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麵條沒什麽味道,可好在鹹菜醃得還不錯,鮮鹹中帶著一絲甜味,非常合我們的胃口。


    吃過飯,我們暫別老白頭,來到了上寨的大路上。


    離老白頭的住處稍微遠一些之後,我才開口問黃大仙:“老白頭的魂魄為什麽會分裂,會不會是有人在他身上施展了什麽術法?”


    黃大仙想了想,搖頭:“不像,他的魂魄比較特殊,看似平常,其實在每一縷魂韻上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氣,墓穴裏頭的陰氣。”


    梁厚載在一旁接過了話頭:“之前回亂墳山的時候沒告訴你,這個老白頭,其實是被陰玉複製出來的複製體,他的本體叫王大富,是守陵人一脈最後的傳人。王大富曾經在一處墓穴中待了足足三十年,直到現在,他身上還帶著一點墓中的陰氣。”


    黃大仙:“哦,這就說得通了。其實老頭子身上的陰氣還真不是在三十年裏頭就能成型的,他那股陰氣經過了多次沉澱,至少有幾百年的曆史了吧。估計是從他的先祖那裏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他是複製體,也就是說,他的魂魄本來就是被複製出來的,像這樣的魂魄,狀態和性質都不太穩定,很容易發生異變。”


    記憶不能隨著血脈代代相傳,可深入魂魄的陰邪炁場,的確可以從先代那裏繼承下來。


    黃大仙的這番話,也打消了我對啞姑的顧慮。


    過了一會,黃大仙又問我:“恩人啊,你剛才還沒說,你是怎麽知道離魂陣的。”


    我朝山頂那邊看了看,正好能看到土樓,於是將黃大仙拉到身邊,指著土樓上的尖角石對他說:“看見那塊石頭了嗎,它正好對應了破軍星的星位,那上麵有一個洞,裏麵放著一枚銀鈴,鈴膽是用無根石打造的。”


    黃大仙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在這老羌寨裏,就有一個布置好的離魂陣?”


    我先是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也不能算是布置好的,我在寨子裏轉了很多遍,都沒有找到魂器,可是現在……你來了。”


    黃大仙愣愣地看著我,好半天沒說話。


    正好梁厚載也在場,我就停下腳步,將這幾天的經曆盡量詳細地說了一遍,當然,在峽穀中洗澡的經曆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在我說話的時候,梁厚載一直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幾年碰到的煩心事太多,一時無法解釋的事太多,皺眉幾乎成了我們的習慣,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師父和仉二爺他們的眉心紋格外深了。


    直到我把話說完,梁厚載還是一副皺著眉頭沉思的樣子,反倒是黃大仙先開口說:“這麽說,羅刹棺裏的那本古籍,也是無當留下的了,可這個無當究竟是什麽人?”


    “你聽說過羅中行這個人嗎?”我問他。


    黃大仙搖頭:“沒聽說過。”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就麻煩了,我想要說明白無當是什麽人,恐怕得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不過,你手裏的那本古籍,的確有可能是無當留下的。記得我當年和羅刹交手的交手,它在臨死的那一刻還叫著我們地師的名字,而無當則是地師的至交。”


    黃大仙:“地師又是誰?”


    我說:“他叫莊君平,算是我們寄魂莊的開山祖師吧。雖說建立寄魂莊這個門派的人是我們的一世祖李子府,可一世祖是莊君平的弟子,寄魂莊屯蒙、豫鹹兩脈的大部分傳承,也都是從地師那裏傳承下來的。”


    黃大仙還是一臉懵:“這就是說,老羌寨這邊發生的事都和寄魂莊有關了?”


    這一下可把我給問住了,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於是陷入了沉默。


    這時候梁厚載開口了:“道哥,你不覺得,咱們這些年經曆的事,好像都是你們的一世祖早就安排好的麽?”


    在他來之前我就一直有這樣的想法,聽他這麽一說,我立即點了點頭。


    梁厚載接著說道:“我覺得,寄魂莊的先人們似乎在兩千年前就預知到了如今發生的事,他們預知到了無當的變化,也預知到了你的出生。道哥,你可以想一想,如果,當初柴爺爺沒有在亂墳山那邊鎮守屍魃,你還有可能成為守正一脈的門人嗎?”


