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不住的老王終於把閑聊對象發展到了朝歌身上,朝歌也正好跟他這個地方人士打聽些小縣古事。


    果然,老王不經意的另一句閑話,立刻引起了朝歌的注意。


    「現在縣裏的大姓可就要屬姓齊的了……」


    朝歌心中一動:當年與顧月戌鬥法的正是齊玄儒,不知道兩者是一個偶然,還是有著不為人知的關聯。


    多年的街坊溝通經驗所致,老王頭立刻察覺到,朝歌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他馬上像喝了雞血似的精神


    起來:「這齊姓現在在縣裏那可不得了!上自縣裏領導,下到個體老板,都有老齊家人。哦對了,明天可是浮梁縣齊姓人的大日子,每年這個時候,齊宏祖就領頭祭祖。」


    朝歌數了數日子,有些不解:「明天?又不是清明,也不是什麽大節氣,齊家人怎麽會選這麽個日子來祭祖?」


    老王頭:「嘿嘿,要說這齊姓人祭祖,和別人實在有點不太一樣。像有的建祠堂的大姓人家祭祖,都是把曆代祖宗一塊拜祭了,可這齊家卻隻祭拜一位,明天就是這位齊家祖宗的誕辰,可有七八百年的來頭了,而且還聽說啊,這位祖宗是第一個遷到咱浮梁縣的。


    「哦對了,還聽說啊,也不知道為啥,就是從這位齊姓祖宗遷到這後,顧姓人才便漸漸少了。這我還是聽我爺爺說的呢……」


    聽到這,朝歌心裏一動。從顧月戌的記憶中他知道,自從鬥法敗陣後,他這一支代表逆排幹支的江西遁甲


    派,就被術界視為邪端異說,遭到以齊玄儒為首,所謂奇門正宗的江東派百般打壓,會不會是在顧月戌落魄而走後,浮梁縣的顧姓人家便越來越少了呢?


    於是朝歌隨口問道:「這位齊姓家祖不會是叫齊玄儒吧?」


    本來這隻是朝歌的一時猜想,也沒抱多大希望,沒想到話剛說出口,老王頭一拍大腿驚道:「對啊!就叫齊玄儒啊!你一個外地人,咋知道這個的呢?」


    朝歌怕引人注意,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趕緊含糊帶過:「我也是今天白天在大街上聽閑話聽來的。」


    老王頭:「那也是,這幾天全縣也就這事最大了。哦對了,白天你也一定聽到齊宏祖這個人了吧?要說這齊宏祖可是個大大的能人,別看他不是官兒也不是商,那可是齊姓人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要沒有他,齊姓人不可能發達到這程度……」


    說起齊宏祖這位當今浮梁縣數一數二的幕後人物,還真有點坎坷。


    據說二十多年前,別看齊姓人口在全縣占著不小比例,但大都是平頭百姓,就算有一部分讀書人,最多也就混個中小學的老師當當。


    而現今已經五十多歲的齊宏祖,在那個時代就更加是個極不起眼的小人物,不但沒沒無聞,甚至有點窩囊。


    六十年代,已經具有高中文化的齊宏祖,在當時的縣城好歹也算是個稀有的讀書人,比起他的同齡人,照說應該混的還不錯。但因為祖上世代都搞些什麽奇門遁甲之類,封建迷信的東西,結果全家上下被打成封建反革命。


    從那以後,齊宏祖不但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而且原本帶著恐懼無助的一雙眼神,漸漸變得冷漠。據後來許多街坊鄰居回憶說,個性本有點懦弱靦腆的齊宏祖,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漸漸轉變的。


    進入九十年代初,底蘊深厚的浮梁古縣,經濟意識和傳統文化開始空前複蘇。不但旅遊經商充斥在每個角落,而且二十多年前被批為封建餘毒的抽簽算命,也漸漸浮現在街頭店麵。


    在大多數人的想法中,這時候的齊宏祖有兩樣很好的選擇。一是也開個奇門遁甲的鋪麵,就算當初抄家時,所有祖上傳下的東西都被毀壞幹淨了,但就憑幾百年來奇門江東派嫡傳後代這塊招牌,也能混個盆滿缽滿。


