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的百煉堂也隻是空有這樣的擺設而已,裏麵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如同一個被荒廢多年的鬼樓。偶爾有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從門口快速閃過。


    我們貼著牆壁匍匐前進,一直到樓梯口附近的時候才快速起身,並用最快的速度衝上樓梯。直到衝上二樓,我們才再次慢了下來。


    整個百煉堂似乎一個人都沒有了,二樓和一樓一樣,靜得嚇人。


    閻曉天自從出了暗門以後就一直緊皺著眉頭,他沒有在二樓停留,沿著樓梯繼續向上攀爬,我們幾個就緊跟在他身後。


    快到頂樓的時候,我終於聽到有人說話,那是趙德楷的聲音,他刻意壓低的音量,卻又用咆哮般的語氣說道:“狄廣通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垂涎你,你去的話,一定還有緩和的餘地。都這種時候了,你犧牲一下又怎麽了?”


    緊接著又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趙德楷,你就是一個畜生。”


    她說話的時候慢慢悠悠的,似乎沒有太多的憤怒,但又透著一分讓人難以承受的冰冷。


    頂樓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樓上反複踱著步子,這陣腳步聲不算太重,但步子之間的跨度很大。


    我記得,趙德楷雖然個頭不算太高,但雙腿修長,這陣腳步聲應該是他的。


    他在屋子裏急躁地走了一會,又突然停下,就聽他說道:“你隻要把藥吃了,到時候什麽都不會記得,就算狄廣通把你怎樣,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事。為了我,為了百烏山,你就犧牲一次吧。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和一個囚犯有什麽區別,就算我求你了,去吧,啊。”


    聽著趙德楷的說辭,我也明白過來他想幹什麽了,他想把屋子裏的女人送給狄廣通,讓狄廣通……那個詞我真的說不出口。


    這時候,我聽到頂樓先是傳來一陣推拉抽屜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女人絕望的哭泣聲,那聲音明明很小,可傳到我的耳朵裏,卻讓我有種十分難受的感覺。


    從剛才開始,閻曉天就一直緊握著拳頭,這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咬了咬牙,我看到他的腮幫猛地鼓了兩下,在這之後,閻曉天突然悶著頭衝上了頂樓。他的速度很快,而且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樓梯上發出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趙德楷聽到了腳步聲,立刻警惕地驚呼一聲:“誰?”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也隨著閻曉天的步子登上了頂樓。


    整個頂樓都是趙德楷的臥房,在這個麵具巨大的樓層裏,隻擺了一張床、一張寫字台,還有一些煉丹用的器械,顯得極為空曠。


    而在那張掛著白色帳簾的大床上,還坐著一個什麽都沒穿的女人,她身上捆著一層又一層的繩索,根本動彈不得。


    趙德楷見到閻曉天,頓時愣了一下,那個女人也是,他看到閻曉天的時候,先是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叫出閻曉天的名字,但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又羞於開口,硬生生地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仙兒和羅菲跟在我身後上了樓,兩個人第一時間衝到了那個女人身邊,用床上的白被子將她裹了起來。


    趙德楷可能一時間沒回過神來,直到仙兒和羅菲將女人的身子裹嚴實了,他才快步朝床那邊奔了過去。


    趙德楷當時的表情是非常焦急的,但他顯然不是關心女人的安危,而是怕我們將女人搶走。


    在趙德楷動身的時候,我也朝他迎了上去。


    他伸出鐵筷子一般的修長手指抓向羅菲的時候,我的手已經搭在了他的手肘上,一掰、一扣、然後又猛力一拉。


    就聽“哢嚓”一聲脆響,趙德楷的小臂頓時脫臼,巨大的疼痛讓他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但不等他喊疼,我就一記重拳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他沒有任何的躲避和反抗,當場就被我砸翻在地,站都站不起來了。


