了海口了,他要麵子,不好意思縮頭,加上當時還有這麽多人在附近等著他,他就覺得反正人氣這麽重,就算有邪祟也被這股人氣給壓住了。


    他就這麽一邊勸自己,一邊走到了路燈下。


    這一下他發現,自己剛才的感覺沒錯,路燈底下的溫度,確實比其他地方要低很多。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鎖在燈下麵,眼睛卻一直看著和他同來的幾個朋友。


    當時所有人應該都感覺到了異常,王大朋說,他朝他朋友那邊看的時候,就看到大家的臉色也都有點緊張。


    王大朋一直沒敢看地上的影子,現在路燈的燈泡就在他正前方的頭頂上,他的影子應該在身後,可他擔心自己一低頭,就看見影子出現在了前麵,那就完蛋了。


    就在王大朋最緊張的時候,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裏突然傳來“呱——”的一聲慘叫,那聲音又尖又長,嚇得王大朋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撒腿就跑。


    他的那些朋友也聽到了聲音,一個個被驚得丟了魂,也都一窩蜂地跑了。


    一群人,包括王大朋,都衝回了王大朋的朋友家裏。


    等到大家心裏的驚慌散得差不多了,有個人說,剛才那聲音,好像是老鴰開嗓。


    在我們那邊的土話裏,老鴰就是烏鴉。


    王大朋回想了一下剛才的聲音,好像還真是烏鴉的叫聲,剛才太緊張,誤當成鬼叫了。


    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借著酒興,大家很快就忘了這事,又推杯換盞地喝了起來,王大朋也如願嚐到了他朋友家的好酒。


    可當夜散場之後,王大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大半夜的,哪來的老鴰啊?再說,大過年遇到老鴰開嗓,也終究不是件吉利的事情。


    因為雪大,王大朋回不了市區,隻能在他爸媽那邊睡一晚。


    喝了不少酒,他這一夜夜起了好幾次,頭幾回因為酒氣未消,王大朋起來的時候都是昏昏沉沉的,也沒發覺什麽異常,可夜裏兩點多鍾,他最後一次夜起,這時候他已經清醒很多了,感官也比之前靈敏了很多。


    這一次,他感覺背後總有個人跟著他,他身後也沒出現腳步聲,可他就是覺得有人跟著他,感覺有一雙眼,在黑暗裏緊緊盯著他。


    王大朋的膽子有點發寒了,他沒走到廁所,就縮頭朝屋裏退。


    他們家的屋門上鑲著一個燈泡,此時黃橙橙的燈光就從王大朋麵前撒下來,可王大朋一低頭,卻發現自己的影子就就在眼前的地麵上,而且王大朋在走路,那影子,看上去卻像是靜止的。


    就好像有一個藏在地裏的人,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王大朋當時就瘋了,他趕緊衝進了屋裏,把他爸媽叫醒,說他被鬼上身了。


    可王大朋的爸媽醒過來以後,那個怪異的影子卻又不見了,無論王大朋怎麽用燈照自己,他的影子都是正常的影子。


    王大朋他爸就說,王大朋是喝多了,出現了幻覺,讓王大朋別瞎折騰,趕緊去睡覺。


    王大朋知道自己剛才絕對沒看錯,就反複跟他爸媽解釋,可他爸媽根本不信,把他趕回了臥房,讓他趕緊睡覺。


    月光撒進王大朋的臥室裏,一個不屬於他的影子就出現在被月光照得最透徹的那麵牆上,王大朋說,那個影子一看就不是他的,他長得胖,腰上特別圓實,可那影子卻瘦得出奇,像具幹屍一樣。


    他覺得,那個影子隻是遠遠地盯著他,卻不敢近他的身子。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梁厚載曾給過他一張符籙,此時他就帶在身上。王大朋趕緊把符拿出來,牆上的影子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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