    第二個選擇就是到縣小學去教書,要知道六七十年代的高中畢業,在九十年代初的縣城裏還是相當好用的。


    可出乎大多人的意料,齊宏祖不聲不響的做了縣上豆腐坊老聞頭的入贅女婿。


    老聞頭聞大梗的火暴脾氣,在縣裏是出了名的,前任女婿就是有點懶,才被他連罵帶打給趕走的。於是很多不理解齊宏祖的人都相信,有點文化有點前途的他,應該也忍耐不了多久。


    就在進了聞家十年零三個月後的那一天,齊宏祖莫名其妙幹淨利落的離開了聞家,結束了這段漫長歲月的同時,也結束了這段婚事。


    之所以說他的離開既莫名其妙又幹淨利落,主要基於兩點古怪的事實。


    其一,這之前沒聽說任何有關齊宏祖懶惰,以及被火暴的老聞頭看不上的不良行為。而且,對於齊宏祖的離開,火暴的老聞頭保持了對他來說幾乎不可能的異常沉默。


    整件事情給人的感覺,好像齊宏祖從來沒有認識過老聞頭,老聞頭也亦然如此。


    其二,也是最引人好奇的地方,在齊宏祖結束了聞家入贅女婿身分之後沒多久,老聞頭和他的女兒相繼病逝,隻留下了和前夫的一個十歲大的女兒:聞弱。


    這不禁一下子激發了浮梁全縣,所有熱心公共事業人民大眾的殷切關注。


    有的猜測齊宏祖侵吞了聞家賣豆腐好不容易積攢下的財產,然後一腳踢開了聞家,老聞頭父女是被給氣死的。


    又有人猜測,就算老聞頭父女累死又能存幾個錢?估計是近幾年齊姓很多人在縣裏不是富的富,就是官的


    官,齊宏祖於是開始嫌棄又窮又倔的聞家父女,一走了之,所以才把人家父女倆給氣死的。


    不管猜測有多少種,中間又有多少分歧,但幾乎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聞家父女是被齊宏祖給氣死的。


    可又有一點解釋不通的是,如果聞家父女是被氣死的,就憑老聞頭那遠近聞名的火暴脾氣,又怎能不火山爆發呢?


    更讓人好奇加不解的是,聞家父女相繼去世後,其喪葬後事都是齊宏祖一手操辦的,其認真負責程度,與傳說中的忘恩負義之類實在相去太遠。


    於是,全縣熱心公共事業的大眾,再一次激發了無限好奇。


    不過,這次的好奇心,並沒有局限在聞家父女到底怎麽被齊宏祖氣死的層麵上,而是把更多的口腔分泌液和腦神經細胞,放在了本來一窮二白的齊宏祖,怎麽忽然有了那麽多錢上。


    不單是給聞家父女大辦喪事的錢,人們很快發現,既不經商也不當官的齊宏祖,不但富的流油,而且越來越有跡象表明,浮梁全縣的齊姓人家不管是貧是富是貴是賤,都對齊宏祖尊崇倍至,儼然一副族中無論大事小情,非齊宏祖商定而不能決的態勢。


    經過長期匯整,各方麵的猜測綜合出了下麵一個精辟論斷:浮梁全縣齊姓人的整體迅速崛起,一定與齊宏祖有著密切關係。


    至於為什麽身懷祖先封建迷信神奇玩意的齊宏祖,非要先去入贅辛勤模範十年,而後才去享受勝利果實,就不得而知了。


    況且人民的精力是寶貴的,他們必須全神投入到接下來發生的兩件大事中去。


    第一件:報複。


    十年間,隨著齊姓人的不斷崛起,浮梁縣從商到政,都漸漸的控製在齊宏祖手中。於是,繼二十年前那場給浮梁縣帶來噩夢的文化大革命運動後,又一次大型的運動開始了─齊宏祖的報複。


    凡是當年欺負過齊宏祖家的,幾乎無一幸免的遭到了打擊報複。


    本來嘛,這種欠債還錢、秋後算帳式的報複運動,勉強都還能受到部分旁觀群眾的理解,再加上敢怒不敢言,齊宏祖頂多也就落個「心眼兒小」的稱號。


    但隨著報複運動的不斷升級,好多無辜人民也被牽連進去,感覺齊宏祖的目的已經不滿足於報複,而是要


    用行動和實力讓全縣人民知道:他就是這裏的法律,他就是這裏的天!


    很快,齊宏祖的光榮稱號,從「心眼兒小」提升到了「窮凶極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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