    之前我還以為他這些年跟著葬教,肯定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比如他可以從葬教那裏得到一些威力強悍的術法,或者是一些用於錘煉身體的珍貴藥材。鑒於一直懷著這樣的想法,我以為如今的趙德楷應該變得很強了。但我錯了,和多年前我和趙德楷交手的時候相比,他變弱了,而且弱了很多。


    想想也是,一個能將自己的堂口搞成風月場所的人,怎麽可能將心思放在修行上。


    修行這東西,精於勤,荒於嬉,如今的趙德楷,恐怕已經很久沒有正兒八經練過功了。


    閻曉天走到床邊,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女人,那個女人則將臉轉向了一邊。


    我看到閻曉天這時候整個上半身都在發抖,他的一雙眼睛裏充滿了殺意,怒氣衝衝地瞪著趴在地上的趙德楷。


    過了五六分鍾,趙德楷才用手撐著地麵,企圖爬起來,但他失敗了,剛才那一拳已經讓他失去了基本的平衡能力,他隻能支撐著上半身,異常吃力地靠坐在牆角,然後就用一種難以琢磨的眼神掃視著屋子裏的人。


    他認識閻曉天,也認得羅菲,當他的視線從閻曉天臉上掃過的時候,嘲弄似地笑了笑,而當他看到羅菲的時候,則顯得有些氣憤。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我身上,他先是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可在幾秒鍾之後,他終於認出了我的身份,驚叫一聲:“左有道!”


    我冷冷地看著他,沒說話。


    這時他又指著閻曉天大喊起來:“閻曉天,你竟然勾結寄魂莊的人……”


    沒等他把話說完,閻曉天就一個健步衝上前,一腳將趙德楷踹翻在地,趙德楷倒地之後,閻曉天又迅速騎在了他的身上,對著趙德楷瘋狂的摑掌。


    整個頂樓聽不到別的聲音,隻能聽到閻曉天的手掌和趙德楷的臉皮接觸時發出的“啪、啪”聲。


    沒有人說一句話,包括閻曉天,他隻是咬著呀,不斷攻擊著趙德楷。趙德楷的嘴巴和鼻子裏全都是血,這些血跡濺在了閻曉天的衣服上,沾到了閻曉天的手上,可閻曉天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沉悶的壓抑感,直到粱厚載衝上去抓住閻曉天的胳膊,對閻曉天說:“行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趙德楷的兩側臉頰腫成了兩個青灰色的饅頭,他怔怔地看著閻曉天,又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嘲弄和不甘。


    就在這時候,一個穿著白色道衣的人衝上了頂樓,他一邊爬上最後幾級台階,一邊氣喘籲籲地喊著:“師父,不好了,伊慶平死了……”


    正說著,他抬頭看見了我們,又看到了被閻曉天打成豬頭的趙德楷,就立即閉上了嘴。


    兩秒鍾之後,他大概是意識到了情形不對勁,於是快速轉身,想要逃走。劉尚昂早就繞到了他的身後,在他企圖逃離的時候,劉尚昂一腳踹在了他腰上。


    他原本就是正要轉身,重心不穩,加上完全沒有防備,當場被劉尚昂踹翻在地,粱厚載也跑了過去,和劉尚昂一起將那個人壓在了地上。


    趙德楷雖然被打懵了,但神誌還算清醒,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用無比驚訝的眼神盯著那個被劉尚昂和粱厚載壓在地上的人。


    趙德楷吐了一口血沫,試著張嘴說話:“你剛才……說什麽?”


    被壓在地上的人先是很緊張地看了我一眼,我衝他點了點頭:“把你剛才的話重新說一遍。”


    他顯得有些戰戰兢兢,咽了口唾沫,才對趙德楷說:“伊慶平……死了。”


    趙德楷眼神中的嘲弄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代之以一種極度的絕望,他動了動嘴唇,用十分微弱的聲音問了聲:“怎麽死的?”


    被壓在地上的人也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又看了看我,才對趙德楷說:“被寄魂莊的人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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