    當然不可能,如果我師父沒有留守山東,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我就不可能遇見師父,更不可能成為守正一脈的傳人。


    梁厚載沒有等到我的回應,卻自顧自地說著:“你的一世祖改建了亂墳山下的地宮,將屍魃鎮在那裏,最主要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讓守正一脈的後人在那裏駐守。隻有這樣,才能在兩千年以後確保你順利進入寄魂莊。”


    我撓了撓脖子:“太玄乎了吧?”


    梁厚載若有所思地搖頭:“確實很玄乎,可你仔細想一想,這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為什麽千多年來,隻有你在二次種棺的時候陽神沒有受損,為什麽隻有你能催動番天印?為什麽羅中行沉寂多年,卻在你執掌守正一脈前後的這段時間裏活動頻繁?我想,這一切,都有可能是李子府布下的局。應該說,這個局,是李子府和無當聯手布置的。”


    仙兒在一旁插嘴:“那我呢,寄魂莊的先祖也算到我了嗎?”


    “不至於吧,”梁厚載搖了搖頭,接著對我說:“道哥,你回想一下無當的經曆,再聯想一下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李子府和無當留給了咱們很多東西,番天印就不說了,這是直接隨著傳承到你手上的。青鋼劍劍柄上的卵石、羅有方手中的骨牌,還有九封山的石碑,這些都是無當刻意留給咱們的。羅有方經常說,羅中行最忌憚的就是守正一脈的門徒,可他為什麽要忌憚?”


    我說:“我一直認為,他真正忌憚的東西,很可能是番天印。”


    梁厚載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李子府和無當做了這麽多事,看起來好像處處針對羅中行,但我想,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應對天地間將要出現的那場劫難。我們隻是他們的棋子,羅中行也是。道哥,你再仔細想一想咱們這些年收集到的線索,其實很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


    說完這番話,梁厚載就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我,我看著他意味深長的那雙眼睛,回想著他剛才說的話,漸漸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兩千年前,一世祖和無當就意識到了後世會有一場大劫,也預測到了無當的意識會徹底被心魔占據,他們布下的這個局,從表麵上看,似乎是專門針對羅中行的。可如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羅中行這個人呢,事情又會是怎樣的?


    兩千年前,地師莊君平和周烈就曾見證過無當被心魔控製時的情形,他們應該很清楚,無當的意識早晚要被心魔侵占,到了那個時候,他很可能四處作惡,在天地間引發一場災難。如果換做是我的話,即便無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會在他徹底淪陷之前將他除掉。


    當年的周烈是可以壓製無當的,可他沒有痛下殺手,是因為一時心軟,還是有別的原因?


    再回想一下,王大富曾說過,九星連珠、鬼門開啟,都是必然的,這是天命,誰也無法阻止,他也說過,深藏在羅布泊的古墓凶險無比,當年青峰觀的老觀主帶著很多行當中的好手進去都無法全身而退。換句話說,隻有身懷大念力者才能進入墓穴深處,開啟鬼門。


    而羅中行,就是被一世祖選定的人,一世祖是要借他的手讓鬼門開啟,再借我們之手將羅中行除掉。而周烈沒有在兩千年前痛下殺手,也極可能是一世祖的意思。


    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有些不合常理,但梁厚載說得沒錯,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一世祖為什麽選定了羅中行,或者說選定了被心魔占據意識的無當,而不是其他人。這是因為,無當也是這個計劃的參與者。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處境,也知道當心魔徹底讓他沉淪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是無當,甚至會忘記無當這個身份。


    我想,無當大概在很早以前就進過太陽墓,他見識過墓中的凶險,同時也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修行者能像他這樣擁有數千年的壽命,因為壽命的限製,同樣沒有人能達到他那樣的修為。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順利進入太陽墓底的,也隻有無當一人而已。


    我不知道一世祖是從何處得知鬼門的存在,也許是通過風水、星象之類的東西推測出來的,也許是她曾跟隨無當一起進過那個墓穴。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世祖當時就意識到,隻要無當不死,在兩千年後,他將成為唯一一個能打開鬼門的人!


    不管無當能否活到現在,鬼門都將被開啟,可如果開啟它的人不是無當,又會是誰?沒人知道,也許就連一世祖都無法推測出那個人的身份。


    所以無當活了下來,在這兩千年裏,他費盡了心思尋找到自己的弱點,並給我們留下各種線索,告訴我們弱點的所在。


    現在我也終於明白周烈為什麽要放棄長生了,因為相對於他來說,無當更容易被我們戰勝,如果他活到現在,誰也不能保證,那個開啟鬼門的人會不會是他,也沒有人能保證,他不會和無當聯手,一起開啟鬼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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