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刻般瘦削而又蠟黃的臉龐,滿臉胡茬,淩亂油膩的灰白長發以及軍大衣……眼前的男人雖然落魄,但那雙眼睛、那對仿若受傷惡狼般凶狠的眼神,葉喻卻莫名地感到似曾相識。


    隻是葉喻此刻已經沒有心情再去細想了,因為他麵對的,是一把黑洞洞的槍口。


    “去!把旁邊那些藥品,器械。全都裝到袋子裏!”男人一手舉著槍指,一手丟給了葉喻一個布袋,惡狠狠地說道。


    “裝好東西跟我走……要是敢耍花樣,老子一槍崩了你!”——


    樓玥死死盯著手上的身份卡片,緊捏的手指微微顫抖。


    “沒想到監聽我們的,竟然是他……”穆姐看著樓玥難看的臉色,輕輕歎了口氣。“八年了,他竟然一直隱藏在下洋市,而且用假冒的身份活到了現在。”


    樓玥終於移開了視線。將手上的身份卡片輕輕放在了桌麵上。


    卡片上,刻印著一個黑瘦幹練、眼神凶狠的男子頭像。樓玥記得這張臉,化成灰都認得。雖然頭像旁的名字與認識中的並不相符,但隻看一眼。樓玥便確信卡片上的這個男人,便是自己追捕已久的那個人。


    “從目前搜集到的證據來看,周甚平似乎早就盯上了我們監控袁玲的人,雖然我們並不知道他的具體計劃。但我認為這件事絕非偶然。”穆姐繼續分析道。


    “我們先前從鄭家別墅裏找到的那隻老式手機中已經知曉,周甚平將那枚『血鑰之鐲』藏在萊瑟托尼公司的某處保險櫃中,可惜保險櫃所需的‘龍須匙’被肖瑩瑩盜走。八年後才重見天日,機緣巧合下到了我們手裏;他這次出現,想必是想從我們手中奪回‘龍須匙’,從而找回那遺失的『血鑰之鐲』。”


    “可是,他又是怎麽知道我們手上有‘龍須匙’的呢?這件事並沒有對外公開過。”樓玥質疑道。


    “或許是從這次竊聽中得知的……?”


    “可是這樣邏輯上就說不通了,如果他是從這次竊聽中才得知‘龍須匙’的所在,那麽他一開始竊聽我們的理由又是什麽呢?”樓玥皺起眉,輕聲說道。“況且他並沒有對局裏其他人出手,而是特意選擇了我們監控袁玲的那組人,這麽看的話,更像是打算從我們這邊知道關於袁玲的動向……”


    “你是說,他本來是想利用我們間接監控袁玲?!”


    “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樓玥低頭沉吟道。“周甚平是個對血鑰石極其癡迷的人,所做的一切隻會圍繞著血鑰石,如果他此次特意現身監控袁玲,恐怕目的和我們差不多。”


    “袁玲……和那枚遺失的『血鑰之鐲』有關?!”穆姐顯然意識到了什麽。


    “是的,不過這些推斷都是基於那名竊聽者的確是『周甚平』的基礎上。”樓玥抬頭看向穆姐。“即便現場找到了身份卡,但還不能完全確保昨天在竊聽現場的那個人真的是周甚平本人,你們還找到什麽佐證嗎?”。


    “有。昨天警方接手後,對地下室現場進行了證據采集。”穆姐從一旁的屏幕中調出一份報告,呈現在樓玥麵前。“我們將現場留下的一處血跡與周甚平的dna記錄進行了比對,無疑是他本人,此外……”


    穆姐說著,調出了另一份報告。“我們還在現場另一不起眼處發現了一滴新鮮血跡,但這處血跡並非屬於周甚平,而是一個不知名的第三者,恐怕就是襲擊周甚平的那個人。”


    “……”樓玥盯著報告,眉頭一皺。


    “但不管怎麽樣,既然周甚平在這次襲擊受了傷,那必然逃不遠,我們……”


    “局長……不好了!!”


    穆姐話音未落,卻見一名調查官冒冒失失地闖進了辦公室。


    “醫院……醫院那邊出事了!”調查官喘著粗氣,滿臉焦急。


    “葉喻他……失蹤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夢中的男子


    “哐啷——”


    隨著麵前那道陳舊鐵門的開啟,一股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撲麵而來。


    葉喻皺了皺眉,望著冒著寒意而又漆黑的門內,一時不願邁開步子。然而頂在身後的那把槍卻由不得他有所猶豫,於是他便隻能拎著裝滿藥品器械的布袋,被推搡著跌進了鐵門。


    “給老子站著別動!”身後的男人惡狠狠地說著,迅速合上了鐵門,並伸手按下了牆壁上的一處開關。


    角落中,一盞慘白昏暗的頂燈忽閃著亮起,光線雖然有限,但還是映照出了他們所在的這座空間的麵貌,而就在看到周圍所擺放的東西後,葉喻便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隻見數百平米的廣闊空間中井井有條地砌著數十座水泥池台,池台外貼著的瓷磚上斑斑駁駁,似乎有些年份了;每座池台上方架著兩條機械手臂,似乎是用於從池子裏抓取什麽東西。


    而在每座池子內,則裝滿了渾濁的綠色液體,一股股福爾馬林氣味就是從池子裏發散開來,液體內部似乎還隱約漂浮著一段段蒼白的東西,葉喻不用細看便猜到了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想不到那家醫院隔壁的附屬醫學院大樓地下……竟然藏著這麽大的一個人體醫學實驗室!


    葉喻望著滿眼的福爾馬林池,不由脊背發涼,倒吸一口冷氣。


    “快滾過去!把東西放在那!”男人粗魯地對葉喻吼著,指了指被燈光籠罩的那個角落。角落中零零散散地掉著一些沾血的紗布和衣物,可見這名男子先前便是藏身於這座充滿屍體的實驗室之中,看來醫學院鬆散的管理倒是給了此等歹人可乘之機。


    葉喻拖著沉重的布袋,慢吞吞地朝男人所指的角落挪去,腦海中卻是一刻不停地思索著對策。


    顯而易見,這個持槍男人八成是個逃犯,而且似乎因為某些原因受了傷。也正因為受了傷而又無法光明正大地接受治療。所以才潛入醫院盜取藥品,並把無意中撞見的自己當成苦力搬運藥品。而一旦自己幫他完成搬運,失去了利用價值,那後果可想而知……


    “先前醫院值班室裏的醫生和護士……你把他們怎麽了?”葉喻開口對男人問了一句,有意拖延著時間。


    “小兔崽子,你倒有閑心管別人?關你什麽事!?想想你自己吧!”男子不耐煩地罵了一句。


    “那……我幫您搬好東西後,您能不能放了我?”葉喻故意裝出一副哭腔,唯唯諾諾地“懇求”道。


    “我知道您也苦衷……可誰不是呢?我上有老,下……額,雖然沒小。但我剛畢業沒多久就丟了工作,房子被炸了,車子也被炸了,還動不動被人打進醫院,我都不記得這是幾進宮了,唉……怎一個‘慘’字了得啊!”


    葉喻回想著著自己著大半年以來的悲催經曆,心中倒還真有一絲莫名的辛酸,而那名男子則沉默地看著葉喻的“哭訴”,沒有說話。


    葉喻“哽咽”著。見男子沒有動靜,便又裝模作樣地抹了把“涕淚”,繼續胡謅道。


    “俗話怎麽說的來著?冤有頭債有主,同是天涯淪落人……您看。我也是個病人,而且把您弄傷的又不是我,大俠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演戲演完了嗎?要是再磨磨蹭蹭拖延時間。老子立馬送你上路!”男人似乎察覺了葉喻的意圖,舉著槍冷笑著嗬斥道。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故意拖時間……”葉喻回過頭,滿臉無辜的樣子。而男人顯然沒有理會葉喻的說辭。


    “少羅嗦!快過去!”男人雖然帶著傷,但眼中的殺氣卻毫不見弱,葉喻不敢惹惱他,隻好繼續拖著袋子往角落走去。


    身邊的池子裏散發著陣陣刺鼻的氣息,心煩意亂的葉喻下意識地朝旁邊池子裏瞥了一眼,卻不巧與兩顆充滿血絲的眼球打了個照麵,隻見綠色的福爾馬林池中,竟然緩緩浮出了半顆被泡得慘白的半腐爛人頭,正幽幽地“盯”著自己。


    葉喻嚇得白毛汗都出來了,慌忙移開視線。葉喻心中明白,如今他所麵臨的情況恐怕比這個要更加驚悚,搞不好不久之後他也將被迫加入“福爾馬林池大軍”中,成為那顆人頭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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